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腾腾热气的拉面很美味。

    印象中这种廉价的食物本不该这么好吃的才对。

    起初清水琉璃还能慢条斯理、不改淑女本色地细嚼慢咽着。

    到后来，她已经忍不住发出细小的“吸溜”声了。

    “拉面就是该这样吃才对嘛。”

    来自神无光突然的赞赏，让清水琉璃猝不及防。

    “咳、咳咳！”

    少女轻微地咳嗽起来，因为呛气而导致的脸红为她人偶般美丽无瑕的面容添加了一缕生气。

    亦或者，那缕生气来源于她软狠狠的、瞪向神无光的清浅双眸。

    神无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举动无心。

    清水琉璃也不会怪他。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到汤汁色泽明亮、味道浓郁而丰富的拉面上。

    少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小腹里面还没有被神无光的东西填满，并未浮现明显的饱食感。

    于是她接着享用了下去。

    只是这回，她发觉其实神无光也是会趁着记忆数学公式的间隙、有意无意地望向自己的。

    少女的心头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微妙滋味。

    她装作没有发现地继续品尝着拉面。

    可当神无光下一次的目光移来时，清水琉璃忽然抬手将垂落的银色鬓发撩至耳后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

    “多谢您的款待，犯人先生。”

    “什么叫犯人啊！我明明是你的同桌才对吧！”

    “……我不认为同桌是那种可以随意侵.犯别人的关系。”

    “？？？”

    “我什么时候这个那个你了！”

    神无光可无法对自己的名誉遭到诬蔑坐视不管。

    面对少年的质问，清水琉璃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中透着分明的冷漠。

    “对私人领域的践踏，毫无疑问是最恶劣的侵.犯之一。”

    “根据城堡法，我随时能够夺取你的生命。”

    清水琉璃的语言功能正因为少年的存在，而不断地复苏健全。

    就是她这复健的方向稍微有点儿……

    应该说“毒舌”吗。

    她绝对在朝毒舌的方向发展吧！

    “那东都有城堡法吗？”

    神无光反问。

    “没有。”

    “那你有能力夺取我的生命吗？”

    “也没有。”

    神无光笑了。

    “所以，我的城堡主小姐，你决定怎么做呢？”

    清水琉璃浅蓝色的瞳孔摇曳，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向后躺平在轮椅上，缓缓闭上双眸。

    “随你喜欢的来好了，只是请做好二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准备。”

    “或是将我用完之后解决掉，那样我就不能立刻报警。”

    “我的保姆每周会来两次，上一次来是在昨天，预计你将会有两到三天的时间用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祝你好运，犯人先生。”

    “你未免有点儿太极端了吧！”

    神无光必须得让毒舌的人偶小姐明白。

    同桌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他露出面对问题少女般伤脑筋的表情，将拉面碗收走。

    没过多久，洗过碗筷的神无光来到清水琉璃的身后，他第一次尝试推起一个人的轮椅。

    感受到的滋味竟是“好轻”。

    轻易地便能够推动。

    就像承载于其上脆弱少女的命运。

    而且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望去，清水琉璃的身体清瘦纤细得可怜，宛若瓷器捏成的物件，精致而易碎。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清水琉璃捏紧了轮椅的扶手，纤细的指节骨感而苍白。

    少女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慌张，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窘迫。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吧。”

    神无光的语气自然。

    “当然是补习，顺便教你一些……只有我知道的，大人的知识~”

    清水琉璃银色刘海下的瞳孔猛缩成一个漆黑的圆点。

    她不会听不懂这种略显直白的暗示。

    所以，是交换吗。

    神无光并没有要对自己犯罪的意思，毕竟自己已经将后果说得很明白了。

    但自己过去对他一次又一次放的鸽子，成为他对自己不满的根源。

    他等候在门口，决心要狠狠地教训自己。

    但他尚有最后的一丝于心不忍。

    于是便用拉面来做推卸责任的交换。

    因为你看呀，你吃了我做的东西，就得理所当然地付出些什么吧。

    像自己这种什么也做不到的废人……

    不是还有身体可以用来偿还吗？

    呵……

    呵呵……

    清水琉璃的瞳孔前泛起蒙蒙的雾汽，眼睫投落下的阴影斑驳。

    她的心口一疼，但不同于以往病发，尚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内。

    只是有什么破灭了而已。

    她对此早该习惯的，才对。

    “……我，明白了。”

    一碗拉面吗。

    谢谢你的交换。

    我原本还以为它一文不值呢。

    ………………

    清水琉璃的闺房内，书桌前。

    人偶少女的脸颊上浮现出微微错愕的美丽表情。

    听神无光喋喋不休地从自己的背包里一脸自豪地掏出分门别类的笔记。

    “这是国语！”

    “这是外语！”

    “这是数学！”

    “还有生物、历史、地理、化学……都记在这本综合笔记本上！”

    “其中尤其是生物我很有自信，因为上泉老师给我开了小灶，传授了我一些大人的生物知识~”

    “你的手在掏什么？”

    神无光忽然问道。

    “……不，没什么。”

    清水琉璃缓缓收回原本准备自觉脱下裙子的小手，将其局促地夹在双腿之间。

    “所以——”

    她发出迟迟的疑问。

    “就真的只是补习而已？”

    “当然不是。”神无光忽然严肃起来。

    清水琉璃的身子一颤。

    “还有拍照环节，我得将我们之间的合影回执给上泉老师。”

    “那样才能证明我给你补了课，我才能从上泉老师那里得到奖励！”神无光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那对你来说，很麻烦吧。”

    “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什么的……”

    “不是去与朋友交往、去游戏，乃至于和恋人约会……要更好吗？”

    “我愿意配合你拍照，然后，请你离开好吗？”

    清水琉璃发觉自己不太擅长承受他人的善意。

    反倒是恶意接受得那般自然。

    这正是悲观者的特征。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答应好别人的事，无论多么艰难，我都一定要做到！”

    “清水琉璃，过去总共六周的时间，你就放了我六次鸽子。”

    “日后我要对你一整个、狠狠地补习住了，直到你将先前欠的全部都还清为止！”

    翻译翻译。

    作为我选中的恋爱模拟对象，不将你身上的剩余价值榨干为止。

    “哼，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