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见诡的路上阴暗爬行

48 分散

    “二狗子回消息了吗,啥情况,他怎么还没来?”周之庭心烦意乱的在单元楼门前绕了两圈,整张脸被正午的阳光晒的像猴子屁股一样通红。

    小胖子刘童又给QQ上那个备注为邬辰的人发去一条消息:

    二狗子!你怎么还没来,叔叔阿姨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那边依然没有回信。

    刘童气的把手机揣回兜里,快跑两步有些吃力的搭住了周之庭的肩膀——这小子比上初中的时候窜高了不少。

    “他不回消息,不知道咋回事,我都两三年没见他了,也不好意思催他,你给他打电话没有?”

    周之庭双手抱臂,烦躁的抖着脚尖,心里不断闪过乱七八糟的妄想,“打了,没人接,打阿姨电话也没人接,是不是他家里出事了?”

    刘童抹了把汗水,推搡了他一把,“行了,你别瞎想啊,大晌午的你不热吗,他爱来不来,咱们先上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急了。”

    “啧。”周之庭虽然不愿意,可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在理,便松了口,还是顺着他的力道走进了楼门。

    周之庭家在十五楼,他刷了卡,按好数字后,电梯上升的眩晕感伴随着刘童让人心生烦躁的打字声让他心情越发差劲。

    一、二、三……

    电梯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化着,

    忽然一股沁骨的凉风吹拂而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周之庭下意识望了望电梯紧闭着的门缝,上面只映照出他臭着脸有些扭曲的倒影。

    他刚要收回视线,倒影中他的肩膀似乎闪过了一抹惨白的颜色,仿佛是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他肩头。

    “卧槽?!”周之庭虎躯一震,忙低头看向自己肩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心跳的飞快,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一般,他回头飞快的观察了一圈电梯内部。

    什么都没有。

    刘童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揣回兜里,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

    周之庭迟疑的将头转回原点,电梯上的倒影依旧扭曲的有些滑稽。

    “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

    “哈哈哈哈,你这反应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刘童嬉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腹部。

    周之庭终于有了几分笑脸,跟他推搡起来,“去你的!你他妈才见鬼了呢!”

    “我们可是新世纪的花朵,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许说脏话。”刘童装模作样的正色道。

    周之庭嗤之以鼻。

    电梯很快就到了,两人你追我赶的下了电梯,嘻嘻哈哈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进了家里。

    不等他们敲门,屋门便缓缓打开了,一个虽然人至中年,但却依旧维持着良好身材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等他们进来。

    这是周之庭的老爸,周阳,周之庭的长相随了他,但比起周阳充满男人味的长相,他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尤其是那天生自带三分笑意的嘴角,更是与他的老妈韩婉女士如出一辙。

    周之庭学习虽然偏科严重,但无奈人高马大手长脚长的,长相也算得上英俊,虽然比不上年轻时候的周阳,但在他们学校也算是勉强够得上校草的边了。

    “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八百米都听得到,小心邻居投诉。”周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无奈。

    刘童和周之庭见状,立马收敛了音量,互相挤眉弄眼地从他身旁摸进了屋里。

    周阳等了一阵,见电梯里真的没有第三个人出来,有些诧异的阖上了门,抬手取下了与他外表格格不入的粉色带蕾丝边的围裙挂到一旁柜子旁。

    “儿子,邬辰怎么没来,没给他打电话?”周之庭的老妈,人至中年依旧风韵犹存的韩婉女士端着一盘他最爱的宫保鸡丁走出了厨房,皱着眉看他。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周之庭心里就有些来气。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嗤了一声,满脸不高兴,“怎么没打,他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我早就跟他说好了,好久没见了,就想着趁我生日好见一面。”

    周阳去里屋把闹着要玩手机的周之欣抱了出来,对着母子俩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吃饭,估计是有事,你在这抱怨什么,不来吃你一顿饭怎么了?”

    周之欣刚一落座,便立刻忘了刚才没看完的小猪佩奇,抱着她的专属粉色小碗,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周之庭。

    “哥哥!我要吃虾仁!给我夹!”

    周之庭叹了口气,招呼大家都坐下,又娴熟的剥好一个虾仁放进她碗里。

    爱干净的韩婉女士见状忙叫了起来:“你洗手没有就给欣欣剥虾!”

    周之庭呆在原地,眼神飘忽了一阵,随即和刘童两人一起灰溜溜的跑进了卫生间。

    “哥哥你诊么不洗手,我再也不吃你剥的虾了,我要吃爸爸剥的!”周之欣脸色一苦,哇的张开嘴把嘴里剩下的虾仁吐了出去。

    周之庭在卫生间大声抗议:“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就是嫌弃你哥哥我是吧!”

    “主要还是你没有叔叔帅哈哈哈哈!”刘童用手朝他脸上弹水后飞快从卫生间逃了出来,只留周之庭还呆在卫生间里。

    卫生间里,周之庭皱着眉头擦脸,再次给邬辰发去一条消息,他以前都是秒回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婉女士忙拿起湿巾擦了擦周之欣的嘴角,无奈的看向庞佐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周阳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带上一次性手套,任劳任怨的给她剥虾。

    手机那边依旧没有回应,周之庭叹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几人分了蛋糕,把留给邬辰的那一块放进了冰箱的冷藏柜里,韩婉女士和周阳同志使唤着两个没有参与做饭的大男生去厨房洗碗。

    他们家厨房的水管装的时候出了问题,没有热水只有凉水,因此洗锅前为了去油总得烧一壶热水才行。

    刘童熟练的用电热壶烧着水,等水烧开的短暂空闲里,他便蹲在角落刷着短视频嘿嘿傻笑。

    周之庭心中却总是有种莫名有些不安,他靠坐在柜台上,拿出手机,再一次打给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

    一整天都打不通的号码终于接通了。

    周之庭可算是等到了,他二话不说,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你他……他喵的怎么不接电话,我们等了你一上午了,现在饭都吃完了你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声有些变调的呼吸声传来。

    周之庭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快,如擂鼓一般,心脏几乎要穿破胸腔跳出来,强烈的不安感将他紧紧裹挟。

    “喂,邬辰?怎么不说话?”他再次说。

    刘童暂停了视频,把耳朵凑了过来,周之庭便打开了扬声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种难言的紧张感让他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电话那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是邬辰的朋友对吧。”

    这个声音很陌生,周之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卡壳,为什么邬辰的手机在别人手里?

    他张了张嘴,迟疑的回答道:“是……你是?”

    “我是T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侦查员赵旭,警号2658495,很不幸的通知你,我们在一座废弃工地发现了一具尸体和你朋友的手机,疑似是跳楼自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来确认一下……”

    全新的,刚拆封不久的手机从他冰凉的手心滑落,摔落在地,一直被呵护的很好的手机膜上裂出一道纹路。

    这是邬辰提前两个月寄给他的生日礼物。

    “喂,喂?你还在听吗?”

    刘童迟钝的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周之庭,“怎么、怎么可能,肯定是骗子……”

    明明这么说着,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从他不算大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

    周之庭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空气中未散的饭菜香气多少让他的意识有些回笼,他有些腿软的滑坐下来,重新捡起还在运作的手机。

    “在听,他……现在在昌平分局吗?我马上过去。”

    赵旭叹了口气,“是的,他父母的电话都打不通,如果你能联系到他们的话……请你顺便……”

    周之庭面无表情的抹去脸上泪水,“好的,我尽力。”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扶着柜台爬了起来,这时,电热壶烧开了,水开的声音像是一声声尖叫,尖利刺耳,如一根根银针般刺的人耳膜隐隐作痛。

    刘童终于克制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怎么了?”周阳听见了哭声,一把推开了厨房的门冲了进来,他看见两人异样的表情,坚定的将想挤进门来的周之欣推了出去,合上了门。

    周之庭呆站了片刻,浅淡的疼痛才从指尖传来,他垂眸看去,一滴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指尖。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被碎裂的手机膜边缘划出了几道口子,泪水冲淡了指尖的血,将其模糊成一团杂乱的血水。

    “二狗子……可能出事了,昌平分局给我打电话去认……认尸。”

    周阳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他长腿一迈,飞快的走到周之庭身旁,捡起了那只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估计是诈骗信息,都是成年的人了还这么好骗,让我看看。”说着,周阳深吸一口气,他迟疑片刻,坚定地重新打了回去。

    不多时,他的脸色渐渐白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难以置信的退了两步。

    “太突然了,邬辰怎么……”

    周之庭擦去眼泪,神色坚定起来,“刘童,你和二狗子家住的近,你去帮忙找叔叔阿姨,我先去看看……现在还确认不了是不是他,万一是搞错了呢。”

    周阳飞快地摘了眼镜擦了擦眼角,压低声音道:“我和你妈妈去看看吧,你们一起去通知邬辰妈妈,两个小屁孩就别自己去了。”

    “爸,我们去看吧,我们比你更熟悉二狗子。”

    刘童的哭声更崩溃了,他咬着牙说道:“我也要去看看,我也是他哥们,要是真是他,我不能、不能让他睡在……睡在太平间里,我们接他回来……”

    “……好,那我和你妈去通知邬辰妈。”周阳胸口闷闷的,他叹了口气率先走出厨房,走向了韩婉。

    韩婉看见他神色不对,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她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把手机递给周之欣,随手把她推回了房间,等着周阳开口。

    “老公,怎么了?”

    周阳有些难以启齿,在自己儿子十八岁生日当天,他们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周之庭跟着走出了厨房,眼眶通红声音嘶哑,“爸、妈,邬辰可能出事了,我们现在去一趟昌平公安局,你们帮忙通知一下邬阿姨,让她也去看看。”

    “什么?出什么事了,怎么还闹到公安局了?怎么回事呀,咱们得备点钱以防万一!”韩婉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急切的说道。

    刘童关了热水壶,揉着通红的眼睛慢吞吞从厨房跟了出来,“阿姨你别急,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情况我们先去看了再说。”

    这话像一针强心剂一般唤醒了周之庭,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那尸体未必就是邬辰,或许只是个偷了他手机的贼呢?

    “对,对,万一不是呢,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周之庭拔腿就朝门外冲去,刘童紧随其后。

    周阳眉头紧蹙,与韩婉对视一眼,眉眼间都是担忧。

    中午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几片乌云遮盖,乌云暗沉沉厚棉被似的压了下来,让人瞧着仿佛平白生出一股被捂着口鼻一般的憋闷。

    二人一路无话,抠门的出租司机不愿意开空调,潮湿闷热的空气在轿车里蒸腾,把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闷的像个蒸笼。

    昌平是T城近几年才开发起来的开发区,距离几人所在的市中心起码要走上接近一个小时。随着车辆行进,沿途的风景一再变化,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的居民楼,天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司机自后视镜看了看神色沉闷的几人,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去警局做什么,大中午的。”

    车厢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司机见状也不再搭话,耸耸肩专心开车。

    走了还不到一半的路,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车顶上,咚咚咚的像在打鼓一般,那声音沉闷的仿佛不断跳动的心脏,让人心头发闷,也让周之庭的心中不安更甚,明明浑身是汗,他却觉得手脚都冰凉的如同身处在冰天雪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轿车滋啦一声停在了一片老旧的建筑前,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爬满了爬山虎的建筑门口明晃晃的挂着警徽标志,这里便是昌平分局。

    “到了,记得给我打个五星好评哈!”司机习惯性的随口说道,等三人下了车,他就头也不回的疾驰而过,只余一道水痕。

    周之庭沉默着,头发被急坠而下的雨水打湿,粘在额头上,他眼眸沉沉地望着这栋腐朽的建筑,抬脚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