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琉璃的脸色在青白之中变换，过分的惊诧使她几乎无法言语。

    然而即便如此，少女人偶般精致完美的脸庞，仍旧赏心悦目。

    神无光歪了歪头，心说自己这种反派一样的出场方式是要闹哪样。

    日照大神，你的打光不够专业呀。

    明明该将自己衬托得灿若明星、光华照人，犹如每一名少女梦寐以求的爱豆偶像那样才对。

    要让美少女们自己喊出来：“俊美的、情话说得好听的东都帅哥啊，我一定要拥有你，你是我的。”

    回归现实，神无光轻咳了一声，为了缓解冷场的气氛，率先解释起来。

    “如果我不这样做，清水同学永远也不会为我开门的，对吧？”

    “……”

    清水琉璃低垂下银白色如梳般的眼睫，连呼吸都轻微得近乎消失。

    其并非是作为首肯，也不是为少年的话语进行思考。

    更不会回答。

    而是以精准的分析，迅速找到对付少年最好的办法，以莫大的消极、人偶般的冷落，将冒犯自己至此的男生拒之于千里之外。

    这让神无光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是被当成讨厌的、没有边界感的小男生了嘛。

    这在许多低年级的班级内，都是常出现的经典戏码。

    以各种举动吸引漂亮女孩注意的活泼小男孩，和对他视而不见、企图令他知难而退的小女孩。

    清水琉璃，你还是国中生啊？

    神无光同样保守，都没有把清水琉璃降级为小学女生。

    但他的眼神让清水琉璃感受到了轻视，她那裹在宽松居家体恤下的胸脯肉眼可见的鼓了一鼓。

    “……”

    大抵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清水琉璃待在学校与课堂上的时间对比同龄人而言要少上许多。

    所以处理类似情况的办法还没有迭代进化。

    否则她该了解。

    被忽视的男生最可能做的，不是灰溜溜地逃走。

    而是得寸进尺，死皮赖脸地贴得更近！

    清水琉璃显然认为，如果神无光尚且有一丝的羞耻心与冒犯自己后的歉意。

    都不会……

    “打扰了，但我真的很想为清水琉璃同学补习功课！”

    神无光双手合十，挎着身上的单肩包，以认真的姿态宣告。

    “得寸进尺”四个字停留在清水琉璃粉嫩的舌尖，又被她苦涩地咽下。

    收回前言，这家伙根本就没有一丝的羞耻心与歉意！

    “不……”

    但太久未尝开口的嗓音涩得厉害。

    清水琉璃只是进行短暂的尝试便抿紧了粉色单薄的唇瓣。

    她如蝶翼般的眼睫在此过程中不断颤动。

    只能眼睁睁盯着神无光若无其事地穿过她家的房门，来到玄关的地毯上、她所乘坐的轮椅面前。

    接着“砰！”地一声，将门合上。

    少年好高，身材属于娇小范畴的清水琉璃坐在轮椅上，只能到达男生的胯部。

    清水琉璃羞耻地移开脸颊。

    作为人偶而言，她大抵是不合格的吧。

    脑袋里乱糟糟的，久违的思考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感觉好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如今这幅——与同班男生独处一室的奇怪现状。

    神无光继续“自我意识”过剩地进行着自由行动。

    他配合地如清水琉璃所愿，降低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存在感。

    不去触及人偶少女设置的颅内警报。

    也不想给她脆弱的身体加重负担。

    少年开始在玄关处的鞋柜前翻找，有没有鞋套或是一次性室内鞋之类的方便物品。

    果然寻到，大概是每周准时前来清洁卫生的家政服务人员留下的吧。

    材料单薄，散发着与眼前这栋装潢精美昂贵的别墅并不相匹配的劣质塑料气味。

    神无光为自己的运动鞋套上鞋套，便从清水琉璃的身旁擦肩而过。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清水琉璃的意料范围之外。

    首先让他观察一番，清水同学的闺房在哪里。

    里面又是否有一张又软又舒适的……

    神无光的视线忽然定了定，落在餐厅空荡荡的长桌上，那盒刚打开的曲奇饼干上。

    “早餐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呢……”

    少年喃喃自语，来到冷清的餐桌前伸手拎了一块，塞到嘴里。

    燕麦味恰到好处，兼容牛奶的绵密香甜。

    神无光的眉头一舒。

    真不愧是从国外进口的零食，味道真不错啊！

    让我看看产地！

    Madein……

    神无光愣了一愣，又塞了一块后，将它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清水同学，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

    清水琉璃的指尖微微用力，扣进轮椅扶手的软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月牙形痕迹。

    “不……”

    这回，少女的呼声不涩了。

    但神无光已经关上了厨房门，当做没有听见。

    清水琉璃愣在原地，耳旁的冷清空间，前所未有地被不宁静的声音填补。

    开冰箱门的声音、流水声、燃气灶打开声、瓷碗磕碰声、打蛋搅拌声……

    十分钟后，餐桌前。

    清水琉璃望着自己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久久的，失去了言语。

    神无关坐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本小巧的工具书，开始认真地研究着数学的定理公式。

    “……为什么。”

    神无光抬头，透过拉面升腾而起的热气，衬托得清水琉璃浅蓝色的瞳孔一阵雾蒙蒙的。

    她始终不曾望向神无光。

    所幸神无光也暂时没有与少女脉脉对视的打算。

    那会让他刚记忆的知识点在脑海中模糊失焦。

    “因为只有吃饱饭，才能开始认真的学习吧。”

    “我饿肚子的时候，总是学不进去。”

    “明明又不靠它来读书，一个劲地在那里抗议什么呀！”

    神无光振振有词。

    “……”

    只是因为要补习吗。

    也好，只是因为要补习。

    清水琉璃眸底的雾汽散了散。

    她终于抬起力气微弱而纤细的双手，将其缓缓合十，虔诚而礼貌地面向食物，嗓音轻软。

    “我开动了。”

    已经有段时间未曾使用的仪式化的举动，在少年的面前进行，让清水琉璃的脸颊泛起丝丝的羞赧。

    像是被看到……藏起来的地方。

    所幸神无光的专注力几乎全在他的数学公式里，压根就没有将视线放到过清水琉璃的身上。

    但这真的是所幸吗？

    清水琉璃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心底的幽潭忽然泛起了不平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