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艺回头，瞧见了陈夜。

    陈夜人模狗样的装着一身西装，但领带的领结已经散开，大概他自己也不习惯。

    曾艺忙擦去眼角的湿润，除了自己，她不愿意别人看到这份脆弱。

    “哟~还哭了。”陈夜却说，“不是当年要跨国追杀我讨回那五万块机票钱的时候了，听说你现在一部戏能赚150万，能赚这么多钱还哭啥，矫情。”

    “你懂个屁！我被封杀了……”曾艺心情莫名放纵起来，面对陈夜，她意识到自己不必设防，于是眼眶又湿润了。

    “行了行了，封杀就封杀呗，有什么值得哭的，哭哭唧唧的像是个娘们儿一样！”陈夜颇为不耐的说。

    人家被封杀还不让哭了？再说我不就是个娘们儿么？曾艺被骂得一愣。

    “走，帮个忙，去参加个首映礼，回头再哭。”陈夜拉着曾艺快步走向沪上电影院的另外一间放映厅。

    “什么首映礼？”曾艺不明白，但她意识到要见人，便一边走一边拿出小镜子给自己补妆。

    “《人在囧途》的首映礼啊。”陈夜说，“我的电影，你都不关心我的啊，亏我还特别去香港看了你电影的首映呢。”

    “《人在囧途》……嗯？那电影拍出来了？！”曾艺吃惊，“我还以为你拿着唐先生的500万跑路了呢！”

    “500万哪够跑路啊……”陈夜这时已经拉着曾艺到达一间放映厅外，他站定并深吸一口气，问曾艺：“准备好了么？”

    “好……了？”曾艺还有些懵。

    陈夜弯起胳膊，曾艺便挎上他的手臂，两人推门进入放映厅，厅内人数不少，台上黄波作为主持人正在和李安互动，台下则坐着一批记者，曾艺对这些记者有印象，好像还是之前采访《色戒》的那批，而舞台背后屏幕上则显示着“《人在囧途》沪上首映礼”几个字。

    所以，这是把《色戒》的首映礼翻了个台，连导演带记者都是复用的？

    还有这么干的？

    曾艺只觉大开眼戒。

    见陈夜带着曾艺进来，黄波便笑着说：“我们的导演加主演来了~”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陈夜先把曾艺安排到观众席，再拱手作揖着走上台，接过话筒自然而然的开始吹嘘：“《人在囧途》是由李大导制片的一部成本虽小但制作绝不含糊的精彩作品，为了这次首映式，李大导特别把《色戒》的首映礼也安排在这，足见对于这部电影的信心，我们制作团队相信，这部电影的票房绝不会低于1个亿人民币！”

    记者们来参加这样一场无名无姓的电影发布会，本就是看李安的面子，此刻一听陈夜站在台上如此发言，且李安还没有反对，也不禁来了兴趣。

    要知道，在今年之前，大陆票房过亿的片子是非常有限的，也就《无极》《英雄》《满城尽戴黄金甲》《变形金钢》等等国内国外的大导演大制作，还从未有过小成本制作票房过亿的例子，被奉为神作的《疯狂的石头》，票房也不过是两千多万。

    “李大导，您觉得这部电影票房过亿有可能么？”有记者提问。

    虽然陈夜站在台上，但记者的问题还是抛给了李安，因为陈夜说的话，在媒体上将无足轻重。

    李安瞥了一眼陈夜，票房过亿……肯定没那么容易，甚至是妄想，但他站在这里，也没办法做出明确驳斥，毕竟大家都要面子的，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记者们顿时来了兴趣，这个不知名小导演导出来的不知名电影，如果有了李安的站台，那就完全不同了呢，另外除导演本人外，两位男主角也很有话题性，王保强自《天下无贼》和《士兵突击》后，作为特型演员在国内演艺圈独一份，虽不能扛票房，但挺受关注，黄波也是如此，演的小人物入木三分，如此七凑八凑下来，这部《人在囧途》，似乎值得期待呢。

    ……

    曾艺瞧着李安被陈夜驾在舞台上，不得不附和着那些听起来就完全不靠谱的言论，心中觉得好笑，也颇有些欣慰，毕竟，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终是拍出来了。

    她之前那么担心陈夜不务正业，站的立场是由高往下的，但现在她遭到封杀，陈夜的电影却已经拍了出来，这种落差，让她欣慰又心酸。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所以直到舞台上一切完毕，陈夜坐在她身边，她仍然是那种若有所思的走神状态。

    陈夜瞧她这样，便说：“被国内封杀不算什么，咱们回头去好莱坞拿个影后回来，再看看那些人啥表情。”

    “影后，啥影后啊？威尼斯电影节还是柏林电影节？”曾艺懒洋洋地说，她现在只是觉得很疲惫罢了。

    “奥斯卡啊，欧洲电影节没啥好玩的，影响力太差，商业上完全不行。”陈夜说。

    “呵~借你吉言。”曾艺当然不信，“等我什么时候梦着了告诉你一声。”

    “你啊，头发长见识短。”陈夜撇嘴。

    呵。曾艺笑了。有陈夜在，虽然心情还是不太好，但刚才那种孤零零的感觉不见了，宛如一个漆黑冰冷的夜，独自在雨中摸索着前行的她，被人迎进了一间燃烧着温暖壁炉的房间内，橘红色的火花驱赶走了孤寂与寒冷，虽然世界依然如此，但她至少有人可依。

    电影开始了。

    光影变幻之中，观众的注意力开始投入到屏幕上展现的那个世界中，曾艺也是如此，她有点好奇，陈夜拿着500万究竟能够拍出怎样的一部电影，竟然敢号称能够拿到上亿票房。然后，她就开始笑。

    从王保强在机场里灌下一肚子牛奶她就开始笑。

    到黄波、陈夜和王保强三个人开着拖拉机在山路上抛锚，陈夜爬到树上找手机信号，结果从树林中冲出一头熊，三人一起倒地装死，然后一边装死一边爬走，她笑得更厉害了。

    一边笑还一边锤陈夜的胳膊，那意思是“你怎么能拍出这种东西来”。

    实在太可乐了。

    黄波和王保强一起听着整个电影院中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只觉得心中快意又激动。

    对这部电影，陈夜一向充满信心，他说成本虽小，但却是一部“三合一”的巨制，什么叫“三合一”，就是把原本塞进三部里的素材笑料放到一部里来了，陈夜说，只花了500万，那是制作成本，如果论票房，应该是“1+2+3”的效果，理论上要超过30亿，打个折，便剩下1亿。

    对陈夜的这番说法，剧组中人都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且不说30亿打折打成1亿，打骨折都没有这么狠，只说但凡有1亿票房，剧组众人都该烧香拜佛塑个金身还还愿了，特别是往电影里投了几十万老婆本的黄波。

    现在，首映式上，陈夜的信心得到了初步验证，一场电影结束后，那些不淡定的观众已经笑到眼含泪花，国内电影市场上已经多久没有让人笑到如此开怀的电影了？

    记不清了。

    虽然剧情有点荒谬，表演有些浮夸，但这部电影带给观众的快乐是实实在在的。

    ……

    2007年11月初。

    大陆电影市场还处于一个相对初级的起步阶段，后续统计全年票房刚刚33亿元，能够收获高额过亿票房的除了国内大制作就是好莱坞大片。

    而在11月份，《色戒》就是最大的制作，除《色戒》外，还有范冰冰佟大为的《苹果》，以及《盲山》《我叫刘跃进》《命运呼叫转移》等等一系列小成本制作，当然，小成本制作中还要算上《人在囧途》。

    到了11月7日，也就是《色戒》和《人在囧途》上映一周后，实时票房排行榜上，这两部电影已经以4800万和3300万名列第一和第二位，并将其他电影都远远甩在身后。

    这两部电影，一部导演是李安，另外一部监制是李安，整个11月，李大导在内地电影市场的风头一时无俩。

    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猴奖的《色戒》，又能在市场上取得如此成绩，能证明李大导的这部电影叫好又叫座，艺术性与市场通吃，非常牛叉。

    随手发掘的一个小导演，也能监制出一部如此成绩的《人在囧途》来，则让外界瞧着李大导的目光中，又多了一重金钱构成的辉煌光环，更显神圣。

    有媒体把2007年11月称为“李安之月”，这也并不过份。

    ……

    11月10日。

    “420万！！！”

    黄波向陈夜发来了一条短信，类似的短信还有9条。

    这个时间，还没有微博也没有微信，各种票房捷报只能通过手机短信的电波在电影相关制作人之中往返传递。

    作为投资人兼主演的黄波，对《人在囧途》的标记尤其惦记在心，而今天他发给陈夜的短信里，则在数字后面加了3个叹号，因为这个数字非常惊人，上映10天，单日票房还能保持这个数字，这证明就如同陈夜所说，这部电影，它冲破1亿有望啊！

    陈夜则瞧着自己新手机里的短信息，考虑着要不要把黄波的名字拉黑，但想了想又算了。

    对手机这玩意儿，陈夜是极不喜欢的，但之前一文不名的时候，尚且可以不用手机，此刻稍微有了点名气，也有了关系网，再不用手机，就会耽误事了。

    陈夜对这个世界，毕竟是有所求的，不可能一直由着自己性子来。

    如此想着，陈夜便拨通了李安的电话，双方最近这段时间交流很频繁，陈夜是指望着李安的招牌，李安则是太少遇见像陈夜这种虽然年轻，但无论是态度、精神还是知识都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同行了，虽然略显狂妄，但才华足够弥补。

    “大导，《人在囧途》的票房马上就5000万了。”

    “是的，真没想到啊。”

    “咱们下一步的合作计划是不是该开始了？你可是君子，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这没问题，只是，我特别想知道，你打算去哪筹集1亿美元的拍摄资金。”

    “您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