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春秋

第四十二章:大胆刁奴

    李慕虽说着让宫人头前带路,却已举步沿溪水岸往下走去,彩蝶一副小女儿性,急跑两步忙跟了上去,蓝瑶似乎猜到了什么,便拦下一名内监,吩咐道:“殿下定然是听的这惨呼声太过刺耳,怕是担心有人大兴酷法,殿下的脾气真要发作起来,免不得这合宫里的人都得跟着折腾,公公速去养心殿找王大人,让他调些影卫来跟着。免的一会儿万一殿下恼了,公公还得急火火的赶着去喊人!”

    “是是是,多谢姑娘提醒,咱家这便去通报皇后娘娘,再去找王……”。

    “你这公公怎生如此不通事理?今日皇后娘娘宴请一众朝廷命妇,很是乏累,这个时候再去惊动娘娘?陛下既有旨意任太子殿下检抄禁宫,皇后娘娘也阻拦不得,公公最好识眼色些,若殿下果真查了哪些有违宫规的监司总管,那位子岂不是要空缺?今日只公公两人随着,那空缺殿下能给了谁去?”

    “多谢姑娘提点,小人晓得了,小人这就去,这就去!”那内监倒是机灵,忙不迭的笑着跑了去。

    蓝瑶凝神望了望太子,嘀咕一声:“哎,爷就不能消停些?这整日里已忙的焦头烂额,还偏要自己找事儿来做!整日里装的凶神恶煞,杀人的手段听着都让人害怕,却又听不得有喊声惨的!爷啊,您到底是个菩萨还是那阎罗?”

    嘴里嘟囔着,却举步急忙追了上去。那留下的内监,看上去是个极忠厚老实的,在太子身前掌着灯,亦步亦趋的引着路,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你唤做何名?哪里人士?因何故受了宫刑入宫来当差的?”偏偏李慕是个耐不住冷清的,边走边出口同那中年内监攀谈。

    “回太子殿下。奴婢本名张全,这宫里总管大人给赐了名叫张德全,本是兖州齐郡人,只因那年齐州闹灾,父母双双饿死,奴婢年龄尚小,身无分文,食不果腹,又不忍高堂暴尸荒野,正巧宫里采买奴仆,这才把自己卖了,换了一吊银钱,买了两副板子,葬了老子娘,入了宫当差。至今已是三十年。”

    李慕身形一顿,齐郡?可不就是后世山东一代么?与自己后世是老乡啊!这太监身世未免着实可怜!

    “这冷宫或者慎刑司,平日里也都会有人如此惨叫?日日如此么?”

    “呃…..回太子殿下,冷宫里尽是些犯了宫规律法,削了封号的妃嫔命妇,有的甚至曾是前朝的太妃,这冷宫一向偏僻,按宫规只被锁在屋里,不可放出来,时间长久了,倒是难免有几个心性小,转不过弯的,也就疯颠了,只要这疯癫发作,别说是嘶喊,便是哭骂、疯笑甚至打人的都有。这慎刑司里,却并非是天天有人受刑,只是似奴才这等在各宫殿前行走,犯了宫里规矩的,才会被拉进慎行司受刑。”

    “嗯?孤可不希望有人在面前说假话!”

    “是是是,太子殿下。奴婢说的都是实情!”

    “那孤再问你,这禁宫大内,你等内监宫人,女官宫女也是分做等级的,可也有人仗势欺人的?”

    “呃……殿下,这……,自然这宫里也不尽是些安分的,虽是陛下和各位主子,宽仁施恩,奴才们也是有些刁横的,可瑕不掩瑜,多数还是知进退守规矩的”。

    “大胆刁奴,竟敢欺瞒于孤?”李慕突然顿住身形,沉声呵斥。那张全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跪地,叩头不止,急忙辩解:“殿下饶命,奴婢天大的胆也不敢欺瞒殿下,奴婢说的句句是实”。

    “还敢狡辩?方才你自称幼时入宫,家境贫寒,可观你对答,却是有理有据分明是读过书受过教的,这宫里虽也教些宫规礼仪,却教不得你如此说辞!还不从实招来?”

    “太子殿下容奴婢告禀,奴婢所言的确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奴才这对答说辞,实在是宫里后学的,这教授之人也确非宫中教习,而是那掖庭中有几位女先生,乃是官宦之后,没入了奴籍在内禁受罚,这平日里边做活计,边说些文本道理来听,这奴才才略懂了些大道理,也学了些字认得,还请太子爷明察!”张全吓得冷汗直流,叩头不止,还在浑身发颤。

    “哦?竟有此事?你且起来,待孤查证,若所言有虚定重罚!若果有此事,似你这般聪敏好学,又忠厚老实的,孤会重用。”

    “太子殿下明鉴,奴婢若有半句虚言,情愿受死!”

    “好!起来,头前带路,孤再问你,你方才所说这些先生?有几人?学问最是出众的又是哪些?你可知道?”

    张全爬起身,依旧掌了灯在前引路,悄然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回道:“掖庭宫里大多都是获了抄家之罪的官宦家眷,之前的官宦小姐,能识文断字的大有人在,要说这学问最是出众的,奴婢粗鄙不通,不敢妄论,只是奴婢觉得,该是那乔氏两女和赵家的几个女子,自然这掖庭中还有些有能之人,却不是奴婢这等身份低微之辈可以接触的了”。

    “哦?仔细说来听!”

    “殿下恕罪,这宫里有规矩,奴婢平日哪敢多做打听?只是偶听些总管掌监们说起,才略知道这些,殿下要问,稍后奴婢去唤了那掖庭宫尚宫和慎刑司掌监来,仔细报给殿下。”

    “那到不必了!”李慕刚要再问,却听见有几声女子痛呼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喝骂声传来,似乎还有人压抑着啼哭。抬头看时,却已到了慎刑司门前,因是内宫,门外并无人看守。那张全刚要出声传告,却被李慕一瞪眼吓住,再不敢高声。

    李慕放轻脚步,走近了去听,只听院内有一尖嗓子的太监语气很是嚣张的喝骂

    “赵若兰,你到底从是不从?咱家再问你一遍,实话告诉于你,是靖王千岁看中了你姐妹五人,要了去做通房,你便是不答应,咱家也有办法将你姐妹五人弄出宫去,可你若答应了,咱家倒是省些力气!休说是王爷皇子看中了,便是咱家看中了你要做个对食,也是你的造化,这大内掖庭,你当自己老子还是那国子监祭酒?还当你姐妹都是千娇百媚的官家小姐?给咱家摆什么清高?告诉你,若再不答应,咱家就让你们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与你情同姐妹的,活生生死在眼前。

    “小姐……救我!小姐……”

    “闭嘴,秀书你少胡说,便是被活活打死,也不可因咱们委屈了小姐。”

    “燕福,你身为掖庭令,不思尽心办差。动用私刑已触犯宫规,私自纵卖内宫女婢,更是杀头之罪,胁迫宫禁女子,私卖掖庭女出宫,甚至卖入青楼,更是死罪,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等姐妹都给你记着,今日你若有胆便杀了我!不用牵连无辜,我姐妹几人虽获罪为奴,可也懂的洁身自爱,虽死也不敢违背律法!你便死了心吧,天道昭昭,若陛下有朝一日整理宫禁,你必无好结果!”

    “好好好,嘿嘿嘿,休说你一个掖庭宫的罪奴,便是前头宫里的那些个末等的贵人,也不知被咱家送出去了多少,既然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怪不得咱家不懂怜香惜玉了,你们几个小崽子,去,用药给赵家几个姐妹灌下去,待药效发作了,装进口袋里,天亮前靖王府便有车等在墙外,这绑着的几个,便闷死了扔出去,明日报个爆病而亡了事,办成了这差事,靖王殿下少不了有赏赐。”

    “赏赐?孤替靖王赏了!蓝瑶,给孤将这恶奴拿下!”早已在门口偷看了多时的李慕,铁青着脸一脚踏进慎行司。院子里被绑着十几个宫女装扮的年轻女子,一旁的刑具上还吊着四五个,有两个已晕死过去,另几个也都是鲜血淋漓。

    “啊!是太子殿下!”有人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