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情在异世进行到底

第十九章 与君绝

    雨愈下愈大,雨声淅沥,其间夹杂雷鸣,宛如气势磅礴、雷霆万钧的交响乐。雪舒的内心亦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借着闪电,她瞥见手表的指针指着三点。理智告诉她,明天还得打工,不能不睡,否则会没有精神的。

    情感却战胜理智,她狠狠地咒骂六王爷和齐贝勒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人渣,她把所有知道的恶毒字眼全加在他们身上。即便如此,一想到天恩的死,泪水仍然违背她的控制,不断奔流。

    在身心俱疲下,雪舒的眼角挂着残泪陷入昏沉。渐渐的,她的意识再度被梦魔驾驭,穿越时空,翩翩起舞。

    浑浑噩噩之间,轰响的雷声幻化为喧闹的锣鼓声。顺亲王府和将军府张灯结彩,原本应该有华丽排场的婚礼,却因为天惠的坠崖身亡,改为一切从简,喜气洋洋的婚礼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戚。

    王府的厅堂里,玉容格格遵循礼制叩别双亲。

    “容儿,现在后悔还不迟,六王爷不好惹啊!”顺王爷紧锁眉头,难掩不安地说,“前几天六王爷又把我请了去,问我知不知道死的人究竟是天恩还是天惠?看样子,六王爷不会就此罢手的。”

    玉容跪在地上,热泪涟涟,她轻摇着头算是回答。

    福晋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从天惠死后,容儿天天以泪洗脸,人也瘦了一大圈,常常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丝毫没有成亲的喜悦,这不免让人怀疑,死的人真的是天惠吗?

    “容儿,你可要想清楚,你没有成亲,你阿玛有法子保得了你,一旦你嫁进将军府,你阿玛可就无能为力了。”福晋忍不住提醒玉容三思。

    玉容徐徐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却万分坚定地说:“谢谢阿玛、额娘的养育之恩,容儿从小就认定自己生是索家的人、死是索家的鬼。”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好说了。”王爷别过头去,福晋更是红了双眼。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了!”媒婆尖着嗓门喊着。

    鞭炮、锣鼓声齐响,原本打算热热闹闹绕行半个京城的迎亲队伍,现在将只绕行王府周围一圈,就进入将军府。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抬着花轿绕回将军府时,赫然惊见六王爷和齐贝勒带着大批人马守候在门前。

    “来人!把新郎给我拿下。”六王爷一声令下。

    “六王爷,我索天恩既与玉容格格指取为婚,又蒙皇上赐婚,何罪之有?”天惠寒着一张脸说道。

    “本王就怕你不是索天恩,这可是欺君之罪,罪不可赦,当然得先将你拿下。”

    “六王爷,你要构人于罪,可得拿出证据。”

    “本王就是证人,那天我明明邀的是索天恩去狩猎,死的人就是索天恩,绝不会是索天惠。”

    “六王爷,那天本来是我要去的,可是玉容格格硬要我陪她去圆通寺上香,所以我才叫天惠代替我去狩猎,没想到凭天惠的身手,竟然还会坠崖而亡。现在六王爷又在我成亲之日横加阻挠,莫非天惠的死不是意外?”

    “天恩,不可对六王爷无礼。”索将军不是不悲愤,但碍于现势,只得出面制止。“六王爷,今天是天恩和玉容格格大喜之日,就请六王爷和齐贝勒也来喝杯喜酒。”

    六王爷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索将军。“索将军不会不知死的是索天恩还是索天惠吧?”

    “启禀六王爷,死的确是次子索天惠。”索将军虽神色自若,但沉稳的音调中带着浓浓的哀伤。“无论是天恩还是天惠,我都一样心痛,要不是皇上钦定婚期,索家哪有心情办什么喜事。”

    “很好!”六王爷陡地圆睁双眼,目光煞是阴狠。“来人啊!把索将军也给我拿下。等到了刑部,让刑部好生伺候,包管你们会改口招认死的就是索天恩。”

    当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惠恍然大悟六王爷是不择手段地欲置他于死地。设计害死天恩不过是他的第一步棋,不管死的是谁,他都能仗着权势,堂而皇之地拿欺君之罪当借口陷人于罪,让玉容无法嫁入将军府。那么他的下一步棋是什么呢?

    天惠看见齐贝勒不发一言,毫不掩饰地以炽热的眼光瞧着花轿。

    再望向阴险的六王爷,天惠不禁开始替玉容担心,六王爷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就不会轻易饶过玉容的。

    “六王爷,天惠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受六王爷之邀去狩猎,其他人皆毫发无伤,只有他坠崖而亡,他的尸体上竟然还有箭伤,不知六王爷该对天惠的死做何解释?”

    “既是坠崖而亡,就是他运气不好。”六王爷徐徐露出诡谲且狠毒的笑容,手一扬,丢了一把剑到天惠面前。“新郎官,这到了刑部就是欺君大罪,满门抄斩,你可得替你年迈的双亲想想。”

    “六王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会受到报应的。”既是死路一条,天惠说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什么报应?本王爷这是在做好事。要不是我挡在门前,等玉容格格踏进将军府,她也就无法幸免了。”六王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的目的是要玉容的人,不是要她的命。

    天惠纵然百般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情势比人强,他宁可玉容嫁给齐贝勒,也不愿她死于非命。他无言地望着地上的利剑,六王爷的话意很清楚,只要他死,六王爷就会放过他们一家老小。

    “不!他是天恩!他真的是天恩!”玉容不顾一切地从花轿中走出来,她把红色盖头揭掉。

    “玉容见过六王爷,只要六王爷肯饶了天恩,六王爷要玉容做什么,玉容都会答应。”

    “玉容格格,你是够聪明,不过现在就算你会七十二变,谅你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六王爷再度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玉容全身血液凝结成块,六王爷要报复的人是她。是她打了齐贝勒一巴掌,又不肯低头赔罪,让六王爷和齐贝勒在京城里失了面子,六王爷才会想尽办法来对付天恩和天惠,用他们的死来惩罚她,让她生不如死。

    玉容不由得眼前一黑,是她的任性害死了天恩,她是祸水、是刽子手、是罪魁祸首,该死的人是她。

    “怎么样?新郎官,是欺君之罪好,还是死无对证好?将军府一家大小的命可全都操在你手上。”六王爷好整以暇,像猫逗弄垂死的老鼠般得意且残忍。

    “不!六王爷,他真的是天恩,玉容愿以死来证明他就是天恩。”玉容奋不顾身地哭喊,她已害死了天恩,不能再害死天惠,更何况她死了还可以和天恩作伴。

    “玉容。”天惠情深意重地轻唤着,阴郁的眼神凝视玉容。他答应过天恩要保护她,结果现在反而变成玉容在护着他,怎不让他痛心?

    “六王爷,玉容求你放过天恩。千错万错都是玉容的错,就该由玉容来赔罪。”她急急地跪下。

    “玉容,你别傻了!你再怎么向这等无耻之徒求情,也是没有用的。”天惠欲扶起玉容,却被她挣脱开,仍是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哭着求六王爷。

    “玉容,起来!你快起来!”天惠想强拉起玉容,她头上的凤冠在拉扯间掉落地上。

    玉容硬是挣脱扶持,奔至六王爷骑前,坚定地跪着,“六王爷,求你放过天恩。”她磕头如捣蒜。

    齐贝勒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好喜欢玉容格格,以为只要他阿玛弄清楚死的是索天恩而不是索天惠,那皇上的赐婚就无效,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娶到玉容格格。可是现在苍白憔悴的玉容哭得让他的心揪成一团,绞痛不已。

    “阿玛,玉容格格她——”

    “齐儿,稍安勿躁,阿玛自有主张。”

    看清了六王爷强烈的报复心理,天惠从地上拾起利剑,无言地回望紧握双拳、努力克制悲愤情绪的将军,和早已泪流成河的将军夫人。

    玉容惊觉天惠的举动,回身扯住他握剑的手臂,疯狂地哭喊:“我不许你这么做!”

    齐贝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他阿玛打算当场逼死新郎官。如此一来,玉容格格绝不会原谅他的,更别说是嫁给他了。

    “阿玛,你就饶了他吧!”

    “齐儿,阿玛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可是——“

    “住口!齐儿,你别不识大体。”六王爷利眼一扫,不容自己的儿子扯后腿。

    天惠深情无悔地看着玉容,用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玉容。”他猛然将她抱个满怀,用尽力气箍紧她,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在玉容还没回过神时,天惠又使劲地将她推开,拔出利剑往脖子一抹。

    玉容扑倒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地转回头,只见鲜血如喷泉般从天惠的脖子上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她挣扎着爬到他的身侧。

    “不要——”玉容搂住天惠的身躯。“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谎。”

    “既然欺君的罪犯已死,咱们回去吧。”六王爷见目的已达成,嘴巴咧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六王爷……”玉容勉强挺直接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来,她清了清哭哑的嗓子,“六王爷肯放过我吗?”

    “玉容格格和索家欺君之事毫无干系,本王怎会为难你?”六王爷心想,要不是碍着齐儿喜欢上你,哪能留你在此说话?

    “六王爷会这么劳师动众,不过是因为玉容打了齐贝勒一巴拿。表面上六王爷是要为齐贝勒争回面子,让玉容无法嫁给天恩,其实骨子里是以此杀鸡儆猴!谁让六王爷的面子挂不住,谁就得死!你说是不是?”

    六王爷不以为杵地瞅着玉容,齐儿的眼光不差,这女娃儿当真聪明得紧,是有点才能。

    “住口!容儿!”顺王爷早已吓白了脸。“六王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代容儿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六王爷海涵。”

    玉容哀痛逾恒地跪在将军和将军夫人面前。“将军、夫人,原谅容儿,是容儿害了天恩和天惠。”说罢,连叩三个响头。

    “不,不怪你。”索将军先后失去爱子,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顺王爷怕玉容又对六王爷出言不逊,赶忙高声喝道:“来人!将玉容格格送回王府。”

    仆役们立即应声向前,硬是把跪于地上的玉容格格连扶带拉地送往王府。

    “放手!”玉容挣脱拉扯,跪倒在顺王爷和福晋跟前。“阿玛、额娘,恕容儿不孝,容儿已踏出王府,无颜再回王府。”说完,又是一阵叩头。

    “容儿,不可胡来!有什么话回王府再说。”顺王爷对于玉容反常的言行举止惊疑不已,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先把她劝回王府。

    玉容站直身瞪视坐在雪白骏马上的齐贝勒,忽然厉声指责道:“齐贝勒,天恩既然死了,我已没有什么好顾虑和留恋的。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是因为你趁机当街轻薄我,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我要你现在就跟我赔罪。”

    齐贝勒没料到玉容会突然当众说出此事,一时措手不及,备感狼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六王爷亦自知理亏,顿时哑口无言。

    玉容不疾不徐地接着说:“可怜你和我都只是六王爷整盘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你以为我害死了天恩、天惠,还有脸苟活在这个世上吗?”

    六王爷领会到玉容刻意说这些话来左右齐儿,想造成他们父子间的嫌隙。“住口!你——”

    “哈哈哈……”玉容突如其来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反而让六王爷闭上了嘴。

    “六王爷不愧是六王爷,杀人不见血,天恩和天惠让你费心了。玉容不敢劳你多费心思,自个儿会解决。”

    在众人还没有听懂她那番引人深思的指控时,玉容毫不里疑地飞奔向前,一头撞在顺亲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血像细雨般飞溅开来,洒落台阶、飘落地面,将她身穿的大红嫁裳染成鲜红,令人怵目惊心。

    齐贝勒看着无可挽回的这一幕,口中惊喊了声,“玉容格格——”他失魂落魄地从骏马上翻跌下来。

    “容儿——”王爷、福晋肝肠寸断地抚尸恸哭。

    四周一片凄凉的低泣声。天下至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喜气洋洋的婚礼竟落得如此哀戚的结局,怎不令人唏嘘感慨?

    浑浑噩噩之中,吟诵声像空谷回音般萦绕于雪舒的耳际——

    “才子佳人随逝水,离魂缥缈隔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