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利地召唤
人命,可以脆如纸张,可以硬如钢铁。
但,在居屋的精灵看来,不过都是尘埃罢了。
严寒的气场把我包裹,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淡紫色的典籍发出微微的光。
“快点搞定啊,我还要站前台呢。”
鲜血由璃儿小姐赞助,因为我没有,淦。
“啊,知道知道。”
我把一口沾了血的刀对准我面前的镜子。
“玻璃为路,刀刃为梯,步步见血……”
严寒的气场开始向刀刃凝聚,惨白的雾气浮动在刀刃周围。
“唤请攀过阶梯者,侍奉残阳者,降于此处。”
当刀刃前的寒气集于一点时,我把刀尖轻轻的点上镜面。
霜华绽放,镜面上浮现出我期待的模样来。
虽然对于那些长生者而言,应付一个镜中少女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如果是普通人,镜中少女对于他们无异于死神。
镜中的少女身影清晰起来:精致的五官,空洞的眼睛,以及湛蓝的色彩。
没有一丝躁动或反抗的迹象。
真不错。
我不仅对这个几乎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啧啧赞叹。
但当她视线对准我的那一刻,我近乎本能性的做出了防御态势。
几簇寒芒倏然划过我抬起防御的左臂。
于是我的左臂变成几块碎肉落在地上。
甚至能看清还带着白霜的切口。
璃儿的右手陡然胀大,像某种怪物的巨口一样向镜中少女掠去。
又是一束寒芒绽开,胀大的巨手也被漂亮的断成两半。
“笨啊!目标错了!”
我大喊着踉踉跄跄的向那面镜子扑去。
这时,璃儿小姐的脸颊没了血色。
镜中少女的身影如同宣告结束的舞台幕布遮在璃儿面前。
右臂的咒文显现,我奋力举起仅剩的右手握起拳头,砸向那面寒气缭绕的镜子。
然而,在拳头离镜子还有几寸距离时,便无法再移动分毫。
她——镜中少女的视线转而投向我的同时。
我大概就像她砧板上的肉了。
右手被冻在镜子周围,左边没了胳膊基本等于无防备。
其实就算有也没什么意义。
那边已经被吓到木然的璃儿也没办法对她抱有什么希望。
自断右臂?不行,那样会让戴冠之孶的力量失控。
下跪投降?不行,这货真对她投降的话结局大概是进她的肚子。
真正的山穷水尽——吗?
我想了想现在的情景,简直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出来。
镜中少女开始亮出她那锐利如刀的指甲,晶莹的能映出我那无神的一对眼球。
或许那玩意比刀更快也说不定。
她举起手,对准了我。
我几乎同时把那仅能行动的半截左胳膊向前伸去。
我已经预想到我的脑袋在空中转体三周半,然后落在一边,看着她像吃烤全羊一样吃我没了头的肉体。
可是,意外的是。
一件极为神奇的事出现了。
在这极短的距离里,我往前探的身体与镜中少女前倾的身体结结实实的贴在一起。
本来我这已死的躯体却依然感觉到了从对方身躯中传来的透入骨髓的寒意。
她僵在了那里,我和她视线的余光在一条线上。
一时间,世界好像就这么静止着。
直到她把冷冰冰的头歪了一下,贴上了我的太阳穴附近,我才听到来自她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暖的……你……”
这声音像是从深窟中向上传出的回响,在我的颅腔里回荡着。
简单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不寒而栗吧。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右手上的冰融化,她的形体消去。
我看了看本来想打碎的镜子,镜面里她的轮廓像一个影子,环绕在我的周围。
我扭头看向璃儿,她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丁点血色。
“喂!你还好吗!醒醒!”
我冲上去,没敢晃她。她旁边被断为两节的膨胀巨手也像将死的老鼠,只是微微的抽动。
“没办法的……不行了……我离残阳太近了……祂会带走我……”
璃儿开始闭上眼睛,说一些让人半懂不懂的话。
但可以理解一件事——她大概是快要GG了。
办法——
办法——
办法???
我焦头烂额的在一旁捏着她另一只渐渐变凉的手。
余光忽的瞥见那被断掉的半截手掌正朝着一个方向拼尽全力的蠕动着。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我那被削成块的左臂。
会有用吗?
不管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跌跌撞撞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去抓起那堆碎肉。
急急忙忙的递向快要不动的半截巨手。
像是饿狗闻到炖肉香一样,那半截手掌蹭的腾空而起,让人不禁怀疑这玩意究竟是怎么飞起来的。
然后飞起的肉堆咧开一道巨口,伸出约有半米长的舌头。
一下就把那几节断臂吞了下去。
消化?
鬼知道它怎么消化的。
只看到是那半截手掌先有了血色,自己一点一点挪回伤口处。
然后渐渐的,璃儿的脸也慢慢回上了血色,和本来的状况相差无几。
我长出一口气,咚的一声坐在地上。
璃儿依然倚坐在墙边,呼吸平稳。
睡得很香。
我坐在地上愣了老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
我半截左胳膊没了啊。
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大岔子。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七点二十,离璃儿小姐的上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璃儿小姐?璃儿小姐?”
我试着摇了摇她的肩膀。
她脸上的表情皱在了一起,十分不满的嘟囔了些什么。
“不想起的话就麻烦把胳膊搭到我的肩膀上,我好把你弄到床上去睡啊。”
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谁知,她的右胳膊抽动了两下后,真的一把伸出来揽住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的脑袋一块带下来。
“我嘟……好家伙,胳膊比人还听话。”
我用还算完整的右臂抄起璃儿的腿,用左边的半截胳膊扶住背后那块。
搬到表姐那屋肯定不合适,于是干脆就放我自个儿床上了。
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她的右胳膊还没有要撒开的意思。
我干咳两下,没反应。
“该撒开了吧。”
又是抽抽了两下,它自己很识趣的趴在了被子上。
“做个好梦——”
我轻掩上门。
套上一件大外套,把那左半边胳膊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左看右看没太大问题后,我才放心的走出家门。
走在往俱乐部去的路上,玻璃门窗,路边的凸面镜,路灯罩前,甚至小水沟旁。
只要是能反射光的地方。
都能看到淡蓝色的曼妙身影浮动在我的周围。
但似乎仅限于我能看到。
我也就没太在意,径直前往俱乐部。
“苏洛恰那。”
我推开俱乐部的门,她正在躺椅上看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报纸,嘴边雪茄的烟灰长长的吊在那里。
“怎么是你来了?璃儿呢?”
“哦,召唤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她在我家休息呢。”
一瞬间,我觉得喉咙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截断了,呼吸开始吃力起来。
“什么?出状况了?”
她收起报纸,蛇似的视线对准了我,转到手里的雪茄,烟灰落在地上,她的眼睛也已经到了与我的眼睛近乎零距离的地方。
“没事的,她现在很好,就在我那睡得可香了,今天责任在我,所以我来替她站一天班……”
我拼命往肺里灌空气,然后向苏洛恰那解释。
“我不信,我得去看看。”
她踹开了门,抬脚就要走。
“老板?今天的安排呢?”
身后一个舞娘从舞台的幕后探出脑袋。
“就和平时一样,今天由这傻小子代班,记得好好教教他。”
“OK——”
“等下!我家的地址……”
“少特么的多嘴,我知道!”
哐当一声,门被甩上了。
我的呼吸也终于平稳下来。
我楞楞地杵在那里,感觉自己犯了大错,但又不知错在何处。
“那边的小哥,记得收票钱和找好绷带创可贴——”
身后的舞娘发出催促的声音。
“哦,好!”
我转身向柜台,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