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规矩

第三十三章 三个通缉犯

    “公理的子民,真相的孩子,规矩的奴仆!”他两只袖子举起来在左上方鼓着掌,也许是没有露出手的缘故,“我无权评判你们的生活习惯,你们或从商,或肄业,或鳏寡,你们浮屠与莱洛在各自的圈子中攀比、徘徊、边缘、封锁,去中心化,我们内心不禁要问了,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什么让我们生存的如此卑微,如此懦弱?又是什么让我们被剥削后还要求之不得担心他人过的安好?

    无我非我,有我是我,你们还觊觎着什么,是那些天方夜谭的神话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救世主!

    你们迷失在失道寡助的路旁,你们需要自行去到那人间正道之上,我给不了你们什么,因为那不是我原本的想法,你们要做的就是打破思想的枷锁,灵魂的桎梏!

    思想本就自由,何谈解放?但为什么你们头脑中莫名的有一种无形的锁链,是谁戴上去的?

    是什么让你们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你们怎么办,需要枪吗?”

    台下所有的观众异口同声回答“是”。

    他们从最开始的疑惑,听着听着默不作声的点头,然后左顾右盼寻找共鸣,最后群情激愤,仿佛要和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谁的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子弹只能打死那些弱者,意识形态才是涅槃的究竟法门。思想不是累赘,他是你们唯一的武器。路就在那里,我指引不了你们,唯有逆变思想才是你们得道的救赎——逆变思想,得道救赎…”

    台下的观众全部都在跟着大声喊着“逆变思想,得道救赎”,场面一度陷入癫狂的状态,他们向空中抛洒手中的一切,有没吃完的爆米花,喝了几口的饮料,甚至是电子产品,认不认识的人都在欢呼雀跃。

    “安保,快把这个疯子轰出去!”我怒不可遏的吼道。

    “瞧瞧,看看,这是谁呀!”他站在我的对面,逐渐靠近,我们之间距离越来越短,十米…六米…三米,“伟大的林汐先生!我们总算见面了!”

    “你又是谁?”我问道。

    “500年前是一家,怎么这会子又不认识了呢?”他自我介绍道,手掌捂着胸口,“鄙人林乃思。”

    “我们认识吗?”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林乃思说道,“噢,怎么你的妻子庄晓迷却不在台下?你们曾经的爱情令人羡慕,我们很困惑,你们既没有第三者,又没有百事哀的贫贱,是什么导致如今这副局面?我猜是…林榕羽?你和她的感情危机始于林榕羽的出生,你和她的感情破裂在于林榕羽的死亡,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走黑发人更令人感到悲哀的呢?”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听罢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把把的钢刀不断地刺进我的心脏,撕心裂肺的心绞痛使得我全身颤抖,我的血液冰冷刺骨,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我发疯似的冲向他,想要把他按到地上抽打。

    谁知他一个转身,轻松化解。

    “我想告诉你,你们的婚姻仍然坚不可摧,你误解了庄晓迷,并不是她害死了你的女儿。”林乃思耸耸肩。

    “那是谁?”

    “我说真相的话,你别生气。”见我面无表情,他重新组织一下措辞委婉的说,“其实…是她自己,她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她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间出生的错误的人。

    你既不能保全你的女儿来成全你们的婚姻,又不能契合灵魂的伴侣而背叛你的爱人,进不能领袖众人步入正道,退不能酒肉兄弟反目成仇,难道不是吗?”

    我攥紧了拳头,无言以对。

    这时,嘹亮的警笛声止住,安提婉带着一群警员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数名特警,所有人全副武装,荷枪实弹。

    “邪教头子林乃思,你因涉嫌非法传播迷信,被逮捕了!我要关他一辈子!”安提婉一挥手,警员把他铐了起来,然后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我们来看看…嗯,还剩三个通缉犯了。”

    林乃思甚至都没有反抗,主动把袖口抬了起来。

    “头儿…他,他没有手!”

    安提婉气急败坏,一把扯住他的兜帽扯了下来,谁知那件衣裳随即失去支撑,坠在了地上。

    安提婉愤怒的攥紧那件衣服,气的说不出话了。

    “收队!”安提婉憋了半天说道。

    当警员们回到警车上的时候,安提婉一关车门,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安女士!”

    安提婉一回头,林乃思的兜帽正面对着她,那股蓝色光烟飞快的闪抖,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阴鸷和寒冷,那个沉重的声音都带着深渊的回声,仿佛是漆黑的夜里呼唤迷路的灵魂一样。

    安提婉被吓得不知所措,两腿瘫软,此刻竟然呆若木鸡,其他人一时间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一个,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在怕什么呢?”林乃思在狭小的车内空间游刃有余,或去前面的手刹处左右徘徊,又回后座在安提婉浑身上下仔细闻来闻去,好像要捕捉什么信息一样,“他姓安,你也姓安,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开车!快开车!”

    司机这才缓过神来,发动汽车。

    “安小姐,处在你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都失去了血性,而你不一样,你嫉恶如仇,方式方法可能会偏激,你要注意,日后必会遭到打压。

    冥冥之中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你多优秀,恰恰相反,是因为别人吃相难看,你既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又不能过于权欲而背离初衷,你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安提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好了,下次再见吧。”

    “你破坏游戏规则,肆意篡改‘基于规则的规矩秩序’,你这样做会引发连锁反应!”安提婉的语气分明是以个人的立场来说的。

    “你们的游戏于我而言无非是多绕几个弯子罢了,你们有容错的时间,而我却没有容错的道路,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而那正道就在迷雾的门后。”

    车窗下落,林乃思顺着缝隙像垃圾一样被自我丢了出去。

    “快追!”安提婉命令道。

    话音未落,十字路口红灯全部变绿,车辆全部冲了过来,四周的车辆也都鸣笛实线变道靠近,周围的车辆像嗜血鲨鱼一样疯狂扑向猎物,四个车门全部被车辆堵死,进退不得。

    现场狼藉一片,汽油和水流了一地,随时可能发生爆炸,到处散落着保险杠和塑料碎片。

    远处一辆液氢槽罐车晃着双闪加速撞了过来。

    “砰!”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仍然在回想林乃思的话,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我们婚姻的弊病,可我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窗外夕阳透射历经沧桑的榕树,余晖被分割成很多细小的光线,榕树叶子已然掉的差不多了,我吃力地转动着手推圈,阳光的角度刚好洒在我脸上。

    婚姻…一个对我来说异常陌生的词汇…等等,婚姻?

    “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

    耳畔传来一个沧桑的老妪声音,听声音估计得有古稀之年了,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有人对我说过,那是谁呢?

    也许我又幻听了,我总是与另一个假想敌的自我对话,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在等一个男人,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我忘记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过他了,他总说时间还很多,他背叛了他曾兑现的承诺,他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你们长得好像啊……”她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样,老态龙钟,空洞的眼神凝望着回首的我。

    我颤颤巍巍伸出手,才发现我的手臂也像枯树枝一样失去了水分,当她看到我的戒指她枯萎的双眼终于流下了春天般的眼泪。

    “你是来陪我的吗?”女人颤抖地说道,她干枯的手颤抖着伸向我的脸颊,她的钻戒比无名指大了一圈,阳光洒在她布满褶皱的脸庞,就像她年轻时候一样。

    我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转动手推圈,轮椅也一点一点向她的病床接近,当我终于握住她的手,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晓迷,我是林汐……”

    “哦,不,你不是他。”她眼神里的光芒一闪而过,随之熄灭,“他从来不会为我流泪,他满脑子都是激进的想法。”

    “你在迷雾笼罩的黑夜中踽踽独行,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一字一句说着,尽量不显得太过哽咽。

    “你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也感受不到任何希望……”晓迷接着说道。

    “无所谓,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去……”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双眼再次噙满泪水,只是那久违重逢的感觉那样陌生。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我攥着她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病房的门被护士推开,护士端着不锈钢托盘,即使戴着医用口罩,也能看出她双眼有泪容,在她的左眼睑处有一颗痣,她为庄晓迷的吊瓶打了一针止疼剂。

    我们相视而笑,但并不觉得尴尬,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亲切又熟悉。我已经记不清上次和她握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砰!”

    突然我的后心一阵灼烧的剧痛,我的视线慢慢变黑,胸口拳头大小的破碎组织的鲜血汩汩涌出,我最后的思考终于判定,我中弹了。

    我感觉我的世界正在坍塌,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最后的光明也跟着撕碎破裂。

    “啊…”

    那熟悉且要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哔——”

    医院手术室的心电图仪变成了一条直线,一直响个不停,直到巨大的爆炸声响天彻地,十二层楼冒着冲天的火光,玻璃全部破碎,各种纸张文件被炸飞,像天女散花一样夹杂着无数的混凝土块从天而降,滚滚的黑烟遮天蔽日,大地剧烈的晃动,橘黄色的炙热火焰喷涌而出,像是建筑物开花一般,巨大的钢筋水泥战士就此倒下,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变成残垣断壁和钢铁的废墟。

    “哔——”

    “啊…”

    圆形的无影灯照在病床上,病人躺在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盖着比浅绿色周围环境还要深一个层次的墨绿色,身上连接着许多大大小小仪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三钩支架挂着葡萄糖液,旁边的小储纳柜后面坐着戴口罩手拿碳素笔的女医生,她戴着碎花头套,左手腕戴着一块女士手表。

    “终于回来了!”蒙英耀从低矮的小凳子上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手术床旁注视着女医生的我。

    “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