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波澜

时间

    郑秀云在外地绕了一圈复又回转老君山做刚返还的样子,此次十不全正在小院中整理药材,见了她回来,忍不住呵斥道:“孽徒还知道回来。”

    郑秀云就道:“师傅误会我啦。”

    十不全道:“叫你三人出去凡尘出世历练,是为了你三个能参破凡事跳出五行,你倒好和凡人纠结在一处做下恶事。”

    郑秀云硬着头皮道:“只是简单戏弄一番,并没有酿出祸事影响到凡尘世俗规则势力,师傅何必这般生气,夏侯师弟也是,这般小事也值得回禀您老家,耽误了您老修行。”

    十不全自幼修道,为人很有几分板正自持,走的路子又是保守派,此刻见郑秀云冥顽不灵模样,早没了耐心,道:“你自去小世界思过崖面壁思过一年去吧,我并不额外给你施加压力,崖中法阵压力已然够你改过自新了。”

    郑秀云惊道:“师傅息怒,徒儿并没有酿出祸事,还请师傅给徒儿一次改过的机会。”

    “你还有何要辩解?齐小鲁是我自幼定下的关门弟子,只他有自己的缘法,是以并没有强迫立刻入门修道,此刻倘若不是他在,力挽狂澜,那匪徒得逞拖垮了李家,打乱了豫州几处秩序,后果岂是你能轻易修复的。”

    郑秀云扬起头颅高声道:“安世妹偷盗师傅费尽心血练出的极品丹丸,师傅怎么不怪罪于她,为何我犯一点点错,师傅都能镇压我一年之久?”

    十不全直被她气笑了,道:“我耗费数年光阴,为集齐九种不世出药材,历经三朝,今年才总算炼制出一炉极品丹丸九转魂丹,虽不是绝品,但也得到少许天地造化,常人不敢轻易服之。我昨日推演出此炉三枚丹丸我只有一颗之缘,但修为再进一步尽够了。其余两颗分为二人所得,最终却都归我门下,我倒也不亏,只是你这蠢徒私自盗丹,却为她人做了嫁衣。”

    郑秀云道:“不可能,那两枚丹丸我藏匿极严实,无人能知…”

    十不全再不废话,长袖一挥,轻巧气劲拖起郑秀云从小院中穿过,送入了小世界思过崖法阵。此处山崖法阵五行俱全,内里每日经受五行轮转,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虽不致死折磨人却是刚刚好。

    十不全料理了郑秀云回到丹房来,手劲轻拖解开顶盖,唯一的丹丸旋转不休被吸入了他手中,此时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十不全捏住跃跃欲试想要出逃的丹丸,张口服下,天空转瞬间晴朗,小俸院里灵气涌现,院子闪了几闪突然整个隐身而去,所占位置竟成了茂密的古树林,时有虎啸狼吟传过,整个恢复成了一处偏僻山林样,哪还有过人迹。

    安有鱼在刘家别院养伤了几日,夏侯有重新出现时她正在紫藤廊下静坐,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盅,各倒了半盏茶,金黄的液体清润透亮。

    安有鱼道:“师弟坐下喝杯茶吧。”

    夏侯有就在矮几另一处跪坐了下来,就着小茶盅浅饮了一口,直觉得茶香馥郁,回味悠长,忍不住道:“这乡野间竟还有如此好茶。”

    安有鱼就道:“此茶的主人也未必是个坏人,只可惜着了小人的道,再好的姻缘前程都尽皆被耽搁了…”

    夏侯有有些尴尬道:“师傅惩罚了郑师姐,将她送入了思过崖镇压,此两枚丹丸她居然藏匿在当初孤身营救我的绝壁洞窟中,十几年过去了,我以为那洞窟定然荒废了,从没料到里面竟被郑师姐铺设成了她的私人洞府…”

    安有鱼道:“我明白师弟的难处的,咱们几个相处了多少年,彼此间更有该将身家性命托付对方的信任,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咱们也是一个师傅门下嫡亲的师姐弟,情分还能比得过别人去?”

    夏侯有道:“郑师姐性子有些左了,此次连翻做下错事,害师姐受尽折磨委屈,倘不是师傅唯一血脉后裔,恐下场便不是思过崖镇压一年了。是以师傅暗中叫我将两枚丹丸真个转赠与你,一枚助你恢复丹田修复内丹,一枚你着有缘人赠之便可,算是给你的一份补偿了。”

    安有鱼道:“我总是想不明白郑师姐为何独独针对我,你对她情分岂是普通师姐弟能比较的,她看不出来也算了,师傅对她事事包容信任她竟也能真个私自将师傅丹丸盗出,我替师弟有些不值。”

    夏侯有道:“郑师姐自幼长在寒门,大家族里人事复杂,她又没有得到过父母偏爱,十来岁上得山来,师傅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身世真相,她天赋一般,对她教导也是稳扎稳打并不专门重视。比不得师姐出身世家大族,得族人偏爱关怀,又能继承师傅炼药衣钵得师傅欢心,是以她便有些想歪了…”

    秋日的阳光照在安有鱼绝美白皙的面庞上,她神情含有淡淡的忧伤:“世家大族多的是对孩子奇货可居,我长姐幼时时时被族人捧入手心,一朝成人幼时的姻缘坏了,被族人送入了宫中,每日里如履薄冰,诞下七皇子家族荣光更甚,父亲做了一州刺史,几个叔父也回到京里为官,可怜长姐思虑更甚,更加不得安宁…”

    夏侯有静静的回望她,两人都陷在伤感的氛围里。安有鱼接着道:“我若不是机缘入了师傅门中,此刻却不知道是何等命运,前几月族人知道我受伤损坏了身体,竟怂恿父亲要将我送入老宰辅房中为妾,何等荒缪的境遇也能惹来旁人觊觎憎恨!”

    夏侯有无法回答,又不想怪罪郑秀云,安有鱼就道:“师弟擅长法阵,就在那处灵井为我设一道传送法阵吧,我日后便要长居此地了,之前的事情今日里就了结了吧,我只安心待明年刘郎中了进士去家族里提亲娶我,我预计入世十年再回山中吧。”

    余下数日夏侯有便一心替安有鱼摆阵,各种积累的材料也不吝啬朝井中丢去,阵法成型后整体隐于虚无,须特殊手法才能打开,阵心也是安有鱼自己的法宝填充压阵,旁的人无法触动,安有鱼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只服下极品丹丸回复修为,恐动静太大引来不必要麻烦,安有鱼就辞别了刘柏溪同夏侯有一道回了老君山。直朝深山老林行走了数十里才临时开凿洞府出来做道场,又布置各种阵法护佑,夏侯有一身积累倾囊而出。

    安有鱼才点头赞道:“如此我和师姐便两不相欠了,师弟这般为师姐谋划,希望师姐能真正领情才是,别又无辜牵扯了我出来,此番事了,师弟以后便不必再和我联络了…”

    山中无岁月,刘家别院居住的始终是普通凡人,因为院中古井溢散灵气,人沾染了几分,但是想脱离俗世还早着呢!

    且说这日晚间,冬日里第一场雪已经悄然落下,寂静的乡村小路上一匹马飞骑而过,马上一个穿披风戴兜帽的人影不断甩着马鞭。

    从井旁的那堵墙后,此人踩着两块土砖攀登而上又沿着墙边跃下,轻声道:“此处当有个梯子。”来人正是在白云观为父祈福的李玉玲,她深夜奔来为得还是郑秀云交代的任务,之前得了修炼入门每日里反复习练虽不能立刻有效,但总觉得身体和之前有了很大区别,一晃时间过得飞快,这几日里没有了进益,便趁着夜色来到刘家别院。

    刘柏溪自从得知后院有灵井,每日里干脆林县的族中也不回去了,就将偏院当作正经书房,每日里都在此地勤学不辍,为得便是明年春闱上榜,前段时间安有鱼有事离去,俩个人也并没有提及刘柏溪和李玉玲的事,是以刘柏溪还仍当那是一场异梦。

    李玉玲走入院中,离古井距离极近,直觉得一股特殊的气息朝灵脉中涌来,但是因为丹田未开,内丹没有成型,并不能留住灵气,但是灵脉被灵气洗刷过,竟是难得的舒爽愉悦,李玉玲道:“怪不得人人都想修道成仙。”

    三间堂屋里仍旧亮着灯,一个男仆在廊下披着夹袄打瞌睡,里面传来男声道:“刘大,打壶热水来。”

    刘大迷糊间起来,抬眼看到夜间里竟下起了初雪,喜道:“公子,外面下雪了,明年有个好收成呢。”

    刘柏溪道:“瑞雪兆丰年。打好热水你也下去早些休息吧。”

    主仆浅吩咐了两句,刘大就转身去偏方小火炉上打热水,炭火噼啪一声和角门打开的声音重叠,刘大回望了一眼暗处,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另外特别的想动,他便放下心来提了水壶去堂屋。

    刘大再出来时,刘柏溪道:“我一时半会儿不睡,且将窗户支开一扇我看看景吧。”

    刘大做好一切举着烛火转身退出朝偏屋走去,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又熄了灯,好一会儿都寂静无声,黑暗的角落里才显出李玉玲的身影来。

    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此番水到渠成不过是手到擒来,临了,刘柏溪回味道:“不知为何,你平平无奇,我梦中却总是你,三番两次的和你相会。”

    李玉玲道:“刘郎与我共赴云雨三回,第一回在我李家客院,后两回都在刘郎此间的书房,刘郎以为我是真的还是春宵一梦?”

    刘柏溪疑惑的望向她,李玉玲又道:“刘郎可还记得第一次相见,你从马车里朝外望,那时我就对刘郎情根深种了,此生我无法和刘郎白头偕老,矢志不渝,便是每一次偷偷摸摸的相会刘郎竟也不愿相信这是真实的嘛?”

    刘柏溪静静的看着他,俊俏斯文的脸僵硬了半天,又仔细思量三回间行事的特殊感受,终于惊觉自己自以为是的梦境其实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竟和一个小女娘相会了三回,二回的时候安有鱼就我后院安坐修行…

    “你小娘子家的为何如此主动?”刘柏溪想起第一回在李家客院内,李玉玲出现在自己酒后的卧房里,两人并无太多交流便水到渠成,他第二日以为是个春梦,还叫了刘大进去收拾。

    李玉玲苦笑道:“那时我已打定主意去白云观出家了,临了不甘心遇见刘郎一场,便私下里去见了刘郎,哪知刘郎酒后失了心性,我心中崇拜爱慕刘郎如何敢拒绝刘郎行事,又怕呼叫坏了郎君名声。”

    刘柏溪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又口口声声爱慕自己,内心难免有些别样的心思,两个人又是三回熟的老人了,此刻有些心软道:“都是我不好,我那日里酒吃了太多,凭白害了你小娘子的清白。”

    李玉玲再接再厉道:“那日后我缓了两日才精神起来,期间还正巧碰上匪徒夜袭李家,幸而得太守公子小鲁将军搭救,族里才无恙,我出家之事便耽搁了。过后我执意去了白云观,那日间听贩货的货郎说起刘家别院来了个绝色小娘子寻找刘郎,我心里难过,夜色里骑马而来,我以为刘郎已然将我忘记了,哪知刘郎还是对我…”

    她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二人回想那日的饥渴和放肆,刘柏溪想起来的最多的居然是李玉玲做那事时的特殊风情,李玉玲对自己痴迷的恋情。一时又想起安有鱼在紫藤廊下的与世隔绝直如仙人欲飞升而去,她看向自己的微微挑起的眼皮,心里有一股古怪的情绪在发酵,又闻到赤身裸体的李玉玲头上散发出来的一股特殊的香味,他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搂过李玉玲道:“好娘子,再叫我亲一回。”

    完事后,刘柏溪将李玉玲送到后院,又从库里找出个梯子给她搭好,叮嘱道:“你安心在白云观便是,我有时间了自去瞧你,这天寒地冻的,你别来了,小心着了冷气再生病了。”

    李玉玲想着和郑秀云的半年约定,道:“刘郎每日读书已然十分辛苦,还是我继续来看你吧,这此处倒也清净安全,白云观人来人往,别被发现影响了刘郎名声,我自决心出家名声于我哪有刘郎重要。”

    刘柏溪感动道:“好娘子,你快些回去些着吧。”

    俩人依依不舍分开,李玉玲在寒冷的雪夜里竟然觉得火热,她清楚的明白这次过后才是真正的不一样了,她再不是谁的影子谁的梦,总有一日在刘柏溪的心中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纵使不能完整的得到,便是安有鱼也再不能完整的得到了。

    深山老林里安有鱼仍旧在打坐修炼,极品丹丸在夏侯有特殊手段帮助下没有出现意外,只吸收起来十分缓慢,待疗伤完毕也已经半年后了。

    春闱也结束了,说起来刘柏溪竟意外的落榜了,只因近俩三个月来,李玉玲经常纠缠刘柏溪,他哪里还有精神读书,刘大发觉不对,便回了族中求刘夫人拿主意,刘夫人以为是刘柏溪年轻气盛无法安心,又想到儿子年岁大了没有成家,没有个身边人体恤,竟又着刘大带了两个异常貌美的女奴过来给刘柏溪受用。如此三个女人轮番上阵,学业荒废了不足为奇。

    安有鱼设法隐身亲眼目睹了刘柏溪堕落,心中十分痛苦,她还记得上次临分别时候对他说过的话,她道:“你不许和别的女娘有纠缠,只一心读书,来年下场定要榜上有名,咱们便可做十年的夫妻。”他笑着答应了,只可惜却没做到。

    深夜出现在白云观,李玉玲正在打坐修炼,隐约听到房间内有响动,以为是郑秀云,忍不住道:“师傅,你终于回来。”

    果然暗处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兜帽女子,她面目模糊,很有几分自得的高傲,李玉玲停止修炼,站起身恭敬道:“师傅传给徒儿的修炼法门倒是挺有用处,修行了这大半年感觉进益很大,有些不懂得还想请师傅指导。”

    看对方没反应,又道:“师傅交代我的事情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那刘柏溪被我缠着厮混了两三个月竟真得落榜了,他家中还有两个美貌婢女顶了我的锅,日前被刘家夫人着人牙子发卖了去,只我隐秘行事,他家中并不知道我是主谋,我现在对那处后院来去自如,那口井师傅你要何时过去?”

    见对方不答,李玉玲奇怪道:“师傅,如此结果你开不开心嘛,安有鱼想嫁给刘柏溪,那就再等三年吧,那时我或许已经玩腻了刘柏溪了,让给她也不是不可以的。”

    “果然是我好徒儿,如今事情到这一步了,你有没有想过要嫁给刘柏溪呢?”

    李玉玲道:“师傅传我修炼法门,我如今一心向道,再不是从前乡野村姑,等闲凡间绝色皮囊早晚得化为骷髅,哪有得证大道来得实在。”

    “你果然玲珑剔透,徒儿可再猜测一下为师为何对那井情有独钟!”

    李玉玲道:“师傅可是要用来修炼,我每次靠近井边都会觉得灵台清明,气劲在经脉中循环运转的速度也会加快,确实是一口有灵性的古井。”

    “其实这口井是一处溢散的灵脉缺口处,在井下方有一个特殊的法阵祭台,这才是我真正的目地所在。”对方缓缓的摘下帽子,曾经模糊的脸颊慢慢清晰起来,李玉玲定睛一看,差点吓出个魂魄升天来,只见对方白皙的颊上蠕虫般的伤口扭曲在一块,新肉芽形成冠状的结节布满伤口,竟是个无比丑陋的女人。

    “你师傅我脸上幼时中过奇毒,虽然解毒及时但是仍旧面部布满疤痕,我便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相貌是什么样,如今有此机缘,我何不找一有慧根之人借助阵法夺舍。”

    李玉玲小心翼翼道:“师傅,我面目丑陋,您应该看不上吧?”

    对方咯咯笑出了声:“你给我推荐一个好的来,不然就只能是你啦。”

    李玉玲头脑运转极快,道“我确实有一人选,但是却不知道她的躯体是否能习练法术。”

    对方道:“哦,究竟是谁。”

    李玉玲道:“我堂妹李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