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寺庙里，一个大胡子和尚，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喊着另一个中年的、下巴儿光洁溜溜的、只留着一颗大痣的和尚。

    大痣和尚一听要下山去收钱，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顺便再喊上了其余几个师兄弟们。

    春雨贵如油，下得越多农民越欢喜。但让这些和尚们就非常讨厌了。

    几人一边出了寺门、一边往山下走。

    大胡子和尚指着山下右侧的方向道：“等下了山，去那个村子先找俩板车拉上吧？”

    大痣和尚刚要点头，有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和尚、就嘻嘻笑着道：“我们回回去他们村拉板车，那村子里早就没有了吧？”

    “切，你懂什么。”

    大胡子和尚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就道：“没有了、就让他们做！这么多的山、这么多的树，让他们都多做一些去。”

    小和尚被提醒，欢喜得蹦蹦跳跳，拍着巴掌就道：“那再让他们给我们多做一些别的。我要衣箱、衣柜、还要能放铜钱的箱子、银子的匣子、吃食的食盒……”

    “嗬，想不到你这么小、心这么贪啊？”

    大胡子和尚笑着、再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脑袋。

    小和尚就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道：“不是跟你们学的吗？你们是我学习的榜样啊。”

    “对对对，学得好、学得非常好。”

    大胡子和尚“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小和尚举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上。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山、下山有一条较宽的石阶道，另外还有两条猎户、村民们走出来的小径。

    本来，是为着村民们生活、生存用的。后来就被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寺庙、将整座山给圈了起来，成为了寺山。

    村民们的不少田地、也就这样都被圈成了寺田、庙地。

    也没人赔给他们半个铜子儿的。

    而且这附近的山、随着寺庙的增多、大大小小的都被圈走了，村民们连打猎、拾柴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些和尚们不仅不让他们拾柴、就是连挖个野菜、采个野果也不允许。说那些都是寺地、寺山、寺草了，他们要是碰了、不但会被打、还会被罚银。

    所以小道、山径那些，很快就被疯长了的野草给覆盖了，想走也找不到了。

    不过，这些和尚们也不需要去走那些危险的地方。

    他们更愿意大摇大摆的、说说笑笑的、顺着石阶溜溜达达地下山。

    想想吧：一步步走向能大把收获银钱的地方，心里可是美滋滋儿得很呢。

    可这一次，下不去了。

    几人正说笑间、忽见一道人影，从石阶旁边的树上、落到了前方的台阶上。

    那人一落地，就指着几人道：“果然不愧是畜生，活着害人、还要祸害小孩子。你们、该死！”

    几个和尚一听，就要破口大骂。

    却只觉眼前刀影一闪，然后……就飘飞了意识。

    杀完人的赵三，狠狠朝那些尸体上“啐”了一口。只觉杀完人、自己的心头却更憋闷了。

    收刀，把尸体一脚一个、踹飞老远、飞去了山崖下边。

    然后又跃去了树上，守着路口。

    本想插块牌牌子、写上：敢下山就死。

    但一想那些和尚就没几个识字的，还是算了吧。

    反正赵三也相信：要不了多久、山上就没人敢再下来了。

    毕竟、这阳宁县境内、三十几家大大小小的、出家人下山的路口、都给封了呢。

    而县城通往府衙的路、也全给封掉了。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县里的所有人都摸不清楚状况，不过倒不影响百姓们的生活。反正他们连到县城都少、更遑论州城。

    反而日子忽然好过了起来。看不到那些和尚们了、听说他们都乖觉地不下山了。

    听说上山的道、都被封了，说是和尚们不想让香客们搅扰、要安心禅佛理了；

    还听说、和尚们再也不下山收钱了。

    当然了，还不止这些，最主要的是：老百姓们的家中、都被人给悄悄地送来了一些铜钱。

    至少够每家人、一个月米粮的钱。

    这就很好了啊。百姓们都悄悄地快乐着。

    真正被困住的、绝大部分是那些富户们。

    但重要吗？县衙大门一直关闭着、他们想找人告状都告不着。

    想问守县城门的守城兵士们？

    那些人根本就不准他们靠近。问什么都不搭理。

    有时候、银子也无法通神。

    倒是有首童谣、以风一般的速度、传唱进了几百里以外的大都城，甚至都传进了老皇帝的耳朵里。

    这日的老皇帝、正随意地在御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忽听远处传来歌声。

    她便驻足凝耳细听。

    “1、3、5，百姓的缸里没米粮、你说好笑不好笑？

    2、4、6，田里的庄稼没人种、你说好笑不好笑？

    7、10、9，全村没有壮劳力、山上的野兽满地走；

    8、11，大婶活着没夫婿、小媳妇空闺泪连连；

    12月、12月，满地的光头没佛牒、月月进村抢铜钱。你说好笑不好笑、你说好笑、不好笑！”

    唱童谣的人，一边唱、还一边拍着巴掌、打着节奏。唱得很欢快、拍得也很欢快。

    但听得老皇帝的脸、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去，把唱童谣的给带来！”

    老皇帝下令。

    身后跟随着的人赶紧做事。

    但没有找到人。

    那边，是片废殿。

    没办法，前朝留下的那些妃子们，要么进了尼姑庵、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被各家的儿子们给领回去养老了。

    现在后宫基本都是空着的，宫门都被锁着了。

    偶尔有太监、小宫女们进来洒扫，维护一下外面的洁净。

    偌大的后宫、都快成鬼域了。

    唱童谣的那个小宫女、还离得远，这会子只知道一个方向、怎么都找不着是谁。

    站着不动、一直在等人的老皇帝，等了个空。

    她便问向苏洪道：“你听出那童谣是什么意思了吗？”

    苏洪摇头。

    微笑回道：“童谣、童谣，小孩子们随意唱着玩玩儿的而已。那边都过了外宫墙了，没准儿啊，就是小孩子们在宫墙外头玩儿、随便唱唱的呢。陛下您日理万机、不必将此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