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天，蔡晓光就办妥了周蓉的下乡通知。

    直接指派，更高单位的红戳命令。

    周蓉被调配到郊县一个农场，做了资料员。

    不知道内情的周蓉，还跑到蔡晓光面前问计。让人一顿官话给堵的满头包，完全找不到头绪。

    怎么就突然上了名单，成了重点照顾的知识分子呢？这还怎么去贵州，偷跑的话，处处看条子的时代，连火车都上不去。

    想不通缘由的周蓉，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家。

    正看到秉昆关在屋里，鼓捣一堆不知哪儿淘腾来的旧书。

    一想到自己既不能去诗和远方，跟自己的恋人过田园生活，又不能留守城里，享受爱慕者的追求跟陪伴。她一肚子的恼火，瞬间被这个混蛋弟弟弟弟所点燃。

    以至于一进屋就阴阳怪气的，“咋，这时候知道学习了，早干什么去了？”

    秉昆听见门响，就把宝贝揣到了兜里，现在只是拿着笔，装模作样的写写画画。

    “这不是怕嫂子去农村，缺少所需的生活常识，给她找点资料么？”

    大哥在时，是全家的焦点。怎么大哥走了，连没过门的嫂子，也要压自己一头。

    “呦，你倒是挺会讨好。是看准了郝冬梅的身份，等着她爸官复原职了，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秉昆砸吧砸吧嘴，“公主落难时不趁着机会往前凑乎，等人家回了王宫，那不黄花菜都凉了。”

    周蓉捞起一本《北方地区可食用野菜鉴别》，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

    “小小年纪，就跟谁学的这么市侩、低俗！不但嫌贫爱富，还贪慕虚荣，老想着攀附权贵，一辈子没出息的货。”

    “下午来了邮递员，正巧有一封从贵州寄来的信。听说是一位下流诗人，你猜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周蓉一听，窜起来两尺多高。

    “你偷看我的信？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你这是犯法懂不懂？你这是侵犯我的人权！信呢？”

    秉昆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我打开看了！”

    周蓉气急败坏，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像样了，居然敢无视自己的权威。

    “信呢，快给我！”

    “我当时没在家，妈也不认字，怕是大哥写的回信有什么急事，所以就让邮递员帮忙拆开读了。你说这写信的人，收信人也不搞清楚，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周蓉又羞又恼，脸色通红。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可是知道冯化成信里写得多肉麻。

    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让一个姑娘家怎么面对？

    “听说你跟他约好了相见，人家正修好了爱巢，期盼你的到来呢。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说，要替我这个年幼的弟弟下乡，还说要为响应伟大号召来着？跟老头子处对象，那可不是我的理想啊，下次可别拿这个当借口了。”

    “周秉昆，你混蛋！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姐，我下乡，难道不是你留在城里享福么？”

    秉昆扣上笔盖尔，转过身子，逗趣儿的观察周蓉的表情。

    一边拍巴掌，一边说，“高尚！真高尚！把自己千里寻夫的戏码，楞说成是照顾弟弟，果然读书读的好啊，就是会说话。你不会，拿这个借口，准备让我感恩你一辈子吧？”

    “你不会跟老周也这么讲的吧，一副善解人意，自我牺牲的模样。老周是不是觉得你特懂事，特心疼你？

    “我就说，你跟大哥是一样虚伪的人，怪不得会成为一丘之貉！”

    周蓉被秉昆三两句话撩拨的怒火中烧，理智崩溃。

    要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可一直是家里最贴心懂事的女儿，学习、品德双优的好学生，思想先进、道德高尚的好青年。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她进行污蔑，尤其这个废物一般的弟弟。

    周蓉一边用巴掌去扇秉昆的脸，一边嘴里还骂着，“你混蛋！你无耻！”

    秉昆抓住周蓉的手，一用力，把她摔到炕上。

    “嘘！别跟画皮似的，怎么被人看破了就急眼啊！你要是再闹，我可就把这番话，拿到大道上去说了！”

    周蓉的嘴角都咬出血来，眼中升腾着无尽的恨意。

    一天，怎么弟弟就突然变了个人。

    往日里懵懂无知，咋摆楞咋是的周秉昆去哪儿了？

    “我也想不通你到底要做什么，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虚荣。至少不要算计自己的亲弟弟，这么做，很没有人性。”

    周蓉发现说不通这个话题，只能开门扬长而去。

    出门正碰见串门回来的母亲，压下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脸焦急的赶紧迎上去。“妈，你怎么能看我的信呢？”

    秉昆妈发了一愣，疑惑的看着闺女，“啥信？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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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复制大法的周秉昆，简直是编辑界的神。

    只花了七八天功夫，就完成了一套40万字丛书的编写。

    正好赶在郝冬梅下乡之前，终于是做出了原稿。

    郝家别墅内，还是上次的三个人。秉昆一边滋溜着茶水，一边扒着橘子皮。

    蔡晓光光看书名，就认识到了这件事的巨大价值。影响力是什么？就是通过“给予和惩罚”，建立人群对自己的追随。而所有的利益，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的。即便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坐到分配者的位子上。

    因为，没有什么利益，是低成本和无主的。

    他拿起一本，快速的翻阅。

    扫视了个大概，然后又拿起另一本。

    郝冬梅则不同，她抓着一本《六·北方耕作基础常识》，从第一页开始，认真的往后翻阅。

    跟秉义不同，因为她的身份，只能下到生产队搞生产。而她二十多年来，连种花的经验都不多，现在书上写的，正是她所需要的。

    其实另一本《一·健康与卫生》，更符合她的需要。但是眼前两个成年的弟弟在，她也不好意思抓过来看。

    “秉昆，你这缝缝补补的册子，是摘抄了多少本书？有的地方，上下两段，文风都不一致。”

    萝卜块了不洗泥，要真按着精品打造，估计现在连大纲都写不出来。

    “嫂子，这是工具书。又不是写文章，不用讲究文学性质和微言大义了吧。能对付着用，总比两手空空好。”

    他从郝冬梅手里拽出册子，递给她另一本。

    “你看看这个，怎么储存柴火，怎么烧火，怎么烧炕，怎么做饭。这个更重要，报到的第一天，你就能用上。”

    蔡晓光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把秉昆拽到一边，悄声问，“秉昆，你到底要干什么？”

    秉昆憨憨的笑，显得忠厚又老实。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