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棺山月
终于找到了匣匣洞,众人都是一阵兴奋,都想马上打起手电就进去一探究竟。我则不想马上进去,于是说道:“大家别慌,我们已经找到了匣匣洞,它就跑不了,从晚上6点出门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半小时了,大家先在洞口这歇一歇,吃点东西等体力恢复了再进去,我们一鼓作气找到那柄凤头银梳后就立马出来,我可不想在棺材洞里多待。”大家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于是都坐下就着冰矿泉水吃起巧克力来。
我边吃巧克力边说道:“一会阿芝就在门口守着,我们三个男生进去找就好了!”
“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留下?我也想进去看看。”阿芝显然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不是要故意留下你,我听龙老婆婆说过,这匣匣洞风俗是不让女人进去的!”
“这明显就是封建迷信加对女性的歧视,我都到洞口了,肯定想进去看看了!”
我想想也是,换着我,我也不会答应只待在洞口不进去的,何况阿芝作为向导和我们一起走了几个小时,现在要摘取胜利果实了,没有道理撇下她啊,于是就答应了她一起进洞。
我们休息了差不多20分钟,能量补充停当,手电也换了新电池,就准备进洞了。还是我当先锋走在前面,我边走边嘱咐大家手别乱碰乱动,毕竟这是巫蛊师放棺材的地方,虽然不比那些王侯将相要搞点机关暗弩什么的,但保不齐哪个巫蛊师心血来潮在里面撒点药粉被我们接触到了也是够呛的。
他们几个明显被我的话搞的更紧张了,都紧紧的挤在我身后,手电不停的到处晃悠向里面进去。刚刚走进洞口几米远,君哥用他手电往洞里一照,只听他“啊”的一声尖叫,然后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我们大家被他这一吓,也连忙问他怎么了?
只听他哆哆嗦嗦的说道“青哥,你只是说来洞里找那莫达老者的棺材,但这……这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棺材,这他妈的是座棺材山啊!”
我们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一起把手电照向洞内,只见几只手电光所及之处都是堆叠得密密麻麻的棺材,这些棺材都是漆黑漆,清一色的是棺头向外和我们是垂直方向的摆放,光手电光能看见的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口,直看得我们几人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我来前的时候就知道历代的苗蛊家传人死后都会运到这里面安葬,所以也有看见多具棺材的心理准备,但没有想到会规模如此庞大,棺材数目如此之多,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定了定神,安慰大家别慌,不就是棺材数目多一点罢了,没什么稀奇的,众人才慢慢平复下心情来。我看棺材实在太多,于是对大家说道:“同志们,棺材数量超出了预期,为了早点找到目标我们分开搜索,但大家把握几个原则,一是我看这些棺材应该逐年是从里面往外摆的,而莫达才去世了40多年,棺材不可能太旧的厉害,那些已经腐烂散架的老棺材我们就可以不用管了。二是我看了这些棺材头的立板上面都刻了死者的名字,大家仔细看看应该好找的,记住应该找杨顺达,这才是莫达老人的大名,三是谁找到了棺材,别急着拿里面的东西,招呼大家一起商量再行动。”
我刚刚说完,君哥马上就接话道:“青哥你放心,等找到棺材后要掏东西的时候肯定喊你,你不掏谁掏!”
“好嘛,我来掏,到时候掏出几个金元宝你不要来和我分就是!”
于是我们四人分头找起来,这时突然听见阿芝喊道:“你们快来,这好像有个说明牌。”
说明牌?什么意思?我们几个快步向阿芝走去,原来阿芝在洞口右侧的石壁上发现有块人工磨平的石壁,上面似乎写了字。我调侃阿芝道:“小美女,你在旅游区工作久了,犯了职业病,这是棺材山,又不是风景区,怎么可能把这称为说明牌,难不成上面还有投诉电话?”
阿芝被我说的脸一红,低声的说道:“那青哥,这种牌子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要不就叫石壁题字吧,只是上面长满了青苔,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阿蒲用手电晃了一下石壁说道:“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入内者死’啊这些恐吓人的话呗。”
阿芝当真的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上面好像不只四个字啊!”
我懒得猜,让他们帮我打着手电,走近石壁用手中的木棍慢慢去铲上面的青苔,然后又去洞口外拔了几把枯草用力去擦干净那石壁,上面的字慢慢就显示出来了,原来是一首四言诗:“天地造化一福地,苗蛊仙骨葬青山,苗亲故友思亲时,子丑明月照棺山。”落款还是黔乡秀才南雷居士,看来这还是那个苗秀才提的诗,说的是这么一个天地造化的福地洞天,苗蛊家的历代仙人都葬在这,当苗族家人和朋友们想念这些逝去仙人们的时候,半夜的月亮就照到了这棺材山。
当我读完解释完的时候,阿蒲就首先怼到:“巫蛊师就是巫蛊师,还仙人,现在倒成了仙人板板哦!”
阿芝则说道:“这苗秀才就是给这些死去的巫蛊师们贴金而已,还明月照棺山,这都到洞里葬起来暗无天日了,月亮怎么照,难不成月亮光还拐弯照进来?”
我笑着说道,古代的酸腐文人都喜欢夸张的表述自己的感情的,咱就当听个笑话就是了。于是我们几人就不再啰嗦,分头找了起来。
这些棺材都是普通的黑漆棺材,不像古代大户人家的棺材那样描龙画凤的,并且这些棺材都是统一一个方向堆叠,就是大头朝洞口方向,大头立板上简单的刻了主人的名字和一个日期,日期估计就是去世的时间。我看时间都比较久远,我向洞深处走去,看了里面的好多棺材都散架了,像一堆柴火一样堆在地上,我用手电一照,里面都不见什么骨头残骸了,估计都风化成泥了,偶尔有一两块棺木上的字还能勉强看清,我细细一看,乖乖,都是明朝的主了!这些棺材很多都是层层叠起来的,高的叠了六七层,并且我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叠在一起的棺材新旧都有,并且看上去时间跨度还蛮大,但有个共同点是,姓氏都是一样的,应该都是一个家族中的。看来,这些棺材里的人们虽都属苗蛊家一脉,但死后还是要搞小帮派啊!就不知道他们在那边的世界会不会有矛盾,会不会来个斗蛊斗毒呢。
我们找了半天,大家慢慢都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其实想开了就是一堆烂木头和几块枯骨而已。找了一个多小时,我看时间都快到晚上12:00了,大家还是没有找到刻有杨顺达名字的棺材,我们几个都有点找的急火了,按理说莫达老人去世才四十多年,棺材比上其他人的应该新很多,很显眼啊,怎么就找不到呢?我招呼大家来到洞中心的一块空地坐下,一是歇口气,二是大家商量着怎么弄。
几个人也顾不得地上灰不灰,围着就一屁股坐地上了,阿蒲先掏出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说道:“我说这个莫达会不会棺材没有运进来,埋外面了?”
阿芝说道:“应该不会,我以前也听人说过,苗家的蛊毒师死了后不能乱埋葬的,是专门有地方的。”
“那才四十多年不可能渣都烂没了?我刚才看见个明朝的,棺材都还没有散架呢!”这时君哥边嚼着巧克力边发言。
这时突然我看见阿蒲的肩膀上有几点黑的,他穿的是浅灰色羽绒服,所以看上去特别显眼。我用手去给他拍了拍,结果不但没有拍走,那黑点还被抹花在他肩膀上,搞的他羽绒服和我手上都脏兮兮的,我说道:“你肩膀上沾的是什么哦?还稀哒哒的,真恶心。”
他们几个听我这么一说,都朝他肩膀看去,我闻了闻我的手,有点发臭,感觉像鸟屎。我取笑道:“阿蒲,你去哪里钻小树林啦,鸟屎都拉你肩膀上了。”阿蒲正准备回怼我,突然我也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也有东西碰了一下,我转头用手电照了一下,也是鸟屎。他们几个也看到我肩膀上的不对,所有人都露出狐疑的眼神,我们大家对视了一下,都不约而同的抬起脑袋向头顶上望去。在四束手电光的照耀下,头顶的凹凸不平的石头洞顶就呈现在眼前,而在我们头顶的正上方,有一片是漆黑漆黑的,不像是石头或者青苔。等我们盯着看了十几秒,眼睛似乎适应了一点,看的清楚一些了,只听阿蒲突然来了句:“我怎么感觉那块黑色的石头在动?”
接着君哥又冒出了一句:“我也看见动了,而且还是蠕动的那种动。”君哥的一句话,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还是阿蒲胆子大,他朝着洞顶大大的喊出了一嗓子:“嘿!”他这一嗓子还没有拖完尾音,只见那洞顶的黑色一下子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并且变成无数碎片四散飘开去。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一哆嗦,阿芝还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见那些黑色碎片毫无规律的向四处散去,有的则向我们快速的飘来,我们几个连忙挥手去挡,等飘到了近处我才看清,那些黑色碎片居然是蝙蝠,无数的蝙蝠在洞内胡乱飞舞着,我连忙大声喊道:“大家都别动,那是蝙蝠,保持静止状态,千万别动。”他们三人听我这一喊,都站立不动,变成了木偶人。大家都知道蝙蝠是靠声纳来锁定目标的,我们静止不动了,它们则在我们周围胡乱的飞了一会就向洞中深处飞去。
看蝙蝠都飞走了,大家才舒了一口气,阿蒲狠狠的骂道:“他妈的这些飞老鼠吓死人了,而且这么大个的我还第一次见到,不知道它们吸血不?”
我则说道:“不对啊,我记得蝙蝠是冬眠动物啊,怎么这大冬天的还能飞的动?奇怪!”
阿芝说道:“青哥,你不觉得这匣匣洞里一点都不冷吗?”
经她这一提醒,我才注意我们几个穿羽绒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自觉的拉开了衣服的拉链,这里面确实一点都不冷。
我们正觉得这洞真的像那苗秀才提的诗一样,是个天地造化一福地,外面寒冬天气,而这里面不但干燥,还一点寒意都没有,果然是个存放棺木的好地方。
我正在思考之间,突然阿芝又叫了起来:“青哥,你看!”只见阿芝用手指着地上,我以为地上有什么?低头一看就是一地的蝙蝠粪便啊,什么都没有啊,不对,有光!只见我们几个都站在一个光柱下面,我连忙抬头一看,刚才蝙蝠们占据的位置上有个几平方大的洞口,透过洞口看到了天空的月亮,而那光柱就是月亮光穿过那洞口撒到了我们站的地上。我一下对着众人惊呼:“兄弟们,这就是子丑明月照棺山,”说着我抬起手表一看,现在是晚上12:15正是子丑交替的时辰,那苗秀才写的居然是真实的事情,而不是给自己贴金。我们来的时候是一点月亮光都没有,没有想到我们在洞里待的这会,外面已经是明月高照了。
我看了看头顶的洞口说道:“太巧夺天工了,上面洞口应该是天然形成的,我们还在半山腰,古代的人力应该打不了这个直通山顶的洞,然后他们肯定是在这顶壁洞口处覆盖了像玻璃一样的透明材料,白天蝙蝠就在上面休息,挡住了阳光,因为棺材是不能见阳光的,而到了晚上蝙蝠出去活动觅食,在午夜子丑的时辰,月亮升到高点,正好通过这洞照到了棺山,真的好一个巧夺天工的棺山月啊!”
我们大家在那里感叹了一番,想不到古代大山里的苗人有这么灵巧的心思,布置了这一棺材洞穴,不能因为我们在现代,有那么多高科技,就去小瞧古人啊。棺山月是找到了,但我们真正想找的莫达老人棺材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看见,大家正又累又饿有点泄气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龙老婆婆不是给了我一小个木盒子,让我找不到莫达的棺材的时候用吗?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我连忙从羽绒服的内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那木盒子正被我捂的热乎呢!因为龙老婆婆给我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不能让这盒子冻着,要不就失灵了。我边拿出盒子边对大家说:“我忘记龙老婆婆给了我一个找莫达棺材的法宝了!”
几人都好奇的凑过来想看仔细,一见是个烟盒大小的木盒子,就纷纷猜起里面是什么东西来,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应该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打开盒子,里面会冒出一个神仙,然后告诉我们第几排第几列由上往下的第几个就是莫达的棺材,一想到这,他们都对我投来愤怒的眼神,早知道有这个指北针,还害大家这么辛苦的找了一个多小时。我不敢狡辩,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大家都好奇的围拢过来,都想看看这个盒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他们几个打着手电给我照亮,我把木盒子拿起几面端详,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上面既没有什么符咒,也没有什么机关,并且看上去还有点粗糙简陋。盒子的盖子是一块抽板,就是有滑槽的那种抽板,我让大家站开点,因为不知道抽板打开,里面会跑出什么东西来。他们三个都后退了几步,我把手臂伸直,把木盒平端出去,然后另外一只手慢慢抽开了木板……等了几秒钟,没有反应,没有想象中的一道金光射出,也没有像阿拉丁神灯飘出个神仙,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反应?
阿蒲率先开口:“是不是过期了?”
“过期个狗屁啊,这又不是酸奶!龙老婆婆拿给我的时候嘱咐我不能冻着,我一直都放羽绒服的内袋里的啊,暖和着呢,鸡蛋都能孵出小鸡,不可能冷着啊。”
我正把手伸的发酸的时候,突然从盒子里飘起一个亮点,那亮点泛着淡蓝色的光,漂起在盒子上空一米多高的地方静止不动了,我细看去,原来是一只虫子,是萤火虫,对就是萤火虫,只是平时见到的萤火虫都是发的黄光,而这只发出的是蓝光,但我可以肯定是萤火虫,我小的时候在老家就经常抓来放瓶子里当灯笼。
我们大家正奇怪里面怎么会飞出一只萤火虫,只见这只萤火虫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就往洞的里面飞去,我连忙招呼大家跟上。这只萤火虫忽高忽低的飞着,东转转西转转的飞了一会,突然停在了一堆叠着的棺材上面,它停在上面后就不再动了,我们几个人赶过去,发现这堆棺材叠了有四五层,萤火虫停的是最上层的那只。
那只棺材上的字看的不清楚,脏兮兮的,像是被蝙蝠屎糊住了,看来这个棺材放的位置很倒霉,头顶上就是蝙蝠家的房间,所以日积月累,蝙蝠屎都把名字糊了起来。我让他们打手电照明,我攀着其他棺材慢慢爬了上去,我的脚踩在那些棺材上,发出咚咚的空心回音,听得我小腿发麻。好不容易爬到了第三层棺材上,我用阿芝递过来的枯草用力擦那棺材立板,上面的字慢慢就显现了出来,我就着手电光一看:“杨公顺达之棺”,终于找到了,他们几个在下面地上也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君哥在我们使用了各种激将法后才答应爬上棺材堆与我和阿蒲去抬莫达的棺材盖,这里要说明一下,我们进这匣匣洞的棺材山后就发现这里面的棺材和我们平时看见的不一样。贵州传统人去世后,尸体入棺后会钉死棺材盖,然后把棺材盖的缝隙用绵纸糊上,这是因为贵州风俗人去世后的丧事会根据主家的经济情况来决定操办的天数,一般都是三、五天,家族大的老人去世有办七天的,但比较少,你想,每天几百人来你家吃饭,要吃上七天,这是一般家庭扛得住的吗?因为丧事操办的时间比较长,冬天还好,如果是夏天,就是用盐腌过的猪肉也会坏不是,何况是人的尸体。所以就必须把棺材盖的缝用白绵纸贴封起来,主要是防止里面的尸臭扩散出来。大家又会问,那棺材其他地方木板的缝不封贴吗?其实如果是多年前就准备的棺材,每几年都要刷一次油漆,那些缝都被一层层的漆封了,所以不用贴,但如果是新打的棺材,那么全身的缝都要贴的,但也不是贴了就保险,小时候我就见过村里八月天气一户人家办七天的丧事,第七天上山的时候,那棺材一路都在滴水,臭不可闻,那就是尸水。
我发现匣匣洞的这些蛊毒大佬的棺材盖连钉都没有钉上,更不用说贴白绵纸了,直接就是把棺材盖盖上就好了。虽然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风俗,但现在倒是给我们省了很多麻烦,我们三人在上面使劲的慢慢推动棺材盖,棺材盖都是用整块树木靠根部部分裁成,很是有分量。阿芝则在下面很紧张的不停叫我们慢点,小心再小心。
我们三一起使劲,棺材盖向一边慢慢推开,我发现君哥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真的是难为他了。棺材盖推开了一大半,我叫二人停了下来,我拿起放在旁边的手电照进棺材,差点没有被吓的一下子从三层棺材堆上摔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具枯骨,头朝洞口方向,我是见过人白骨的,所以看进棺材前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吓到我的不是这具白骨本身,而是白骨上的东西,这白骨上长着一丛一丛的白蘑菇,那蘑菇很细很长的一小朵一小朵,并且每丛都很密,就像菜场上买的金针菇一样,只是比金针菇更细更密,我本来就有点密集恐惧症,看到这些密密麻麻一丛丛的蘑菇,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直从小腿冒到头皮。阿蒲也看见了,他被吓得忍不住叫了一声:“我的妈!”然后晃了几晃,差点从棺材堆上摔下去。君哥则闭着眼睛站在那一动不敢动的双腿打颤,嘴里还不停的问道:“棺材里有什么?棺材里有什么?”
我定了定神说道:“君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睁开眼睛!”被我这么一说,他的腿抖的更加厉害了,只听见他踩在棺材上的腿发出拍电报般密集的哒哒哒哒声。
阿芝在下面看见上面情况不对劲,也问棺材里面有什么?我用手失意她别说话,然后我和阿蒲都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充满了害怕又无奈的目光。我们俩都用眼神鼓励对方,两人都深吸了口气后,又用手电照回棺内,这时候我们俩发现,那些一丛丛的骨蘑菇估计是突然遇到空气的原因,开始肉眼可见的枯萎起来。不到五分钟,全部像被水泡了两天的金针菇一样软啪啪的耷拉下来,并且颜色由乳白变成了灰褐色。我们俩用手电从棺材的头到尾仔细的扫了一遍,棺材里除了穿着藏青色苗族男式对襟长衫的这具枯骨外,棺材底板上还垫了一层羽毛,我仔细看了看,应该是锦鸡的羽毛,就是贵州大山深处的野鸡,这种野鸡以雄性的羽毛最为靓丽漂亮,莫达棺材里垫的应该都是雄性锦鸡的羽毛,只是这些羽毛大多开始还很鲜艳靓丽,现在一接触空气慢慢的都变得灰暗糟糠起来。
莫达尸骨的右手边放着一把不大的芦笙,但芦笙上面的箍扎的金属已经朽烂,芦笙管都散在了里面。左手边则放着一根绣着花纹的布带,颜色是杏黄色,这不像是苗族男人佩戴的装饰啊,倒像是女人的东西,我想了想,难道这是八十多年前在踩花坡龙三妹送给莫达的那根腰带?天啊,这个莫达真的是个痴情的情种,生生的等待了龙三妹一生,就算去世入棺也要把心爱女人的这份定情物放在了身边。这是什么样的一份爱情,真的是海枯石烂,此情不渝啊。我定了定思绪,发现君哥还在那紧闭双眼不停的用脚“发电报”,并且嘴巴嘟嘟囔囔的不停说道:“好了吗?好了吗?”我看他实在害怕,就说道:“好有一会,要不你先下去等吧。”君哥听我这么一说,如释重负马上转身逃下了棺材堆。
我和阿蒲继续用手电在棺材里搜索,突然阿蒲用手电光一指说道:“青哥,你看。”
我看见阿蒲用手电照到尸骨的胸口部位,莫达入棺的时候是平躺的,但双手是放于胸口部位,双手是拢在袖口里的,但在手电的照耀下,袖口里隐约看见一个银色反光的东西。我们俩对视一眼,我伸出手慢慢拉开了莫达双手的袖口,一柄做工精致的凤头银梳立马就呈现在了眼前。阿蒲立马兴奋的叫起来:“找到了,找到凤头银梳了!”
阿芝在下面听见我们终于找到了凤头银梳,立马也高兴的拍起手来。我高兴的用手去拿那凤头银梳,居然一下子没有拿起来,我又用了一点力。居然把莫达两双枯骨手臂带了起来,吓到我连忙松手。我和阿蒲用手电仔细照去,发现那柄凤头银梳正被莫达双手紧紧的握住。虽然那双手已经是枯骨,但居然关节都还完整的连在一起并没有散开。我又大着胆子尝试了一次,还是拿不下来,莫达的双手抓的死死的一点不松开。
阿蒲看到这个情况说道:“青哥,要不只能把那枯手指一根根掰断?”
我立马说道:“那肯定不行,我们是受人所托来取东西的,不是来盗墓的,怎么能蛮干,那样是对莫达老人不敬!”
我想了想,这柄凤头银梳本就是八十多年前莫达准备送给龙三妹的礼物,只是造化弄人没有能送出去,这几年莫达又托梦送龙三妹这柄凤头银梳,所以才有了我们这次的匣匣洞之行,那么证明莫达是想送的,只是他不知道我们是龙三妹请来取梳子的人,所以才不肯交出来。想到这里,我就先不管是唯心还是唯物了吧,我对着棺材里的莫达尸骨鞠了一躬,然后用真诚的语气说道:“莫达,哦不,莫达老人,哦也不,莫达老爷爷,我们不是什么盗墓的毛贼,你这几年不是托梦发信息给龙老婆婆吗?哦,就是龙三妹,她现在是96岁高龄的龙老婆婆了,她现在腿脚不好,也不方便自己亲自来取这柄凤头银梳,所以委托我们几个年轻人来帮她取,所以如果你老人家愿意,就把梳子给我们,我向你老人家保证,我们一定会原原本本的把这柄凤头银梳交到龙三妹手里。”说完我又对着棺材鞠了一躬。
阿蒲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但又不敢打断我。我鞠完躬后,又一次把手伸进棺材去拿那凤头银梳,虽然尸骨的双手还握着那梳子,但这次我轻轻毫不费力的就把梳子拿了出来,我们和阿蒲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我把凤头银梳拿出来后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毛巾包好然后揣进了挎包,阿蒲用手电光指着那根杏黄色腰带问道:“这根带子要一起拿出来带回去吗?”
我边整理好挎包边说:“你要是敢拿那根腰带,我敢保证莫达这老爷子立马坐起来掐你脖子!”
阿蒲听我一说,立马吓得缩了缩脖子。东西拿到了,现在该给棺材复原了,我和阿蒲正准备推棺材盖,我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大声的说道:“等一下。”
阿蒲被我吓了一跳,问我道:“还要干嘛?”
我也不答话,用手电照向棺材盖,在上面找那只萤火虫,只见那只萤火虫在棺材盖上趴着,可能是温度低的原因,小虫子明显已经没有了活性,并且尾部的“小灯笼”也不亮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手捏起了它来,然后慢慢放进棺材里莫达的胸口上,刚刚放上去,神奇的是那萤火虫居然又亮了,只是可能小虫子的能量显然已经不够了,生命也要走向终结,所以那亮光变的一闪一闪的,并且慢慢变暗,我不忍心再看下去,示意阿蒲和我一起用力,咬着牙使劲的把那棺材盖慢慢的推回了原位。
我和阿蒲跳下了棺材堆,阿芝看见我们俩完成任务,安全的下来,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她说道:“青哥,事情终于办完了,那我们现在可以下山回去了吧?”
我笑着答道:“当然要回去了啊,难不成你想留在这里给这些老古董们摆一千零一夜故事?”
我们几个边说笑边向洞口走去,突然阿蒲冒出一句:“君哥呢?”
我现在才发现,就我、阿蒲、阿芝三人,少了君哥。我连忙说道:“刚才不是让他先下来了吗?”
阿芝马上说道:“我记起来了,他是从那棺材堆上下来了,然后我看他腿抖的有点厉害,于是让他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
我和阿蒲一听,立马喊了起来:“君哥,君哥,君哥……”喊声在洞里形成了回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增加了好些恐怖感。但不管我们怎么喊,都听不见君哥的答应声。我一下子就慌了,大家是我叫出来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我连忙让大家分头找。于是我们三人又各打手电四处找起来。
找了几分钟,阿芝突然喊道:“青哥、蒲哥你们快来。”
我和阿蒲闻声连忙跑过去,原来阿芝在地上发现了君哥的手电筒,手电筒还是亮的,滚落在一棺材堆的角落里。我捡起手电说道:“君哥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仔细找找。”
这附近的棺材应该都有些年头了,好多棺材都腐朽散架了。正找着,我的手电突然照到一只脚,吓了我一大跳,我用手电看去,看见君哥平躺在一具散架的棺材里,但恐怖的是……我不敢细看,连忙叫阿蒲,阿蒲和阿芝到了,我壮了壮胆,才又重新用手电照去,只见君哥平躺在那具散架的棺材里,那棺材里有具黑褐色的干尸,而君哥正好背对干尸的躺在它身上,并且干尸的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了君哥的胸口,而干尸的双脚也从后面盘在了君哥的大腿上,整个干尸呈现出诡异恐怖的样子。
阿芝啊的大叫一声躲在了我的背后,而阿蒲则哆哆嗦嗦的说道:“君……君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想,我他妈的还不是第一次掏棺材,你问老子,老子哪里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使劲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别慌,千万别慌,一慌就出乱子,我们三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起码有两分钟,我平静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用手电照了一照那棺材的四周,发现那棺材虽然散架了,但应该才散架不久,因为棺材木料的断口上都是新的痕迹,我说道:“我,我觉得是君哥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这个主家的棺材踩散架了,这就相当于拆人房屋啊,所以人家主人家生气要留他!”
阿蒲听我这么说,估计也是认同了我的猜想,他说道:“那,那怎么是好?我们三个也不是木匠,给主人家也,也修不好房子啊!”
我想了想说:“这主人家应该也是讲道理的,他也知道这木房子时间长了也会散的,你看这匣匣洞里的棺材一层叠一层的,也有很多下面的已经散架了,也没有看见留下谁不是,估计是君哥踩坏了人家房子,态度不端正,没有道歉赔礼,所以主人家才气不过留他的。”
阿蒲又认同了我的想法,他又说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替君哥给主人家赔礼道歉?”
我想想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了,道歉需要礼物,活人是可以买几斤水果提上一箱牛奶去道歉的,但死人是讲究香蜡纸烛和贡品,但这几样我们都没有准备啊,我想了想问道:“阿芝,我记得你包里面是不是有蜡烛?”
“是有,我是想着要下洞,准备点了试试氧气的。”
“赶紧拿出来给我!”
阿芝连忙掏出了两只蜡烛和一个火机给我,我分别把两只蜡烛点燃后摆放在棺材前的两边,然后又掏出块巧克力放在两根蜡烛的中间,接着又掏出矿泉水倒在巧克力前面。做好这一切,我招呼阿蒲和阿芝和我在棺材前站成一排,一起深深的三鞠躬,然后我朗声说道:“啊,这位苗人仙家,今天我们受人所托,终人之事,来打扰了您和其他仙家的清梦。我们本想悄悄的来,安静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想我这位阿君兄弟饿了一大晚上,走起路来双腿发软,两眼发昏,不小心踩坏了您的房屋,我们三人代表他向您道个歉,赔个罪,您大仙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回吧。按理说我们也不能空手赔罪,三牲六畜的应该给您供上,但昨天晚上来的实在匆忙,没有带香烛,只带了两根蜡烛,但蜡烛香烛都是烛,忘你仙家不要嫌弃。瓜瓜果果的供品也没有带,只能请您品尝一下这巧克力,您别看这巧克力黑乎乎的,但非常好吃,您那个年代是没有的。最后歉意米酒也没有带,只能拿矿泉水以表晚辈的心意了!”说完这一大堆,我又连忙示意阿蒲和阿芝跟着我又来了一个三鞠躬。
说来也神奇,可能是这棺材中的干尸被我的语言所打动,生的气也慢慢平复,环抱着君哥的枯手和枯脚都突然滑落下来,看得我们三人目瞪口呆,我连忙招呼阿蒲和我一起把君哥从那干尸的身上拉了起来。阿蒲正准备扶着君哥要走,我连忙拦住他说别急,让他和阿芝扶着昏迷的君哥站在旁边,然后让他们俩给我打手电照亮,我则蹲下身去一块快的把散架了的棺材木板捡拢来,大致按照棺材的形状摆在了那具干尸的周围。我在整理的过程中发现这具干尸的陪葬品是几管毛笔和一方砚台,想来生前也是个有文化的文人。在整理到棺材立板的时候,就是写有名字的那块,我特意拿到手电光下看了看,上面刻的字迹已经模糊,仔细辨认出是“刘公松灵之棺”几个字,旁边还有一列小字,我又让阿芝把手电凑近点照着,我才看见那列小字刻的是“大清光绪二十七年黔乡秀才南雷居士”,我看见这文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位就是那苗秀才的尸骨。没有想到他提了洞名写了诗,最后也是安息于此。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阿蒲和阿芝,他们俩也是惊叹不已。
收拾好这些,吹灭了蜡烛,毕竟这匣匣洞里都是干朽的棺材,要是燃起来了,这些苗蛊家的先人们对我们几个可不是托托梦那么简单的。我们扶着君哥走出洞口的时候,外面的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天就快亮了,想不到我们在这匣匣洞里折腾了一晚上。我们把还在昏迷的的君哥扶到外面的那小平台靠着刻字的大石坐下,我们几个也虚脱般的一并坐在了地上,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这一晚上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一些世界观,有些事情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我已经分辨不清,现在我也不想去分辨清楚,只想赶紧下山,然后来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放上糊辣椒大口朵颐,再喝上几口热汤,舒服!我实在是饿得心慌了!
我起身招呼大家启程下山,阿蒲边站起边说道:“君哥还在昏迷,怎么办?我们俩背着他下山?”
我走过去弯腰探了探君哥的鼻息,呼吸均匀,还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打鼾声。乖乖,这他妈的是睡得正香呢!我掏出矿泉水瓶,含上一大口冰水向他脸上喷去……
君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他看见我嘴角流着水滴,而感觉自己脸上一脸的水渍,他不肯定的问道:“青哥,你用水喷我?为什么?”
我没好气的说道:“叫你半天都叫不醒,睡的跟猪一样,不用冰水喷你怎么办?”
君哥大声的说道:“我睡的正香,梦见自己睡在一张很舒服的大床上,就被你喷醒了,累了一晚上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阿蒲马上怼他道:“那张舒服的大床是不是真皮的?还是环抱的那种?”
“什么真皮,什么环抱?阿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我和阿蒲阿芝大笑着起身走了,而君哥边擦着脸上的水渍边狐疑的说道:“哪有环抱的大床嘛!”然后紧跑几步赶上我们,我们四人迎着冬日的朝阳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