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山诡事

第12章 超标准死亡

    回到西江苗寨已经是早上9点了,我们四人走在大街上,别人看见这三男一女满身泥泞,还以为我们干什么去了。阿芝本想和我一起去龙老婆婆家的,我拒绝了,毕竟大家都累了一晚上,我让她回去休息,所以她就径直回了住所。阿蒲和君哥吵着让我请客吃早餐,于是我们三人在街上找了一家牛肉粉早餐店坐下,他二人用打土豪分田地般的热情,又是加肉、加杂、加蛋的把那土陶碗堆满才罢休。我也是点了一份大碗,一口热牛肉汤下肚,整个疲惫的身体舒服了许多,人也感觉暖和了。吃完早餐回到酒店,他二人匆匆忙忙的洗漱好了就睡下了,我则要去一趟龙老婆婆家,我们三人约定,等我回了后,我们中午就出发回贵阳。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的放了晴,冬日煦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步行到龙老婆婆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她在吊脚楼前的石板坝子里,躺在那张老躺椅上晒太阳。我离吊脚楼还有几十米远,我就看见龙老婆婆在向我招手。这个老人虽然96岁高龄,但耳朵和视力似乎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好上许多。

    我走到坝子里的时候,老人示意我在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我坐下后感觉那竹椅子已经被太阳晒的有点微微发烫,坐上去使得屁股有暖暖的感觉。我开口说道:“龙老婆婆,昨天晚上……”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她打断了我的话,微笑着看着我,“谢谢你们四个细伢子为了老婆子辛苦了一晚上。”

    我惊讶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谢你有心,关棺材盖的时候还想到把我放到莫达的胸口上,你是个善良的人啊。”

    “啊?那萤火虫是……”我吃惊的喊道。

    龙老婆婆抬手又打断了我:“我们苗家有门蛊术绝技,就是能把自己的念想附在那些自己养的虫虫脑脑上,自己睡在家里,那些虫虫脑脑看见的就在自己梦里了。那天晚上你在坟山上遇到的我,也是这个法子幻的。”

    我听的目瞪口呆,这个技法这么牛啊,看来战国时期的《庄子·齐物论》里面写的庄梦蝶这个哲学典故,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啊。说不定庄周是被人下了蛊,意识被附到了蝴蝶的身上,亦或庄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蛊家高手。

    看来龙老婆婆都知道了昨天晚上的情况,我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我从挎包里摸出那柄用毛巾包好的凤头银梳双手递了过去。龙老婆婆知道我递过来的毛巾里包的是什么,只见她浑浊的眼睛里噙满泪水,慢慢从躺椅上支起身来,双手颤抖的接过去放在腿上,慢慢打开毛巾,露出了里面那柄凤头银梳,银白的梳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明丽的光芒,老人颤抖的手慢慢抚摸上了那柄她等了八十二年的梳子……

    我准备走的时候,乃阿姨才从地里摘菜回来,她见我在,很热情的招呼我让我等着她做午饭。我则说是去那大门现场顺路上来看看龙老婆婆,只字不提凤头银梳的事。龙老婆婆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对我投来感谢的目光。

    乃阿姨一再留我吃饭,我则说还要回西江去赶车回贵阳,饭就真不吃了。乃阿姨看我坚持,就没有再说什么,她叫我等她一会,她回屋拿了一包东西给我说是自己家制的那苦丁茶,上次看我喜欢喝就送我一包。我想推辞但看到乃阿姨和龙老婆婆真诚的目光,想着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加上她家那苦丁茶也确实有独特之处,于是我就欣然收下了。

    乃阿姨执意送我下山,我推辞不了,只能同意。我离开的时候和龙老婆婆道了别,走了很远我回头看见龙老婆婆她还站在坝子里向我这个方向眺望。不想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龙老婆婆。

    乃阿姨和我边走边聊,一会就到了山下的大路边,我就请她留步了。这时乃阿姨拿出一个小盒子,和昨天晚上装萤火虫的那盒子差不多,她说道:“奶说你是个好人,我们乃家欠你的情。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个盒子是奶让我给你的,以后你如果遇到苗家蛊毒的难事后再打开。”

    我接过盒子,感觉很轻,心想里面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圣火令啊什么的,我一拿出来虽不能号令江湖,但起码可以叫苗药家的传人受我驱驰啊什么的。或者苗药家传人一看见我,马上下跪,然后高呼:“盟主在上……”,想想都爽,哈哈哈。

    当然这些我都是在脑子里想想,表面我还是装着很淡定的样子,接过盒子我也不问里面是什么,只是表示了感谢然后放进了挎包。因为武侠小说里到这个时候,主人公都不会随便去问:“里面装了什么啊?做什么用啊?有没有有效期啊?有没有说明书啊?”如果那样问的话,不就失了大侠风范啦?临分别的时候,我主动和和乃阿姨互留了电话,说以后修西江大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联系我。

    我们三人下午就顺利的回到了贵阳……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利,西江苗寨的大门很快就建成了,大门上悬挂《西江千户苗寨》的匾额,气势恢宏,但又不失苗家传统建筑的风范,这也是后来去西江苗寨旅游的人们必照相的一个打卡点。后来逐年扩建,当初的大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建筑群。但是面对大门左侧上面的那山还在,景区也没有向那个方向扩建的意思。

    半年后我接到了乃阿姨的电话,她伤心的告诉我龙老婆婆已经去世了,坟就埋在乃云姑的旁边,这个慈爱的母亲终于可以一直陪伴她心爱的三姑娘了。乃阿姨还说龙老婆下葬的时候,把我上次送去的乃云姑照片和一口小木箱一起放入了棺中下葬,这也是龙老婆婆临走前的遗言。她还说老人走的时候很安详,还提到了我,说贵阳的这个细伢子是个好人。

    我安慰了一下乃阿姨,她倒是蛮看得开,说龙老婆婆辛苦了一辈子,思念了乃云姑一辈子,现在总是个还算美好幸福的结局。我没有问其他的,但我心里知道,那柄凤头银梳应该就在那随同下葬的小木箱里面吧……

    西江事情结束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淡和无聊,期间我接了几个小项目的设计,每天的工作就在画图、苗圃和工地之间来回的穿梭。

    时间来到了2008年,贵州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凝冻天气,全省受灾严重,就连贵阳的两城区都受到停水和蔬菜物资供应不上的影响,县份及乡镇农村受到的影响更是严重。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生活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我也基本上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开始工作。

    三月的一天,我早上才校对完一个贵阳税务局家属区绿化施工图的工程量,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斜眼一看:“图钢炮”,我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接呢准没好事,不接呢,年前我顺利拿到驾照确实也是靠了他老先生给驾校打的招呼,犹豫了半天,还是接吧,因为就算现在不接,以他的性格会一直打。

    “喂,涂哥,好久不见啊,这几天正想着给你打电话,感谢你给驾校打招呼呢。没想到你倒先打过来了。”我都为自己这虚伪的表现感到脸红,不过想想是对涂钢炮虚伪,不算虚伪,谁叫他每次都坑我呢。

    “阿青啊,你见外了不是,谁叫你是我兄弟呢!哥哥帮你是应该的。”乖乖,这中年男人比我脸皮还厚还虚伪。

    “涂哥,你今天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啊?”干脆大家都别虚伪了,有事说事。

    “下午有空没有?哥哥我请你喝咖啡。”

    什么?涂钢炮请我喝咖啡?平时连买瓶矿泉水都想给小卖部要发票报销的主,居然请我喝咖啡?我不是幻听了吧?我不相信的说道:“什么?涂钢炮同志请人民群众喝咖啡?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办案的时候,别人送你咖啡券了?咱俩这么熟了,别蒙我。”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看你涂哥呢?我是真心请你喝咖啡,就中华北路那家什么左右岸的,离你们院近,下午4点不见不散!”

    我是很守时的,我4点不到就到达了中华北路的左岸咖啡,但我不上去,我故意迟到一会才上去,因为如果涂钢炮找我没事,他就不会催我,如果是找我有事,一准催我。果然才4:05他就打电话来了,我也不接就挂掉,我看准了涂钢炮肯定又有什么事找我,打定主意今天他就算说出朵花来,我什么事也不答应。

    上到二楼的咖啡吧,远远就看见他在落地窗边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涂哥,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堵,迟到了几分钟。”

    “没事,没事,就约你喝喝咖啡聊聊天,又不急。”

    我们俩都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慢慢品着咖啡有句没句的瞎扯着。

    大概坐了有半小时,涂钢炮说道:“哥哥以后可能不在市局刑侦队了。”

    “怎么,你高升了?调哪里了?”

    “高升什么哦,被降职了,应该是要下派出所了,说不定会分到你家片区的派出所哦。”

    “怎么了?你犯错误了?生活作风问题?”我忘不了调侃他一把。

    “你瞎说什么?你涂哥我是那种人?我一直还等着丫丫妈妈回心转意和我复婚呢。”

    “那是因为什么?经济问题?”

    “嘿,涂哥在你小子眼里就这么不堪?不是生活作风就是经济问题?”

    “那我也想不出其他的问题啊?你这个每天就工作下班、工作下班生活单调的无趣的人,会犯什么错误?难道是你又和你们市局领导干仗了?”

    “唉,都不是,是哥哥我工作出了问题,市局对我的处分。”说着他露出了颓然的表情。

    “工作出了什么问题?你把配枪丢了?”我被他吓了一跳,因为我知道涂钢炮工作一向严谨,如果他工作出了问题,一定是大问题。

    “有个案子,我办砸了。”他说完低下了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哥,什么案子,可以和我说说吗?”能被这个号称工作狂的市公安局刑侦队副队长办砸,还受到处分的案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案子?

    涂钢炮点起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然后陷入了回忆中……

    贵阳作为省会城市,经济比不上一二线城市,但有一点却和大城市比不落后,那就是监狱。贵阳有好几所监狱,都分布在乌当、白云、修文等几个区市。其中就以白云区的“沙子哨农场”为最大。这个“沙子哨农场”是导航上能找到的地名,但他的行政单位名称其实是叫“贵州金西监狱”,只是政府出于某种原因,对外宣传为“沙子哨农场”而已。

    这个金西监狱规模很大,光围墙内的监区面积就有220亩左右,还不算农场面积。这个监狱满员的时候分6个监区,要关押2000来个犯人。而这个金西监狱的管理单位是金西监狱管理处,处长刚好是涂钢炮的警校同班死党。

    中国的监狱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监狱内部也有无死角监控,理论不会出现香港电影上的那些监狱暴动等问题。按理说监狱管理处的工作要比涂钢炮这市刑侦队的工作好干上太多,属于悠闲养老的岗位,而且警衔还高。但这个监狱就出问题了。

    时间就是今年春节凝冻后开始的,监狱里的一个监区接连死了好几个人。监狱里是人员密集度大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会死人,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所以监狱里也有个死亡指标,只要不超过这个指标就属于正常现象。毕竟有人犯人进来服刑的时候已经是老弱病残了,挺不到出狱也是常见的事。

    但今年年后,金西监狱的第三监区接连死了13人,死亡率达到了4.3%,大大的超过了规定的0.3%,并且一超就是十几倍。这在金西监狱从1983年成立至今从来没有过的。当时涂钢炮这个同学就慌了,马上开展了调查排查,结果一查下来每个死亡的犯人不是死于意外就是自杀,单个死亡案例看似和监狱里以往出现的死亡案例都大差不差的,但是合起来看这死亡率明显又不正常。并且上个星期出现了第14名犯人死亡,而这次是另外一个犯人在洗澡期间勒死了这个犯人,一调查这两个犯人根本就没有矛盾点,根本就找不到杀人动机,更诡异的是,杀人的这个犯人现在也精神失常了。所以监狱方就给上级打了紧急报告,而市刑侦队就介入了这个案子。

    我听了涂钢炮的叙述,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说道:“那你就调查呗,这也属于你的工作啊。”

    “是属于我的工作,这个星期我也带着我们队里的兄弟们加班加点的调查分析,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这死亡的14个犯人一点联系都没有,说白了就是各死各的,你不影响我不影响你那种。市局领导下了命令,20天内查不出原因,我就下基层当片警,这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还是一点进展没有。”涂钢炮愁眉苦脸的说道。

    “也许事情都有巧合呢?比如今年冬天凝冻,监狱里取暖设施跟不上,大家伙感觉冷的难受,感觉生活没有了意义,都想着自杀了呢?这谁能管得住?”我乱胡诌诌的说道。

    “要是能这么写调查报告就好了,连续死了14个犯人,这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正常啊,何况……”说到这,涂钢炮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何况什么?”我发现涂钢炮现在变的像个说书先生,会调胃口了!

    “何况前天又自杀死了一个,在在调查过程中又有出现新的死亡人员,这报告怎么都写不下去了!”

    “万一前天死的这个正好是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呢?”我想世间的事情,有时候都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巧合和意外。

    “问题是前天自杀的这个,就只有两个月就刑满释放了啊!”涂钢炮满脸愁容的说道。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