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西接大食等西域诸国，东接黑水、契丹、奚等，跨越欧亚最长的路线。

    楚浩的商队需要阿史那、阿史德家族各部的支持协助以及他们发放的通行文书，更需要草原产的毛皮和骏马。

    突厥的反叛与否，民间总要跟大唐来往互通，商队也要过路运输。

    当然突厥也离不开商队，草原缺少水果和蔬菜，突厥的酥油和牛羊奶里需要加茶叶来吸取必要的营养，人和动物需要大量的盐和药材，上层社会需要金银器、珠宝、丝绸等奢侈品。

    没有几个商队敢走近突厥，也没有商队的商品和质量能跟楚浩的商队抗衡。

    楚浩出使突厥的目的不只是劝降阿史德温傅，裴行俭用兵巧妙，胜利就在眼前，这时候派使者，不过就是个传话的，没什么战略作用。

    “楚浩，你以为当了唐使，我就不敢杀你了？”阿什德文博见到楚浩，故作趾高气昂。

    “酋长要杀早就杀了，不会请我们到帐内问话。”楚浩说着挑了挑眉毛。

    “你的商队拿了我的钱、羊皮、马匹，却迟迟不交货，今日你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就甭想活着走出草原。”

    “那是调露元年的事儿了，商队跟可汗订得交货日子是永隆年二月。酋长在调露元年十月就反叛了大唐，商队无法与反叛者贸易，酋长阻塞了道路，货物运不过来啊。”

    “那你来劝降，唐廷可有让你带来金银？”

    楚岳说：“阿史那伏念集合九姓及东突厥各部散兵，难以统领，妻子辎重又被唐军所获，降唐条约已经谈妥。西突厥尚且不能战胜大唐，酋长兵不过万，将不过百，如何能胜？东突厥早点投降，兴许还能活命，否则酋长此时要金银有何用？”

    阿史德温傅表面傲娇，所问的每一句话都表明气馁和软弱。

    楚浩不想气他，绕个圈，给阿史德温傅一个台阶：“酋长若不反叛，这两年从某下商队赚到的钱，足够买三个城了。”

    阿史德温傅压了压火气：“听说两位出自武术世家，我特设置箭靶三十，若你们兄弟能骑马射中二十，咱们再坐下来谈条件。”

    关中酷暑难耐，草原却凉风习习。三十个箭靶围成小圈，楚浩和楚岳在大圈外骑马等待，一声号角，射靶开始。

    拉开弓时两人才发现给他们的是软弓，即便把弓拉满，在标线外也射不到靶子上。突厥人满脸坏笑，等着让他们难堪。

    楚岳跟楚浩做了一个手势，楚浩点点头。两人取出箭筒的箭，撅折箭羽，朝箭靶上扔过去。

    一圈下来，除了前两箭失误，楚浩和楚岳每人中二十八靶，射靶之精准令突厥骑兵目瞪口呆。

    这时从阿什德温傅大帐的右前方飞来两匹骏马，马上坐着两个突厥女孩子，稍大一些的女孩用生硬的汉语喊道：“要么射箭，要么认输，扔靶子算什么本事？”

    阿史德巴聪介绍说：“这位是酋长的女儿，阿史德晋谒。这位是酋长妹妹的女儿，阿史那耐尔洁。”

    阿史德晋谒跟温傅有几分相像，大饼脸，单眼皮，但是看起来很可爱，她发辫散落，穿着羊皮的黑袍子，袖口用刺绣格桑花的绸缎，踩着高帮靴子。

    阿史那耐尔洁杏子眼睛，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子，鹅蛋脸，天真烂漫又不失高雅。从她湛蓝色的眼睛，可以看出应该有西域人的血统，跟野性十足的突厥侍女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种族。

    “你会讲汉语？”楚浩问。

    “对，大唐每年都派使官送美女来。我们有两个汉语老师，也有两个大唐武功师傅。唐使者若是有种，咱们拿起弓箭比一比。”阿史德晋谒蔑视道。

    “这弓是软的。”

    “来呀，给唐使换硬弓。”

    硬弓拿上来，四人对着四个箭靶子，一字排开。

    对突厥的硬弓，楚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次拿给他们的硬弓特殊，拉开弓要用全力，用了全力很难保持姿势瞄准。

    阿史那耐尔洁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来凑热闹，站在楚浩的左侧靠边。

    可能认为有失公允，耐尔洁趁人不注意，用箭头挑开楚浩弓上的绳结。楚浩立刻感到轻松，正常发力就可开弓。他感激地看向阿史那耐尔洁，冲她点点头。

    点靶结束，楚浩、楚岳十箭全中，阿史德晋谒九箭，阿史那耐尔洁三箭。

    阿史那耐尔洁毫不在意地笑了，阿什德温傅的大儿子为她加油，耐尔洁却走到阿什德温傅二儿子阿史德季恩面前，季恩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阿史德晋谒不服气，拿出弓箭再比。

    三轮射箭，三轮赛马，大帐外多了很多人围观。

    阿史德温傅兴致极高，不计输赢，天黑的时候燃起篝火，请唐使跳舞、喝酒、吃肉。表面上开开心心，说着好话，吃喝玩乐好几天，可阿史德温傅就是不提投降的事。

    一晚，裴行俭派特使给楚岳和楚浩送来信，说楚涛病重，让他们就近跟唐军复命，尽快赶到辽东。

    不料阿什德温傅却派重兵把守，不放他们走。

    西突厥首领阿什那伏念和阿什德温傅相互猜忌已久，楚浩是渤海郡公、天后的侄女婿，阿什德温傅想把他交给阿什那伏念，赢得阿什那伏念的信任。

    草原的星夜美得让人沉醉，楚岳、楚浩和阿什德温傅的小儿子阿什德思烨还有阿什德晋谒、阿什那耐尔洁一起讨论星座。

    耐尔洁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丝绸衣服，上面印了黑色的回字格，这种布料在大唐，常用作男人长袍的里子，或是衣领补。衣领补是长袍领子四周补的一个圆圈形装饰。而突厥的裁缝却用整块料子做成女孩的长裙。

    衣服料子柔软顺滑，松垮垮地穿在少女的身上，坐在楚浩的旁边，微风吹来，衣服鼓起来，散发一种牛奶和紫罗兰的香味，让楚浩倍感亲切，认真回答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突厥人星座知识少，他们主要靠星星指引方向，楚浩也学到了不少。

    结束的时候，楚浩漫不经心地说：“咱们明早可以去放鹰，我的昆奴喜欢抓蛇。”

    女孩子们可不喜欢蛇，阿什德思烨为了在女孩面前显示勇敢，吵着一定要去。

    半夜，阿什德温傅的大帐一直没有熄灯，不断有军士进出，像是前方正在作战，到黎明方才安静。

    草上还有露珠，楚岳和楚浩带着五个随从，跟温傅的小儿子阿史德思烨到边境放鹰。半路，楚浩和楚岳一众七人突然左转向东逃去。

    突厥的追兵追赶不及，放箭设卡。

    一位大唐文史官的马中箭倒地，楚浩和楚岳折返，用长枪把一个突厥士兵挑下马，把那位官员架到突厥士兵的马上，朝马屁股狠抽一鞭，火速前行，不到中午便进入大唐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