韩云娘传

章32朝议

    那皇帝闻言恨声道:“那福王平日便狂妄悖上,依仗自己是先太上皇嫡子,下欺群臣,上辱国君。朕念及先皇只有此一胞弟,故每每宽纵于他。不想此贼竟心起弑君篡位之妄念,实属大逆不道,违背人伦!兵部,你部协同大理寺,务必要将其余党一网打尽,按律惩处,以告天听。”

    说到此处,皇帝顿了一下,殿中群臣轰然答道:“遵旨!”

    韩芸娘站在皇帝侧后,看到皇帝听到下面群臣答得甚是响亮、齐整却无表情反应,半晌没有言语。殿中群臣一时间也是鸦雀无声,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殿中的寂静便增加了一份无形的压迫感,殿中群臣明显感受到了这份压力,一个个更是目不斜视,屏息静气,呆若木鸡。

    就在此际,皇帝发声:“尔等之中尚有助纣为虐之徒!福王已在大理寺一一招供在册。朕念及尔等或为福王花言巧语所蒙蔽,或身不知情属无心之过,故未曾想株连尔等。尔等日后当立志勤勉,尽心于政务,以抵余罪。若有不思悔改,心存邪念的,朕必重惩之!”

    群臣纷纷跪翻在地,将头颅叩在地上,山呼:“万岁!”

    韩芸娘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好笑:“这一套对付小孩子还行,但是看着一屋子的朝臣,能够混到当今的地位,想必都是老奸巨猾之徒,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在是各怀鬼胎。皇帝此言一出,恐怕适得其反,反令群臣更加的瞧他不起。”

    下跪的群臣中一人昂然而起,几步走到群臣前面,朝着皇帝手捧芴板深施一礼,原来正是皇帝的亲娘舅杨大人。

    “启奏陛下,臣查到户部侍郎曹永无视大宋律令,私藏甲胄,每日暗自穿戴于袍服之下,近来更是胆大妄为,就连今日上朝,犹暗披铁甲在身,必是心存忤逆谋反之意!”

    皇帝一听之下大吃一惊:“曹永!果真如此么?”

    就见群臣中跪行出一人,叩首道:“陛下,臣绝无此心,陛下明察!”

    皇帝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形,下令道:“来人,剥了这厮的衣服与朕看看!”

    早有两名立在后面的披甲武士几步抢上前来,伸手来抓曹永的衣服。那曹永霍然起身挥臂相抗,就听得“刺啦”一声,袍服被武士扯裂开来,胸前明晃晃的甲片便露了出来。

    韩芸娘正在看热闹,冷不防见站在那里的皇帝一个侧步,旋即身体滴溜溜一转,便已掩身在自己的身后,心下不禁赞叹:“皇帝哥哥好俊的身法!”

    看见皇帝如此害怕,芸娘也想起来自己作为贴身保镖的职责,便向前跨出一步,挡在前面,防备曹永上前暴击。

    却殿中见画风突变,本已暴起的曹永突然“矻通”一声拜服在地,嚎啕大哭:“陛下,是有人要杀我呀,臣为了自保,无奈之下只得如此呀!陛下明察!”

    皇帝韩在芸娘身后出声斥道:“胡说!你乃朝廷重臣,又在京畿之地,朝堂之上,何人敢如此妄为刺杀于你?”

    曹永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陛下,臣日前因在公事上秉公不阿,断了某些人的财路,遭小人记恨,竟召集了许多杀手屡次刺杀与我。便是今日微臣在上朝路上,便有一拨人马在路边埋伏,待臣经过时群起攻至,幸有步军司官兵巡查至此,方将贼人惊走。此事步帅刘贤可以作证。”

    皇帝向下面问道:“刘贤,你可知情吗”

    下面一位排在前面的大臣捧芴答对道:“禀陛下,臣方才确实得到司下报称,今日辰时,有数人在曹大人府邸外手持利器,与曹大人随身家仆打斗。”

    韩芸娘一听这个刘贤真是滑不留手啊,回答得滴水不漏,只有客观描述,未做详查便不做主观判断。言简意赅,便将皇帝想知道的信息报送出来。

    皇帝听了刘贤的话,从芸娘身后探头望向曹永,奇道:“果然有人袭你,你可知是谁人指使吗?”

    曹永一个头又叩在地上:“微臣平日刚正不阿,得罪了许多奸佞小人,但是微臣并无实据,不敢妄断。”

    韩芸娘心道:“这曹大人人缘差得紧啊!看来光是欲将其诛之而后快的仇家就算他自己也算不清楚。但是奇怪的是,好歹这里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大街上公然刺杀朝廷重臣,这也太夸张了。”

    据方才曹永所讲,这些刺客已经不止袭击了他一次了,而那个负责守卫京师的什么“步帅”刘贤,居然在此刻摆出一副并不知情的姿态,更是奇怪。

    看来自己身后的这个皇帝,对于朝廷的掌控几乎为零啊。

    皇帝看到曹永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窝窝囊囊地哭,就从韩芸娘身后转了出来:“杨廉,你认为如何?”

    娘舅杨大人见皇帝外甥问自己,斜眼瞥了趴在地上的曹永一眼,回道:“陛下,曹永虽意图自卫,但确已触犯大宋律令,当以谋逆之罪处置。”

    曹永趴在地上一听,立即大放悲声,以头抢地:“陛下,臣赤胆忠心,为了大宋呕心沥血,陛下饶命啊!”

    后面的群臣本已都站了起来,这时也有数人拜服于地,为曹永求情:“陛下,曹永随犯大宋律令,但情有可原,罪不至死,陛下开恩!”

    韩芸娘心中大奇,这曹永人缘眼见如此之烂,朝中居然有大臣为他求情。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个大臣哪里是为曹永求情,分明是在为自己预留后路。恐怕他们个个家中都有些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皇帝见到有人为曹永求情,不由皱了皱眉,望向娘舅杨大人,杨大人似乎也没什么主意,低着头不接招。

    正尴尬间,大臣中有一名韩芸娘仿佛眼熟的白胡子老头越众而出,奏道:“陛下,臣观者曹永身穿之物,并无披膊等物,胸前背后无非是几块零落的甲片而已,算得算不得甲胄臣难以断定。不过,即便算不得甲胄,曹永也有僭越之嫌。臣认为,当以僭越治罪。”

    皇帝看来也不想杀掉曹永,闻言舒了一口气,道:“就依太傅所议,曹永罢职夺禄,贬为布衣,驱出京城。”

    那太傅又奏道:“陛下,户部奉旨设置安寄坊,本已将京师民之贫困者尽数收入其中,但这几日南下之流民纷拥而至,城外现有数千无衣赤露者在野外苦熬。曹大人见此景心如油煎,日夜操劳,筹措钱粮,增设救济坊以图俱纳之。即解救陛下治下之子民,凸显陛下浩荡之皇恩,又可防刁民借机生事。臣请陛下开恩,着曹永戴罪立功,仍暂在户部供职,待安顿流民之事稍定,再酌情治其罪不迟。”

    皇帝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当即允道:“就依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