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
卫衣里的暖宝宝已经不热了,阮棠还是嫌冷,舍不得撕。
一天下来已经精疲力竭,她连走爬坡走回客栈都嫌累。
昨天还欢呼的‘桃花源’窄道也失去了魅力,只剩下呼呼作响的凉风。
早上搬动Jeffry的时候用力过猛,挫到了左手。经过凉风一吹,骨头又泛起熟悉的丝丝抽痛。
抽痛越演愈烈,走到半路开始抽筋,阮棠一边甩手,一边寻思着回城了得去趟医院。
嘶,确实要保养一下。
客栈院子里很吵,正好是饭点,她本来饿极了,但现在饿劲过了,反而没什么胃口。
径直上楼,拐角,掏钥匙。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从她头顶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明晚八点,有个饭局】
阮棠没理他,开了门
【你听见没有】
阮棠转身,吸了口气,心里憋了一天的火蠢蠢欲动:“没听见,你叫谁呢?”
【Jeff要见你】
“不去”
柳怡江皱了下眉,不耐烦道:【随你开价】
随我开价?随我开价。
阮棠心里那可在炸弹骤然被引爆,她盯着柳怡江怒吼道:“柳怡江!你是不是什么都得谈钱!”
“在你眼里,我就该是叫花子,为了钱,围着你眼巴巴地转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傲慢!”
柳怡江生来头一遭被吼,也怒了,声音冷厉道:【不然呢,不谈钱谈什么?谈交情?你以为自己是仙女吗?】
阮棠顺势反击:“和你能谈上什么交情?你通人性吗?说一套做一套!”
“还送什么裙子!滥情!虚伪!”
阮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儿了,但火气上头,嘴比脑子快。
【什么裙子?】柳怡江短暂疑惑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逼问道:
【我滥情?是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着男人一口一声晚安叫得响?!】
“我……”
【我虚伪?当初是谁心机,千方百计地讨好我,要上我的床?!】
【你脾气这么正直,怎么在其他人面前就卑躬屈膝啊!】
柳怡江声音凛冽,饱含怒气又压得很低,加上他个子高大,站在阮棠对面压迫感十足。
阮棠被他打断得气不过来,一时不知道该先回复那一句好,胸口剧烈的起伏。
听见他说自己卑躬屈膝,眼眶都气红了,摁不住爆粗口:“我卑躬屈膝,因为我他妈是实习生!不是你柳大少爷!”
她反手就要关门。
哐的一声脆响,柳怡江一把排住门板,眼里的寒意浓得化不开:“你妈两年的医疗费”
他声音不大,但犹如平地惊雷,寒冷的恶意扑面而来,打得阮棠浑身一凉。
阮棠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愣愣地点头,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门上的阻力消失了。
阮棠搭上门,房间涌过来一股黑臭的寒气,她感觉身上的羽绒服比纸还薄。
胃里一阵抽搐。
呕!
她跪在地上,一直抱着马桶干呕,呕得泪流满面才罢休。
小淡还没回来,她合着羽绒服,爬上床睡了。
一夜乱梦。
影影绰绰。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阮棠分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
她挣扎着接起电话,对面小淡让自己帮她带根围脖。
头痛欲裂,隔壁床的床单还像昨晚一样,洁白整齐。
小淡一晚上都没回来?
“棠棠,快点来一趟会议室”
什么?阮棠坐直起来,瞄了眼时间,坏了,联欢会要开始了,三两下收拾好冲到现场。
一路上人多,村民,还有附近的游客。
就像赶集一样,本来安静空旷的山坡变得拥挤热闹。不知道从哪里用来这么多人。
台子已经热起来了,音响放着舒缓的小调,给节目预热。
一切准备就绪。
阮棠进了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刘哥背着手在原地打转,陈初的助理也病怏怏地趴在桌上。
怎么了?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陈初出事了”
昨晚收工后人就不见了,找了一晚,没结果。
这次虽然没打声招呼,但这种事情原来发生过,他们团队侥幸压着没上报。
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自己走回来了,但浑身伤痕累累,嗓子失声了,跟破锣一样。
当时联欢会灯光音乐已经开始了,再上报就已经晚了。
阮棠转身去了一趟陈初的休息室。她已经没了昨天的生动妖艳,面色煞白,眼睛和嘴唇红肿,腕子上细细密密的全是勒痕。
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呆呆的,和她说话,反应要慢一拍。
表演明显是不可能。
她的节目内容正好在中间高潮时刻,不能剪,不能替换,也没人敢临时顶替。
主办方给策划公司施压,焦得刘哥团团转。
外面的舒缓小调变成了流行音乐,鼓点密集。音响哐哐地放着,心跳都跟着节奏燃起来。
真正的进入了表演气氛。
死马当成活马医。
阮棠拍腿提了个办法。
台上都是三脚猫表演节目,没什么好看的。
龚书辉和柳怡江在嘉宾席边上捡了两个位置坐下,方便拍完照就好走。
柳怡江还是沉着脸,时不时小幅度地动动下颌。他气质本来就拒人千里,现在更是冷得要死。
这人从小一烦躁就下意识地舔牙齿,龚书辉都习惯了,“柳哥哥啊,谁又犯罪过了?”
柳怡江皱了皱眉。
龚书辉从善如流,闭嘴。
歌舞暂歇,台上报幕说,下面有请陈初小姐……
龚书辉一听,奇怪道:“欸,说陈初呢,听说她昨晚失踪。今早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碰见了,快没人形了。这还能上台?”
柳怡江眼睛挪了挪。
舞台装饰是拉幕布的风格,陈初从红幕后走出来。
步子又小又慢,画着浓妆,罕见地穿着一条宽大的长袖黑蓬裙。
粗看过去,像个妖艳的女巫。
露天舞台,观众席离得很远,看不出来异样,但在龚书辉那块的嘉宾区,就看得一清二楚。
陈初动作僵硬,领口有一截瘀痕,嘴肿得口红都盖不住,立住了也颤颤巍巍的。
但凡有点经验的都猜得到昨晚怎么了。
龚书辉咂嘴:“玩得儿挺大呀”
陈初取出话筒,另一只手拂在话筒架上,故作轻松地倚在上面。
背景音乐缓缓而起,音响里一句“大家好,我是陈初”流出。
字正腔圆,音色温润又蕴满活力,听起来很舒服,风里凭空添上了一股清甜。
柳怡江蓦地抬头,眼睛盯着红幕。
“今天百大……”打过招呼,这段脱口秀算是开始了
台上的陈初嘴都不怎么动,这决不是她的声音。
龚书辉笑道,“我靠,这也能配音?”
他又疑道,“这声儿怎么有点耳熟呢?”
抛包袱接梗,一段台词安全地说完了,表演结束。
对在娱场所里泡惯了的人来说,中规中矩不痛不痒。
但由于后排看不到细节,先前歌舞带动得全场气氛很好,加上配音抑扬顿挫。
山里人要求也不高,说完场下一片叫好。
前排的工作人员都捏一把汗。
好歹是蒙混过关了。
不过高兴没出三秒,意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