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规矩

第二十二章 洛维藤酒店

    “钻石,是经过琢磨过的金刚石,一种天然的矿物,是虚伪的原石,本来并不值钱,直到采矿公司和广告公司联手,才把钻石和爱情联系在了一起,赋予了它特殊的附加价值。但它不过是高温高压条件下形成的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让我们来拆穿这个坚固而脆的弱谎言吧。”庄晓迷的袖口露出一把榔头,照着那个钻戒就砸了下去,戒指被砸到变形,钻石也被砸碎了。

    “你这是不准备原谅我了吗!”我恨恨地说道。

    “给我…给我!”庄晓迷怒吼着,咆哮着,一把夺过我的手,强行暴力的卸下了我的戒指,我的手指被她撸的生疼,不由分说的也砸坏了。

    “这日子还很长,时间还很多,你何必这样呢?”我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脑子哪根弦搭错了,庄晓迷踩着红色高跟鞋,拎着榔头逼近我,我被吓的慢慢后退,“你离我远点!你是不是也想给我开瓢?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到今天才发现,你和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真的,我决定不再爱你了,无论有什么后果,越悲惨的后果越好!我愿意独自承担!而且不会改变想法!你这个疯女人!”

    庄晓迷行尸走肉般望着我,她的眼神我觉得特别陌生,仿佛形同陌路一样,就好像我们从来都不曾爱过彼此,以至于素未谋面。

    “你在迷雾笼罩的黑夜中踽踽独行,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

    “你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也感受不到任何希望……”

    “无所谓,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庄晓迷一个人在客厅绕圈圈,攥着榔头自言自语,她的鞋跟踩碎一块又一块的玻璃。难道这就是婚姻吗?还是说这是注定的结局?

    “爸爸…爸…”

    我听到微弱的呼喊,急忙奔向卧室,林榕羽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身体蜷缩一起,两只手抵在胸口,痛苦的在床上抽噎着,我轻轻抱起她。

    “小羽毛,你怎么了,你别吓爸爸,是不是心口又疼了…”我慌忙翻箱倒柜,发疯般的寻找治疗心脏的药物,我的两只手疯狂的抽搐。

    “爸爸,能不能…你们…别…吵…”

    我拿着地缓解心绞痛的药片想要给她吃下去,但却发现她紧紧拥抱我的颈项的手臂渐渐松动,开始不受控制的慢慢脱落,直至完全离开我温暖的怀抱,我浑身打冷战,就像被雷电劈中,我的世界瞬间轰然坍塌,天旋地转,我抱着女儿微凉的身躯,泪水再也止不住,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让我大声的哀嚎。她就这样从我的怀抱自然脱落,像清晨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碧绿的叶子上滚下,长发垂地,颚喉朝天,目睁口开,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夺去父亲挚爱的女儿更让人心碎致死的事情了,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繁华多彩的世界。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你说你想当海盗,我们就去航海,你喜欢钓鱼,我们就去制作诱饵,你喜欢旋转木马,我们就去游乐园,我说到做到,再也不食言了,爸爸爱你胜过世间万物,爱你胜过一切,求求你们…再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两次…”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飓风肆虐,灯光也忽明忽暗,一道携卷着蓝色的闪电斜拉刺中一座教堂的穹顶,旋即产生巨大火球,之后一阵火雨倾盆而下,坠落地面迸溅绽放燃烧,整个天空差不多都照亮了,宛如白昼一样,最后,附近毗邻的街区都停电了,周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哔——”

    漆黑的四周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铜锣敲响,三束白色聚光灯交叉旋转着照向舞台中央,一声嘶哑尖长的笑声拉开了魔术的帷幕表演。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闪光灯偶尔亮了几下,一个踩着两米高跷的杂技演员晃动着身体,双手轮着数柄发光的利刃,他的身后是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霓虹灯门架,上面的‘×’符号忽明忽暗。嘭的礼花炮一响,台下掌声躁动,一名身着黑色西装,装饰闪亮的黄色五角星,戴着发光的三角项链的魔术师顶着高筒礼帽,迎着五彩斑斓的雪花,低头走到舞台一侧的钢琴前,于是,我坐下来轻轻弹了一段月光小夜曲。我用脚一蹬地面,往后溜了大约一米,随即华丽起身,黑白琴键仍然按照既定的曲谱此起彼伏,台下掌声雷动。

    忽然,剧场的顶篷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大量的钢筋水泥碎块掉落下来,一双红色大手撑着裂纹,伴随着布幔撕裂的声音,一张巨大死白的大脸呈现在我眼前,周围响起嘶哑的尖笑声,我被他捏了起来,像水果糖般放进他那火山口一样的嘴里。

    我重重的摔到地面,挣扎着爬起来不被淹没,刚才自己被弹出去落地后,又掉回彩色的橡胶球池里,我坐在中间的黑色软座上。仔细一看,我身处一间约有一百平米的室内游乐场,我的旁边还有两个小孩,一个穿条纹格衫,一个穿碎花洋裙,隔着两米多高的蓝色气垫滑梯,她们背对着我朝对方扔橡胶彩球。我扒着海洋球池的软性边缘,一翻身滚了出去,背部感觉被硬物硌了一样,随后全身发麻,我发誓再也不玩人体炸弹这个极具危险的娱乐项目了。

    我抓起一个橡胶彩球,陷入了沉思。

    “爸爸,给你!”

    我回过神来,从旋转木马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林榕羽,递给我一只小猫形状的卡通冰激凌,只见她匝着两个又粗又长的双马尾,末端系着紫色的蝴蝶结,戴着红色头巾和印着白色骷髅的黑色单只眼罩,穿着一件印有飞蛾图案的衣服,我接过她手中的木柄,和蹲在海边的林过诗三人一起吃了起来。

    “你真像个小海盗。”我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凝视着逆光中的林榕羽,她站在摩天轮被阳光分割成许多块阴影底下,四处左右张望,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哎,你妈妈呢?”

    “你又忘记了吗?”

    “难道我总是忘了吗?”我虚弱地坐在绳索秋千的金属楼梯上,惬意的欣赏其他小孩游玩所带来的喜悦,林榕羽惊讶的停下了吃雪糕的动作。

    “对不起,请立即离开!这里不是你该休息的地方!”

    我被一个身穿黑色衣服,头戴连体衣帽的工作人员驱逐,他的前胸上印着一个“∧”的符号,他的声音浑厚而严厉,还没等我看到他的脸,他就消失在了左右摇摆的荡秋千的人群中。可是当时,并没有人要从楼梯上去。

    “今天是你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你没印象了吗?你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在洛维藤酒店1029房间。”

    “哦,我想起来了!”我含着雪糕棒,忍不住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下,“嗯?你冻着了吗?脸怎么这么冰呢?”

    我下意识抚摸着她的脸颊和额头,确实很凉,像是没有体温的样子,我脱下外套为她穿上,即使是着凉也可能对她的健康有所影响。

    “大概是你刚吃完冰棒的原故。”

    她把我的手放在我的额头,而我竟然感觉不到我自己的体温,我的额头、胸膛和四肢几乎都是趋于无知觉的,难道我患有渐冻症吗?怎么会这样呢?

    “对了,你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呀?能告诉我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惊喜…哦…”我在脑海中思忖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半点消息,我的双手互相掰着响指。不管怎样,选择一个礼物总是不会错的。于是我背起大女儿,抱着小女儿离开嘈杂的游乐场。

    宽阔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我拦下一辆黑色老式甲壳虫溜背电镀轮毂后驱风冷老爷车,司机是一位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的老头,两只眼球似乎有些玻璃体混浊,不是青光眼就是白内障,嘴里还叼着大雪茄。后面空间局促狭小,我让大女儿抱着妹妹坐在后座,我坐在副驾驶,头顶刚好够到车顶,灰色绒布座椅显得那么古朴,在告诉了司机目的地之后,我又不放心的嘱咐姐姐一定要抱紧妹妹。如果是四开门的话,我就坐在后面抱着她们了。

    “那个,司机师傅,你能把烟灭了吗?”我心说这老头都多大岁数了,还出来开出租,而且起码的素质都不具备,看来从业人员还真是良莠不齐呀。

    “那不行,不吸烟不酗酒的人生还有啥意义呢?”老头放下车窗,朝窗外吐了口痰后,直勾勾朝我吐烟圈,呛得我眼泪直流,“怎么?难道你既不抽烟也不喝酒?老天爷呀,他还真是个好男人!”

    “慢点开。”我担心出现某些突发状况,怕会伤到孩子们。

    “放心吧,没刹车指定快不了!”

    “以前也抽…咳咳,后来女儿嫌弃,就戒了,酒也很少喝了。”

    “你这不行啊,你看我!”老头低头摸出一瓶高度白酒闷倒驴,咣咣就是一大口,但他不立刻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来回漱口,然后顺势又吸了一口烟,咕噜咕噜的说道,“这还有个名头,叫做‘浩如烟海’。”

    “WLG10168…”我默默背诵着,待会一定举报他,这老头不但闯红灯、实线变道以及不礼让行人等等每条交规都不遵守,这怎么考下来的驾驶证?

    “背车牌呢?啧啧,哎呀,一个套牌你费那劲记它干啥?”老头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握着四速手动档杆的右手跟着乱颤,见我欲言又止,他又接着说道,“嗨,我知道你想问啥:是车票不?唉,托人买的…你说这车呀,别说出去噢,才偷的!”

    我整个人都傻了,惊得我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说到哪来着?”

    眨眼间到了地方,我扔给他一张百元大钞,我逃也似抱着孩子们下了车,老头把车顶上的可乐易拉罐取了下来,笑呵呵朝我双手交叉。

    我推开旋转门,来到酒店一层,和前台打好了招呼,酒店的服务人员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刷刷向我投来恶意的眼光,恨不得要把我撵出去,我赶紧乘坐电梯来到十楼。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