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烟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拴绳钱袋放在王象升手心里，回道：“都在这了少爷，药铺白掌柜那里，我还欠了人家一两银子的出诊费，这些钱是省下来为了给少爷买早饭的。”

    这做生意本钱不够啊！

    王象升捏着钱袋，沉默了片刻，向茗烟问道：“你知道做豆腐的石膏得花多少钱买到？我要弄一百担（一百斤）拿回来用”

    “做豆腐用的石膏？”茗烟挠着头回道：“少爷，这东西不用花钱的”

    嗯？有这好事？

    “但是”茗烟接着道：“少爷要这么多，做豆腐的恐怕没有这么多”

    对啊，有哪家豆腐坊用的了一百斤石膏做豆腐，这一点，王象升忽略了。

    “那就先弄个三五十斤，反正越多越好”

    “好的少爷，我现在就去多跑几家要一些，有几家豆腐坊是咱们街坊，待我们很和善，应是很好说话”

    “慢着，”王象升拉住着急跑腿的茗烟，又问道：“娘子她一直是这么疯癫吗？”

    茗烟仔细想了想，回道：“那倒不是，周乔姐姐也有清醒的时候，有时白日里还能帮太太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只是莫要刺激她，她之前看见少爷你，就止不住了，所以这一年来，少爷你很少接触姐姐的。”

    “我心中已有治好娘子的办法了，这些日我若再接触她，大不了蒙上脸不说话就行了，等下我们出门分头走，你去弄石膏，我去染布坊弄些颜料来。”

    “少爷?”茗烟一脸的问号，王象升却不等他问，又道：“你可知附近哪里有制陶的土窑？”

    “邻居石三就是制陶匠”

    “好，那我们走”

    王象升吩咐茗烟将推柴的两轮车带上，自己怀里揣着茗烟的二十几文钱向村镇的西头走去。

    王象升所在的镇叫李庄镇，是靠近河北大名府的一个附属镇，人口不多，却是一个异常热闹的富镇。

    李庄镇以李姓大户居多，南北遍布住户房舍、官署书院等，东西又分为两街市：东市多以衣铺酒肆、庙街茶楼客栈等居多，声音嘈杂但街面干净；西市则是轻工业的汇聚地，纺织染坊、陶瓷马市家具匠铺应有尽有，没有重工业的机器轰鸣声，相对环境安静，但地方脏乱不堪。

    王象升直奔的正是这西市的染布坊。

    “客官，买布你得到东市去买，这里是染布的地方”一个染布坊的伙计见王象升进了染坊大院四下张望，遂小跑过去半弓着腰对他说道。

    “我不买布，我买你们的染布颜料”王象升说明了来意。

    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了句“稍等”转身进了院子里屋。

    过了一会儿，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胖子同伙计走了出来，见王象升穿着寒酸，背朝手仰着脖子对王象升拉长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公子，买我作坊的染布颜料用来作甚？”

    王象升看着这个势利眼胖子，拱手耐心道：“掌柜有礼，我是一个油彩画工，手里有一批寺庙的泥塑需要着色，于是叨扰贵坊颜料一二”

    来的一路上，王象升想到了这染布坊不肯轻易拿颜料出售，遂苦想着编了这么个理由。

    “染布颜料染泥塑？这倒是未曾听闻，你何不用粉料着色呢？”胖掌柜捋着胡须说道，眼神里却充满了怀疑。

    “是这样的掌柜，粉料涂抹上去纹理不够细腻，而颜色呆板死气，不如您这的颜料鲜艳亮丽”王象升搜肠刮肚的解释道，这古代商人真是不好糊弄，一个染布掌柜都如此的谨慎精明。

    “对不起，我这里不卖，你另寻他家吧”胖掌柜拱了拱手，下了逐客令。

    王象升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再求购，也拱了拱手，一脸失落的转身。

    就在他刚要走出门外，一个拎着废颜料罐子的工人，将罐子扔向了院门口的垃圾场，罐子撞到一块大石头，“咣”的一声碎裂了开来，红黄相间的颜料溅洒在石头上，端是无比的鲜艳。

    王象升看的眼睛一亮，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躲在院门口一颗大树旁等着，不一会儿，又有一人拎着颜料罐子向垃圾场走去。

    王象升立马跑过去拦住他道：“这位大哥，你这罐子不要的话，能不能给我？”

    “给你作甚？”

    “在下家中正好缺一些腌酱菜物什，烦请通融则个”

    “哦……那好吧，你拿走吧”

    成了！王象升压住心底的欣喜，抱着颜料罐子继续等着人出来。

    “你要这脏罐子作甚？”

    “小哥，酱菜腌的多，这罐子大小正合适，所以多要一些”

    “好吧”

    ……

    王象升一口气连要了七个颜料罐子，往罐子里瞅，红黄蓝绿各种颜色都有，即使不齐全的，自己拿回去也能三基色调配一下。他现在正费力的将颜料罐子挪到大树下隐藏住，边喘着粗气，边拖着脚步往家里赶。

    往回走的路上，迎面正好碰见推车赶来的茗烟，王象升问道：“你怎么朝西街来了？”

    “少爷，我拉回了一车的石膏后就先放咱院子了，想着你买颜料陶土肯定不好拿，就推着车寻你来了。”

    王象升歪着头看着茗烟，顿觉他此时无比可爱，遂拍着他肩膀赞道：“干得不错，现在跟我走，先把你少爷我没花一分钱搞到的颜料运回来，然后我再请你去吃大肉包子去。”

    主仆二人推着装满颜料罐子的车，一路回到了家。王象升计算着时日，思量自己要是又捏土又倒模再彩绘，这一天时间肯定不够，又拉着茗烟折身往陶土匠石三家去。

    年旬三十、一脸老实像的石三，看着王象升手里的图纸，拍着胸脯回道：“王小公子，你这图，画的还不如年画娃娃，俺保证能给你捏出来。”

    呃，被古代技工鄙视了。

    “等你烧制完成交给我就行，这是十文钱定金，其余的完工后，明日我们一起算，你看行吗？”王象升拿出来十个大钱放到石三手里。

    “好咧”石三见给了钱，二话不说拿过王象升递给的一叠图纸，进屋就开始干活。王象升则嘱咐茗烟盯住石三，若他捏完一个，就将自己的图收走一张，不要遗留下。

    拍了拍自己咕咕叫的肚皮，王象升往东街的包子铺走去。

    剩余十六个铜钱，拳头大的包子，他一口气买了八个，把钱花了个干净。边吃边进了石三家，递给茗烟两个，又给正在工作的石三身边放了两个。

    茗烟吃的烫嘴，嘴里却不住地心疼着钱；王象升摸了摸肚子，笑着不在意，叮嘱他将剩余两个留给周乔。

    约莫一个时辰后，茗烟着急着要回去给王象升的继母倒尿桶，独留下了王象升在石三的水泥工作台前发呆。

    又拜那位穿越前辈所赐，这大哥又把水泥造了出来，虽然和后世区别它还略显低劣，但坚固度已经不错了。

    王象升百无聊赖，心里却突然想到一事，

    于是，他向石三要了一堆陶泥，心里想着女儿小小的模样，按一比一比例，着手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