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11月28日。

    《人在囧途》下线了。

    票房最终停留在8650万元，没有破亿，在11月的票房排行中位列第二，而第一当然是《色戒》，票房高达1.4亿人民币，这个票房之高可以载入目前中国影史前十了。

    《色戒》的票房出乎所有人预料，李安作为国际大导，在国内市场也吃得开，尤其吸引了一波赞誉，而被李安所提携的某位“优秀国内年轻导演”，也成为业内焦点。

    《人在囧途》投资500万，票房将近九千万，这个将近18倍的投资回报率简直堪称“点石成金”，对国内拿着大把钞票想要进入影视圈的煤老板来说，这位年轻导演比李安更加有吸引力。毕竟李安是国际大导，高不可及，陈夜这种新人导演更容易接触和掌控。

    煤老板进影视圈，是有时代趋势的，2001年开始，中国进入世贸组织，煤炭出口需求量大增，2002年1月，国家取消煤电指导价，煤价市场化，催生了大量“煤炭巨富”，2005年胡润能源富豪榜，11位煤老板入选，9位来自山西。

    然后到了今年底，煤炭行业遭遇金融危机，山西煤炭销量大减，然后消息灵通的煤老板又听到山西煤炭企业即将重组的消息，于是很多老板卖了矿，握着钱，有人搞起了房地产，有人开始搞文化，投资影视，就是最多的尝试之一。

    煤老板对影视圈的需求有三，一是捧角，特别是捧女主角，“带资进组”在此时还算不上好名声，二是为面子，挂个制片人的名头对于洗去身上的“煤烟味”有很大帮助，排第三的，才是挣钱。

    所以煤老板的要求很纯洁，也无怪乎10年后会有知名编剧直言“怀念煤老板投资人”。

    此时此刻，影视圈对于来自煤老板的钞票，尚且揣着架子，导演们觉得煤老板们干涉了他们的创作自由，热衷于往剧中塞女主角，但再等10年，他们才会发现，煤老板时代堪称中国影视的黄金年代，等着互联网巨头长视频平台成为金主爸爸后，他们获得的自由更少。

    总之，如果李安和陈夜联手，想从这些老板手中拿出1.5亿美元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但单个老板的确没办法拿出如此之多的巨额资金，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部电影中能有几个女主角。

    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因为按照原本的剧本，这部电影中根本没有女主角。

    但陈夜有办法。

    ……

    老林走进位于SOHO现代城26层的这家办公室时，觉得这里特别像是一个草台班子。

    因为入门就是一张一个年轻人和李安的大合照，照片中两人手握手，表情都很开心，李安谁都认得，至于这个年轻人……是陈夜吧？

    需要扯这种虎皮的，大多不是什么正经机构，再瞧上面的那行文字“《少年CHUMEN的奇幻冒险》项目全球唯一招商处”，就更像了。

    还“全球唯一”，中国都装不下了你了啊。

    老林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下，这时也听到门内传来交谈声，然后就见一个大腹便便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走了出来，照片中的陈夜此刻就陪着二位，双方交谈甚欢，言词中不断有“拜托陈导了”“哪里哪里，你家小三儿天赋惊人肯定会成为一代巨星”“人家叫冰冰啦~”“用职业称呼你是一种尊敬呢，就像你叫我陈导一样”……

    送走这二位的时候，陈夜看见了老林，眼睛顿时一亮。

    “两位慢走~”陈夜挥手送别二位后，就转身一把握住老林的手：“林伯伯，你终于来了！”

    陈夜的热情让老林有些意外，虽然他们有一面之缘，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陈夜还是剧组中一个群演，向老林提供了某些证据，让老林避免了一些情感和金钱上的伤害，双方的交情，仅此而已，所以在收到陈夜的邀请，并声称自己要筹备一个“国际电影项目”，并由他和国际大导李安联合指导时，老林当然是不信的。

    但陈夜证明了目前大火的《人在囧途》是他的作品，这就让老林生出兴趣了，在业内打听了一圈之后，发现陈夜所言不虚，这个项目确实存在，李安也的确参与其中，老林不知道陈夜一夕之间如何鲤鱼跃龙门，但他的确对影视圈有想法，否则也不会投资那部乱七八糟的山寨版《神雕》了。

    对老林等一众山西煤老板来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花钱。

    所以老林来了BJ。

    不过是带着警惕心的。

    陈夜古怪的热情，让老林尤其提足了防备。

    “宇少还好吧？”陈夜问，“现在算算他该上小学六年级了吧？我和他可是老朋友了，过‘坟’的交情~”

    啥叫“过坟的交情”？老林一时没懂。

    但那不重要。

    陈夜接下来向老林热情的介绍了“少年CHUMEN的奇幻冒险”这一影视项目，整个项目投资预计在15亿人民币，最低投资额则在5000万人民币，也就是说，想要投资，最低要拿到5000万来。

    “那我能获得什么？”老林问。

    “林伯伯这你就问对了，我和李大导设计了非常丰富的回报选项。”陈夜拿出一本像是饭店菜单样的册子来。老林随便一翻，就吓了一跳，因为第一页赫然印着一个奥斯卡金像奖的奖杯，双手抱胸的小金人被稍显拙劣的印刷在那，下面则写着“首席赞助商权益”。

    “首席赞助商需要提供5亿资金。”陈夜说，“林伯伯你的财力还达不到这个要求，所以就不必看了。”

    “陈导，你这就小瞧人了。”老林有点不乐意，“况且我还没问你怎么可能保证一座奥斯卡呢，你倒嫌弃起我的钱够不够了？这不是做生意的态度吧。”

    “林伯伯，奖项我能保证，《少年CHUMEN》能保证不低于8项提名，不低于2座奖杯。”陈夜正色道，“绝不骗人，如果做不到，全额退款。”

    老林瞧着满脸认真的陈夜，越发觉得不靠谱，便不置可否的把这本“菜谱”往下翻了下去。

    在“奖项”部分，除奥斯卡外，还有金球奖，以及国内的金鸡奖、金像奖和金马奖，需要的赞助费用相对奥斯卡而言，都便宜了很多，最贵的金球奖只需要1.2亿。

    陈夜推荐说：“考虑到这部电影没有明确的男女主角，所以能够申请的奖项只有各种技术类奖项，比如摄影、配乐、剪辑、原创歌曲，如果林伯伯真考虑这个，强烈建议购买‘原创歌曲’这一奖项，这样无论你捧谁，都可以立刻走上影视歌三栖的全能星路，只需要8千万，非常实惠。”

    “没有明确的男女主角……那演员演什么？”老林有点好奇，“比如刚才那位你卖给他什么了？”

    “没有男女主角，但有配角啊。”陈夜说，“虽然配角戏份都比较少，但还是有的。”

    “少……能有多少？”老林问。

    “有8秒的，25秒的，38秒的，最长有整整180秒。”陈夜说。

    “哈哈。”老林都乐了，这太逗了，都赶上央视黄金时段的广告价格了，这位是把电影当广告卖呢，他又好奇，“那位刚才买了什么？”

    “180秒的狐狸精，还附赠歌词三句，只卖6600万。”陈夜说，“非常超值。”

    “怎么还有狐狸精的事？”老林好奇。

    “这是电影剧情内容，本来不能透露给外人的，但和林伯伯这么熟，和你儿子过坟的交情，所以可以透露一点，这是一部以3D技术做主要手段的电影，故事内容结合《桃花源记》，主要拍摄大量奇幻视觉效果，会有各种精怪乱入，预计全球票房收入要超过6亿美元，也就是将近50亿人民币。”

    老林听着陈夜吹得天花乱坠，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伯伯，你投多少？”陈夜问。

    “说实话一点都不想投。”老林说，“我觉得你是个骗子。”

    作为导演，陈夜一点都不矜持，这就让老林印象不太好。

    老林和一些煤老板同样，对导演这个行业还是心情敬畏的，认为导演是文化人，文化人必定要矜持点，这样才靠谱，换句话说，他们这些大老板拿着钱砸过去，如果没有逼良为娼的感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关系，大家都这么想。”陈夜并不觉得被冒犯，笑呵呵地说，“所以明天我和李大导将一起举办一场发布会，请林伯伯到时候来参加嘛~”

    ……

    12月10日。

    “少年CHUMEN影视项目发布会”在BJ大饭店召开。

    应邀而来的意向投资商们，原本对这个项目持怀疑态度，但是当他们看到逐一上台发言的上级部门领导、中影董事长、李安还有陈夜后，不禁为这个阵势所惊呆了，众所周知，某宣是圈内的祖宗，某影是圈内所有人的老父亲，这两位前来站台只能证明这个项目还有国家血统。

    中影董事长，也是常在各种电影中出现的担任制片人的那个名字，山西煤老板们对其大多只是耳闻，心怀仰慕，但从未亲见过，此刻聆听到他的讲话，只能说是荣幸了，反倒是那位上级部门的领导，讲得太多官话套话，让煤老板们听着犯困。

    这位说：“……欢迎各位投资影视产业，影视产业是永远的朝阳产业，也是一个民族的良心产业，我们致力于把优秀的中国文化奉献给全世界，让全世界都认识到我们，《少年CHUMEN》这个项目将由我亲自把关和过问，再由李安先生和陈夜先生指导，相信在弘扬民族文化方面能够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哗啦啦啦~

    掌声。

    煤老板彼此交头接耳地议论，“韩总说得对，一定要弘扬主旋律”、“对，我们都是中国人，要让外国人看看我们的传统文化”“文化出海！”，实则私底下纷纷给陈夜发信息，以确认之前商谈的那些合作条款是否可以尽快落实。

    私底下的生意，不耽误口头上的主义，两者兼顾才是新时代优秀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