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渤海日出

第二十二章 第六回 免费收割

    苏伊士运河虽然从大唐贞观末年就开通了,但因开挖技术和地势所限制,某些的地点的河道和水位只能通过一些普通商船。虎鲸船队的大船,即便装了探测器也无法通过。

    好在每年农历的七月到十月是苏伊士运河的雨季,河道相对来说比平时宽且深,楚浩带着船队勇敢上路了。

    船队就在古埃及的苏伊士城河段遇到了狭窄区,探测器不断传来警报。楚浩让护送的军队清散其他船只和河岸附近的人。

    只听一声巨响,从头船射出一枚炮弹在河底炸开,水花溅到两岸的沙滩上,河床的泥沙放射状喷出很远,瞬间河面宽了一倍多,深了两倍。

    虎鲸船全都通过,军队中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运河河道连接着四个湖泊,除了湖泊水域,其余河道狭窄,船队放了五发炮弹,用了八个时辰,终于驶入地中海。

    楚浩驾驶头船,能加速的地方都加速了,仿佛用意志驶过了运河。

    进入地中海就进入到自由之地,楚浩上次去君士坦丁堡,乘坐当地的划桨慢船,在海上漂了很多天,都坐怕了。

    这次,他要连夜穿过地中海,到达耐尔洁奶奶所在的利沃岛,然后以利沃岛为基点去往四周的目的地。

    船停靠在利沃岛的南岸,楚浩带领兄弟们到了赫拉克略庄园的大门前,他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累得筋疲力尽。

    敲开大门,楚浩恨不能直接躺到石板路上睡一觉。可恨的是庄园的石板路太长,若不是当着一众奴仆,他早就放开腿跑进房子里去了。

    管家把他们带到门厅,单请楚浩一个人到东书房。

    等楚浩进去,管家出来把门关上,领着其余人到餐厅用餐。

    楚博和楚旷可算见识了罗马的石头建筑,他们从花园走来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餐厅的玻璃门、水晶吊灯,长餐桌、餐椅和桌子上的桌布、墙上的油画……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走不动道。

    这里的画无需留白,往往整幅画就画一个人或一个人头,放大如真人,真实如照镜子。

    拜占庭的画,之前楚浩给弟弟们带回大唐几张,大多画的是风景和静物,而人物画,楚旷和楚博还是头一次见。主要是因为拜占庭的人物画大都是画自家的人,挂在自家的房子里,不会出售。

    楚瀚提醒楚博:“能不能含蓄点儿,别流口水,好吃的在桌子上呢。”

    楚博这才把张着的嘴合上,可当他坐到餐桌前,看到雕刻着字母、晶莹剔透的水晶镶金边的盘子和杯子,旁边摆着手柄上雕刻了不同图案的一套金色刀叉和勺子,他又忘记形象,拿起来端详起来。

    “五哥,你有没有觉得,拜占庭的东西有时候能看到古埃及的影子。”

    “没听拉赫曼先生讲吗?拜占庭侵占埃及,曾经被埃及同化过。”

    “那占领与被占领,还要分层面看待。”

    “是的。”

    食物端上来,除了烤面包,还有烤各种鸟和鱼。大小不同的鸟蛋,煮熟之后剥了皮,每一颗鸟蛋下面都配了一个镶嵌金边的水晶杯子。还有生拌菜和汤,都装在一个巨大的木制容器中。

    仆人抱着容器,到每个人背后把容器递过去,请客人自行添加。

    楚博忍不住问旁边的楚瀚:“四哥,这鸟蛋怎么吃?”

    “不知道怎么吃就不吃。”楚瀚逗他。

    “那我可用手拿了。”

    楚博挑挑眉毛,他知道楚瀚不想让他出丑。

    “如果你等会儿想睡个好觉,最好给我老实点儿。”楚瀚威胁他说。

    再说楚浩到了东书房,见王妃没在里面,他自然地走到书架前面,翻看上面的书籍。

    忽然,他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尽管踩在地毯上,声音非常小。

    脚步声还没停,接着又一阵风。

    楚浩猛地转身用厚厚的书挡住,重剑一下扎到书皮上。

    耐尔洁怒眼圆瞪,恶狠狠抽出剑,朝他再刺。

    “琪蓝你……”

    “再叫我一句琪蓝,我就把你剁了。”耐尔洁双手举起剑就往下劈。

    楚浩向前一步把剑夺下来,扔出去老远。

    “琪蓝,你这是干什么,就是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

    “是你让我的部族汉化,是你让我收编十姓部落余部,是你让我部族的两个部迁到科萨。你把西突厥集中起来,精锐迁徙到西方,剩下的汉化,好集中打击!”

    “这,这是谁跟你讲的?”

    “五年前,你在大食,把突厥使团几十人全部斩杀。你来拜占庭见我奶奶,让我放弃部族首领的位子来继承奶奶在拜占庭的财产,你鼓动盾里反叛,让他带所部回默察德(今奥地利)”

    “等,等会儿,你是说现在西突厥分崩离析?”

    “你别装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你的奶奶,王妃呢?”

    “你没有资格问!”

    楚浩激动道:“琪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你视突厥如仇敌,根本不会诚心跟我结婚,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突厥,再也不会回去找我。你利用我,利用西突厥,利用王妃!”

    “琪蓝,我们背后都代表一方利益,我的本心是相互合作,而不是相互倾扎。”

    “你不是倾扎而是毁灭!我救了你就是引狼入室,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说到底就是个商人,希望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部族都能和平相处,道路畅通,多买、多卖、多赚钱。”

    “你是伪装成商人的大唐线报,你凭良心说,突厥和大唐若发生冲出,你能站在中间一碗水端平吗?”

    楚浩也失去了耐心,瞪眼道:“欸,这就奇怪了,凭什么我要一碗水端平啊,大唐是我的家。若是你,你能一碗水端平吗?”

    “你,大唐是强国,突厥是我家,我凭什么端平?”

    “那你就不能要求我!况且建唐至今都是突厥进犯大唐。”

    两人僵持住了,互相瞪着眼。这样的争论不会有结果,对方也不可能按照另一方的意志回答问题。

    耐尔洁的敌意渐渐消失了,她捂住脸,瘫坐在椅子上,楚浩扯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叫:“蓝,西突厥发生变故,我很遗憾,要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波涛汹涌的情感和思念冲破了耐尔洁心房,楚浩是她的亲人和依靠,她清楚得知道,之所以责怪楚浩,是因为关键时刻,他不能守在身边,分别许久,她扑倒他的怀里,热烈拥吻。

    ***

    楚瀚他们吃完饭,还没有见到楚浩,睡到第二天早上,仍然没有见楚浩出现。

    “三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楚瀚担忧道。

    “四哥,你不是说这是三哥的丈母奶奶家吗?丈母奶奶疼三哥,这么大的房子,兴许领到另外的房间,特殊招待了吧。”楚博猜想。

    楚瀚一脸嫌弃:“丈母奶奶,你这都什么称呼啊。”

    “不会,三哥不会扔下弟弟们不管的。”楚旷说。

    楚浩在疲累中睡到日上三竿,当他在柔软而巨大的床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帐幔。

    他双肘支撑抬起上半身,床一侧的壁炉上挂着一副加了黑纱的王妃画像引起他的注意。

    他穿上拖鞋走到画像前面,听到背后耐尔洁也醒了,回头问:“王妃她……”

    耐尔洁翻个身,仰面躺着:“是的,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楚浩低头默哀,好一会儿才问:“你要继承王妃的产业?”

    “盾里走了。十姓部族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他们不再追随我了。其余部族全部迁到了科萨,我把汗位让给了阿什那佳业率。”

    “不必气馁。”楚浩回到床上,躺在她旁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我属于默察德,可盾里已经是那里的首领了。拜占庭帝国现在换了新的皇帝,极为残暴,君士坦丁堡在建的建筑全是监狱。我现在不知道我属于哪里,一个人连归属都找不到,就不会好起来。”

    “你属于我,属于大唐,你嫁给我,我到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我不是大唐的人,郡公的家里有夫人还有孩子,我的性格郡公知道,郡公不能把我带到大唐,带回家。”

    “你要跟我回大唐。别说帝国的皇帝残暴,就算他不迫害到你,大食来进攻,首当其冲就是克里特和利沃岛。你人生地不熟,根本守不住爱琴海的大门。”

    “奶奶遗嘱中说把这里交给我,让我守住家族的产业。没有早点儿来与奶奶相认,我很后悔。她那样睿智而亲切,一定会教会我很多,我也会因为爱上她而奋不顾身。”

    “你现在作何打算?”

    “我暂时留在这儿,尽我所能,安排田产,有利沃岛和这座庄园落脚,想离开的时候,随时可以离开。”

    楚浩没有勉强,耐尔洁有责任在身,而且他也没有心理准备把耐尔洁带回家去。

    等耐尔洁去洗漱,穿着睡袍跑到外面找弟弟们,正好碰见楚瀚从外面进来。

    “瀚,瀚。”楚浩叫住他。

    “三哥,你昨……”

    “弟弟们呢?”

    “在院子里看雕塑。”

    “你悄悄去船上放信鸽给二哥,就说十姓散亡,让二哥立刻报知太后,请太后派人到西域,笼络十姓残部。”

    “十姓?什么十姓?”楚瀚一脸蒙圈。

    “你不用管,照我说的做。让二哥办妥之后,给我回信。”

    楚瀚走了,楚浩坐在楼梯上陷入沉思。

    这算利用吗,还是趁人之危?耐尔洁如果知道他发了这封信,一定又要杀他。

    可突厥对大唐来说是个大危害,一旦阿什那骨笃禄和阿什德元珍联合十姓部族,那大唐一多半的陆地边境都将不能安宁。

    管不来那么多了,反正目前这样做,与耐尔洁的利益并不冲突。

    可楚浩依然内疚,他去年离开西突厥,留耐尔洁一个女孩子统治十几万人,明知道她没有能力做到,明知道西突厥的地盘萎缩到无法游牧,只能靠接济过活。他为了家,为了大唐义无反顾地走了。

    耐尔洁说的没错,他是没有计划返回突厥的日期。

    现在,西突厥解体,他刚从枕边听到消息,就送信回去,让大唐‘免费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