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瓷

017 去找吴二娘子

    次日上午,谢兆文、刘新田、陈志豪果然顺利回了公廨。因为担心父亲使绊子,吴妙芳处理好收购瓷器的事,便回了汝州。

    郑常葆时不时来公廨,看窑场的进展。他的存在,客观上有保护窑场的作用,夏乐土也不再抵触。窑工出于感激,送了不少当地的白酒。闲下来的时候,夏乐土会邀郑常葆喝一杯。郑常葆也好一口,自然不会拒绝。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增进了不少。

    有儿子打理窑场,夏文中乐得轻松,陪着妻子,到处逛逛。

    择吉日良辰,窑匠们开始忙碌。制泥,拉胚,修胚,满窑……数日后,素烧结束,冷窑一个对时,便可出窑。

    利用冷窑的空隙,夏乐土、严勃来到作坊,准备调制釉水。

    制釉区,除了以前的几个小缸,又加了两个小缸,一个放玛瑙末,一个放牛骨末。

    按照比例,两人将配料一一放进大缸,然后倒入适量清水,开始搅拌。搅拌一段时间,用纱布过滤釉水,然后再搅拌。如此重复好几次,直到用手指捏釉釉水,没有涩感,用手臂搅拌釉水,没有阻塞感,这个工序才算告一段落。

    “好啦,我们歇息一喜。”夏乐土洗干净手,坐在一旁。

    严勃拎来茶水,给他倒了一杯:“乐土,这是最后一次烧瓷,你有没有把握?”

    “但愿能成吧。”

    “要是不成,你想过后路吗?”

    还能有什么后路?

    逃跑?

    郑成葆已经带着察子守在这里,只要没看到我们,便会下海捕文书,不出两天,我们就会被抓住。

    造反?

    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略,这条路更走不得。

    再说了,我本是中央美院学生,主攻宋瓷研究。穿越来到大宋,命运让我接受烧瓷这个任务,专一事,终其一生,不管前路如何,我都得坚持下去。祈祷苍天有眼,给我神助,让我烧出天青色瓷。

    思索一番,夏乐土叹了口气,说:“要是不成,就只能听官家发落了。”

    严勃就是一恼:“那是死路。”

    夏乐土坚定地说:“死路也得走。”

    严勃说::“你就情愿等死,也不去打点打点?”

    上次去京城,是陌生人王楷帮我,再去京城,谁又能帮我?夏乐土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因为,他没有任何法子,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轰隆——轰隆——”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

    听到雷声,夏乐土心生高兴。因为,来清凉寺近一个月,她还没见过雨。如果没有响浪河,生活用水早就没了。

    夏乐土起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我——”严勃急忙跟上。

    因为缺水,响浪河水位严重下降,已经通不了船。一些船搁浅,在太阳底下暴晒,船舱已经开裂。

    清凉寺一带辛苦不种水稻,否则,都会颗粒无收。

    “呜呜——”

    一阵风起,将沙土卷起,扬到空中。

    看样子,会有一场暴雨。

    “勃儿,你去找周二娘子吧。”忽地,夏乐土说。

    “为什么?”

    “明天开始釉烧,这里不缺人手,你去周二娘子那里,肯定有大用。”

    “你嫌弃我?”

    “哪有?周二娘子要去曲阳收购瓷器,你是曲阳人,又是牙郎,正好有用武之地。”

    “要去,也得等你烧出新瓷。”

    “那我们约定,新瓷烧出后,我去太学读书,你去周二娘子那里做生意。”

    “好啊。”

    新瓷若能烧出,这样的约定多么美好。可是,新瓷若不能烧出,这样的约定就等于泡影。夏乐土心生悲戚,情绪低落起来。

    “啪啪”几声,几滴粗大的雨水落在地上,扬起尘土,砸出一个个小洞。接着,雨水稀稀落落地下了起来。

    两人没有急着回公廨,任由雨淋着。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密,整个清凉寺笼罩在雨幕之中,灰茫茫一片。

    雨水冲洗着尘土,汇成浑浊的水流,灌入响浪河。

    这么大的雨,公廨里的窑会不会受影响?夏乐土急忙拉着严勃的手,跑进公廨。

    公廨里,雨水汇集到排水沟,碰撞着流向外面。公廨里没有积水,窑的密封性很好,只要不发大水,窑内的瓷器就没事。

    看到这个情景,夏乐土松了口气。

    北方的秋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到一个时辰,雨便停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次日早上,气温就降了不少。

    上午,天虽然有些阴暗,但空气清新,给人舒服的感觉。

    窑,已经开了。所有素胎已经整整齐齐摆在作坊的木板上,等待施釉。

    这些素胎,胎色呈香灰色,胎骨轻薄,胎质看上去粗松实际上紧密。轻轻一扣,声音如磬,清脆悦耳。

    即便不施釉,它们已经是艺术品了。看着这些葵花笔洗,夏乐土心生怜爱。温润如玉,冠绝天下,我一定要烧出来天青色瓷,目睹她的风采。

    一股豪情从心头涌出,夏乐土怀着信心,大声唱喏道:“装窑——”

    听到吩咐,三位窑匠用线吊着素胚,小心翼翼地将素胚一一放进匣钵,再将其放入窑镗。满窑后,放火照,封砌窑门。

    窑门留有两孔,上面的小孔观火焰,下面的大孔放柴火。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点火了。

    “轰隆——轰隆——”

    突然,公廨上空响起炸雷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风火匠杨新田看了看天色,说:“夏衙内,只怕会下暴雨,点火是不是推迟?”

    如果下暴雨,空气比较潮湿,对已经素烧的瓷器形状没有影响,但会对窑镗气氛会产生不利影响。

    今日已经是九月底,釉烧得十五个小时左右,冷窑至少得一个对时,开窑的日子便到了十月初。如果推迟,时间只怕来不赢,但必须作防备。

    想到这,夏乐土说:“柴火棚距离窑口有十步远,如果下暴雨,加柴火会不方便,我们得搭一个棚子,以防暴雨。”

    大伙觉得有道理,便一起动手,在窑口和柴火棚之间搭了一个棚子。忙完这事,时间到了午时一刻(上午11点15分)。

    这时,天空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小雨会稍微加重空气中的湿气,有利于窑镗气氛。现在点火,烧十五个小时,便是明天卯时(早上5点),爹和杨师傅负责前半场,我和勃儿负责后半场,分两个班次进行,便于叫驳(交接班)。

    “点火——”

    夏乐土一声令下,杨新田手持火把,点燃两座窑底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