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之上

第七章 一梦黄粱

    虽说早就习惯,浩瀚的知识涌入,还是让陈宴枝神情恍惚,脑海中,开始回溯过往。

    少时回到小镇成为私塾先生,教书;儿时在藏书阁博览群书,跟着父亲走山跨水,游历山野。

    这次比以往更甚,他的心脏也在快速的急剧跳动,额头上青筋鼓动,要撑破皮肤,他身体像是快承受不住负荷,身体摇晃起来。

    心湖中那道虚影,重新出现,看向周围的漆黑,如同油灯上的一捻灯火,摇摇晃晃,将要熄灭。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那枚玉坠,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弥漫的乳白色雾霭,把陈宴枝笼罩起来。

    而后宛如有意识般的,依附在他的肌肤之上,顺着毛孔与鼻息钻入体内,白色雾霭,并没有稳定他的心神,而是直接来到出现在他的心湖之中,像是与漆黑融入一体。

    乳白色的雾霭的出现,让陈宴枝心湖中的身影,猛然起身,它身影模糊的看着周围,有些似曾相识,随后身影摇晃起来,再也不能保持沉稳。

    这里是陈晏枝的意识所在,他便是陈晏枝的意识与心神,每人都有,也有人称呼为潜意识,或者血液中的记忆传承。

    比如人们遇到危险,就算未曾经历过,总会下意识进行抵挡或者逃跑,也正是如此。

    陈宴枝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有学什么是什么的本事,并非是其本身的记忆力超群,身体能力变态,而是更好的运用心神与意识,把他所经历的事情记录下来。

    当然对于这种事情,也有人称呼为‘肌肉记忆’。

    普通的记忆回溯,对于陈宴枝而言,更像是心神与意识模拟实验无数遍,再进行,就如同是手上拿着答案回答问题。

    当然如果他心神不能保持清醒和存在,太多的繁杂记忆,只会让人会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存在。

    白色雾霭来到此地,要融入漆黑之中,改天换地。

    那道身影摇摇欲坠,数种不同的记忆席卷,让他再也无法保持不了清醒的状态,而后趴在身前的案子上昏睡过去。

    再说陈宴枝,他意识模糊,眼前的一切都便的昏暗起来,而后便没了意识。

    ……

    没有人知道,那个酒量最差,酒品最低,最不愿意染酒,说喝酒误事的年轻人,那最醉人的桃花酿,一坛一坛又一坛,喝了个大醉。

    第二日,那个身上还沾染着满身酒气的年轻人,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衣,飞剑传书祖师堂。

    然后还是那般沉默不语,就那样拿着一柄寻常木剑,杀上轩云谷,剑挑主峰,斩碎祖师堂,整座山水大阵都被他打的粉碎,四位金丹,三死一伤,逃进幽冥宗。

    那年轻人,一往无前,就那样一路打杀而去,手上杀人越来越多,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横跨三洲七宗,足足有十七位金丹修士,近百位筑基修士,练气更是数不胜数,被他斩杀剑下。

    身疲力竭,他看着那道身影,摇了摇头,神色疲倦,双指间出现一缕血迹斑斑的灰白色发丝,并指缠绕起来,开始施展禁术。

    那发丝上面出现无数,漆黑的古纹,缓缓蠕动,而后他捏动一个古怪的诀印,看向那不远处之人,瞳孔发白,双目冰冷,声音嘶哑。

    “死!”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一柄灰色小斧头,相传足以挡下元婴修士一击的禁器,此刻已经腐朽不堪,灵性被腐蚀殆尽。

    他的整条臂膀开始变得漆黑萎缩,形如枯竹,发丝转灰,双目更是暗淡起来,失去色彩。

    因果禁咒,以命换命,真正的死咒术。

    虽说此人早就通过禁忌术法,借助禁器施展这一击,可还是难以逃脱,足足被剥夺去百年的寿元。

    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他的身体上出现出无数漆黑色的古纹,他气血蒸腾,在燃烧,可还是不行,就连元神都不能避免,被吞噬生机与灵力。

    随后那无数漆黑的古纹把其活生生吞下,而后那人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下去,摔成一团肉泥。

    年轻人灰白色的瞳孔褪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猩红,腰间鲤鱼状的玉坠砰然爆碎,无形的涟漪激荡,周身云海激荡,脚下的数座山头都为之一震。

    他喃喃道:“看来因果之术就算是使用替死术,也断然不是金丹修士可以施展的,就算是半步结元婴,怕也难以掌握。”

    两件禁器,利用石斧借助元婴之力施展,玉坠受住替死,他还是受到难以想象的重创,这因果咒术。

    而后他化作一道长虹,单手朝着那团肉泥一抓,一枚三色的金丹与紫金色的储物袋被他摄取再手中,朝着远方掠去。

    数日之后,天海之间。

    那个年轻人站在传送阵中,背部微微佝偻,发丝披散,他缓缓转过身去,望向从天边,有小而大的数十道长虹。

    他孤身而立,单单薄薄。

    长虹之中,一位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停下身来,他看到那位像是苍老了五十岁的年轻人,面色一变,开口道:“万万不可,不可真的踏足海外。”

    年轻人沉默不语。

    与那位中年男子临近的年轻道人还未开口。

    “你在教我事。”就那位年轻人开口打断,嗤笑道。

    “二宗本是同源,你若自断修行路,我们这就退去,此事不但不再过问,更会与贵宗,共进退。”一位身着宫装的美妇开口道。

    “要不再囚禁于贵宗百年,以示诚意!”

    那位年轻人似乎分神,机会稍瞬即逝,天井二人相视一眼,身影骤然消失,刹那间两道血色虚影,便已百丈。

    “三百丈内,有丹诛雷劫,还有能困金丹修士的攻伐大阵,你们这是给我机会再杀两人。”

    距离三百七十八丈,他们豁然停下,心神巨震。

    无论那人言语真假,他们身前之地是否真有丹诛雷劫,与攻伐大阵,但他们不敢尝试。

    有人花钱买那个年轻人的命,可不是买他们的命。

    那位年轻人缓缓走出传送阵:“你们再拖时间,我也是,传送阵出问题了,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其实你们可以试试。”

    因为他也想杀人,把挡在他身前的,把劝阻他的都杀了,当然他也可能会死,甚至一个都杀不了,不过若是可能,他想试试,看看能不能除了那两人,都杀了。

    平静如水,却又剑拔弩张。

    “我们可以退去,甚至百年内不出南蛮。”脸上长满老年斑,身影佝偻的大法师声音喑哑,宛若从地府走出的厉鬼。

    “如果当初,你们没有观照,这一切都有的谈。”

    “至少二十息的时间,足够我们杀你。”另一位中年人模样的大法师开口道,他不但自身神通不凡,更是一位阵法大师,看出那道传送阵的问题所在,就算他出手,也至少再需要二十息。

    他双手掐诀,向着身前一指点下,一缕缕青烟渺渺升起,化作虚影,形成劫土。

    有无数人形虚影浮现,在那青烟中嘶吼,哭泣,痛苦不堪,有孩童被人斩去头颅,有白发斑斑老人,搂着死去之人,恸哭不已,身却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有不过黄花女子双目死光,死相凄惨,衣衫不整,有一家五口在药堂前身受千刀万剐之痛,而后被玄阴之火焚燃致死。

    有人一声闷哼,那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嘴鼻溢出鲜血,双目通红痴若疯魔,神色凄惨。

    那位中年男子看到此处,猛然想起什么神色剧变,一声厉吼,无比凶悍的气息暴起,年轻道人被冲的倒卷飞出。

    方圆百丈内瞬息笼起瘆人血雾,血雾中有无尽的厉鬼嘶吼,无数狰狞的血色人脸飘动。

    一道青面獠牙的骇人怪物,缓缓从血雾中起身,目露凶光,十指宛如利剑朝着身旁众人斩去。

    “事后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那青面獠牙的怪物,看向那年轻道人嘶吼道,又转身想着天边怒吼。

    撼人的音爆刺耳,让不少人面色发白。

    “师伯。”年轻道人突然想起什么,望向那遥远之地,神色狰狞。

    他随手抹去嘴角血迹,甩袖朝着身后掠去,同时狠狠捏碎一道石牌,一道丹火长虹,横空而起遮天蔽日,转身之间似乎想透过那浩瀚血雾,看到那位年轻人。

    只是那人望向故乡的方向,面色平静。

    可是哪里还有故乡。

    故人已经死绝死尽,就连故土都已经化作劫土。

    天边又有数十道长虹,逐渐临近,气息强横,不乏金丹后期的大修士。

    年轻道人也出手了。

    远处彩华绚丽,灵气浩荡,神辉煌煌。

    隔山观火,年轻人沉默不语,没有选择出手,而是等待着传送阵恢复。

    同时提防暗中是否有自斩一刀,跌落回金丹期的元婴期修士,在暗中窥视,若是暗中有此等修士,混水摸鱼,那时候就真的是必死的局面,除非有另一位同等的大修出现相阻,不然无力回天。

    传送阵光影一闪,那位年轻人踏入其中,虚空扭曲开来,他的身影也逐渐变的虚晃开来。

    于此同时,那方圆数百丈之内数十道阵法自毁,整座小岛崩塌陆沉,连同传送阵与空间坐标也在寸寸崩坏,沉入海底。

    ……

    陈宴枝心湖中的那道身影苏醒过来。

    他猛然起身,他还存在,代表陈宴枝还活着,看向周围漆黑,那古怪的雾霭已经消失了。

    他开始感知此地,因为不知道那东西是退去,还是隐藏起来,突然他发觉到不对,那雾霭并非是消失了,而是融入了他的心湖中,这周围的漆黑,不再纯粹,而是多了几许不一样的气息。

    那身影沉默,感知周身,良久之后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便坐了下来,不由得回想起刚才那似梦非梦的神奇经历。

    他在其中像是一位旁观者,或者说他是每一个人,是翻书人与记录者,身前的桌案上出现纸张,但那持笔之手却有些微微颤动。

    不多时,他就发现,那似梦非梦的经历竟然无法记录,而且那些人的模样在模糊,这在忘却。

    难道是那玉坠。

    他放下纸笔,开始认真回溯,希望记起,不多很快,他就摇头,无法记起,只有模糊的记忆。

    他看向周围的漆黑,陷入沉思。

    外界,陈宴枝自身也恢复了意识。

    他瘫坐在木板上,额头上的玉简以经掉落在地上,散发出微弱的光晕,赶紧收起,不想全身上下酸疼难忍,竟然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头晕眼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连忙收起藏入怀中。

    想起适才脑海中又多出的模糊记忆,陈宴枝抿了抿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