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躬身一拜：“谢陛下恩典。”

    转过身对着仍然趴在地上的曹永低声斥道：“还不赶快卸了身上那些个破铜烂铁，叩谢陛下隆恩！”

    曹永急忙又磕头如捣蒜，口称谢恩。

    韩芸娘见此景，心道：“皇帝赦了曹永私藏盔甲的重罪，轻易地就在先帝苦心制定的制约臣下的法度上开了个口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曹永虽被免罪，但是今后却无力自卫，皇帝并没有追凶维护的意思，这曹永出得皇宫，怕是立马就会丧命。”

    环顾殿中群臣，韩芸娘不信这些个老油条，尤其是刚才求情的几个，没有想到了此间关节，但此时是却一个个缄默无言，呆若木鸡。

    果然，这些人要的是皇帝能够赦免臣子私藏违禁物品的罪过，为自己预留个活路。而曹永个人的生死，他们并不关心。

    皇帝坐回了龙椅，边看着下面的曹永手忙脚乱地脱衣解甲，边端起面前案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他轻咳了一声，成功地将殿中群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缓缓地道：“即将正月，又到了每年选取良人入宫的时候了。有太常博士韩康之女韩氏芸娘容貌端庄，德行知礼，甚得皇太后喜爱，已下懿旨，命朕择吉时，行六礼，纳为宸妃。”

    韩芸娘立在皇帝身后听到皇帝如此说到，不由得心中暗笑：“那个什么皇太后我至今未曾见过，哪里有来得什么懿旨了，这皇帝也是信口胡扯得滑溜。”

    重臣齐拜：“恭贺陛下！”

    自打这日起，韩芸娘每日便一早来到皇帝的寝宫，等待皇帝起床后，便整日里陪在皇帝左右，晚上皇帝什么时候睡觉了，再回到自己在宫中的住处。皇帝自打那日拉韩芸娘的手被韩芸娘拒绝后，倒是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举动。

    这一日，接到父母来信，说已经收到官家的纳妃诏书，马上就要动身来京师。已经派雳伯先发到京，选购一所体面的宅院，待官家行六礼时使用。

    皇帝上朝与群臣论政或单独召见某位臣子都带着韩芸娘，韩芸娘因此上也认得了一些个皇帝目前倚重的大臣。首先就是皇帝的舅舅杨世忠，再有一个是当朝太傅李尚，就是那个给曹永讲情的那个老头。皇帝遇刺的那天他也在。

    当今的皇帝也不知当了多久的皇帝，韩芸娘感觉他就是职场上的菜鸟。懵懵懂懂，无依无靠，手足无措，还缺心眼。

    韩芸娘前世的时候看过一个段子，意思是一支军队中如果有聪明但懒惰的人，这种人可以做高级军官；如果有聪明而且勤快的人，可以做基层军官；如果有愚蠢而且懒惰的人，就让他们当尖兵打头阵；如果是愚蠢而又勤快的人，立即枪毙。

    自己遇到的这个皇帝很像第四种人。

    韩芸娘曾试探着想要在边上利用自己前世的职场经验提点他一二，但是换来的却是皇帝的抵触，甚至还感觉到几分警惕和敌意。

    好吧，随你。韩芸娘转身冲着天翻白眼。

    新年将至，皇宫里张灯结彩，布置得处处花团锦簇，到了晚上，无数的彩灯各放异彩，将皇宫内装饰得如同仙境。

    待到大年三十，皇帝先是带着早已册封的德妃一起在殿前观看了禁中的大傩仪，韩芸娘自然也随在皇帝身后。

    就见由宫中侍卫、教坊乐人等人各戴面具，充作门神、判官、土地、灶神等，更有一人高大魁梧，身披一身金晃晃、亮闪闪的镀金铜甲，想必就是大将军了。这些人各执金枪、龙旗，浩浩荡荡，怕有千余人，在宫城内招摇而过，直奔南熏门而出。

    韩芸娘在韩家庄时，每年三十也见到庄中庄户赶鬼驱祟，这般浩大的还是平生第一次得见。

    天色将晚，皇帝又到皇太后寝宫慈元殿与皇太后一同守岁，韩芸娘也一同前往。但是皇帝和德妃进了皇太后寝宫，韩芸娘则被留在了外面。说来韩芸娘此际不过是一名良人，地位在宫中乃是属于最下一层，大雅之堂难登。宫中太监、宫娥对她倍显恭敬，乃是她已由皇帝钦定了皇妃的身份，不几日便将成为主子了。

    宫中的太监将韩芸娘安顿在慈元宫一间偏殿内，给她面前摆上了些干果、点心，无聊时吃来解闷。

    韩芸娘闲极无聊，裹紧了身上的皮氅，踱步到殿外看灯。此时冬日的晚空此际并无半点云彩，一弯小小的月牙高高斜挂，在铁青色的夜空中显得亮白耀眼。看着人间朵朵团团的锦簇花火，冷清的月儿无动于衷。

    沿着回廊，芸娘独自并无目的地走着，只要她不去冲撞正殿，惊扰皇太后和皇帝等人，宫中并无人拦阻于她。

    来到了慈元殿的大门口，看到门口有身披甲胄，双手持锤的武士站在门外守卫，每个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静立不动，只有口鼻中不断冒出的白茫茫雾气证明这些武士都是有生命的。

    韩芸娘心中有些感叹，遂移步走近些去看看这些个武士都是怎生的模样。待近前一看，韩芸娘不禁“啊”的轻呼出口，原来自己走近观瞧的这个武士居然是熟人：就是那个自己携父归家时在韩家庄被自己抡在空中，摔了个半死的侍卫。

    这名侍卫明显也认出了韩芸娘，但是由于正在值上，只能将手中铁锤一立，向韩芸娘微微躬身施礼。

    韩芸娘见他不便讲话，便知趣地小声道：“不打扰了，有空再聊啊。”摆摆手转身向回走。

    刚刚走到门口，突然间密集的鞭炮爆炸声在耳畔骤起，震耳欲聋，芸娘下意识地护住了双耳，抬头看，“丁当”的二踢脚及七彩的烟花亦冲天而起，将本是冷冷清清的夜空瞬间爆满了喜庆气氛。

    新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