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敦夏天盛开如花

第十三章 战功彪炳

    秦叙被闹钟吵醒,将手背覆盖在眼睛上,挡住窗户渗漏进来的阳光,今早没听见王阿姨家的鸡叫,清醒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只早上打鸣的鸡,已经装在他的冰箱里了。

    他先去开了店门,挂上营业的木牌,刚刚四点半,外面的天空泛着鱼肚白,街上一片静谧,还没有人出门遛弯,不远处的街口能看见环卫工人,拿着大扫帚清扫树叶,呼吸了一下清爽的空气,转身回去洗漱。

    薄荷味的牙膏让整个人都清醒起来,随意拨了两下头发,有点长,下班的时候要去路口的理发店剪一剪。

    他用发泡网将剃须泡打发,白色的泡沫抹在下巴上,将手柄换上一块新的刀片,沿着下颌角轻轻向前推进。

    他喜欢用这种原始的剃须刀,感受刀锋刮过皮肤,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总觉得比电动的更好用。

    青色的胡茬被刮干净,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用清水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打上香皂,这块香皂值得一说,要是能看见包装盒,就会发现,这已经是一年以前去超市买回来的了,一次买了好多,一直用到现在,是最普通的舒肤佳。

    然后擦干直接走了出去,看不见任何护肤品的身影。

    套上围裙,将粉丝用温水泡软,放进锅里焯水,当旁边的计时器两分钟响起的时候,捞出来切碎,跟炒熟的鸡蛋肉馅放在一起。

    菜刀在水流下冲洗之后,将胡萝卜分块切成丁,刀功精湛,快的只能看见虚影,二十几根萝卜很快就切完了,全程左手都没用什么力气。

    软软的面团擀成薄薄一层,托在掌心,手指一层层的捏出褶皱,将调好的馅料包裹在里面,晶莹的面皮透着肉馅微粉的颜色,摆在竹帘上,小巧又可爱。

    秦叙的动作干净利索,用不了多久就摆满了一张竹帘,小臂上都沾着面粉,眉眼低垂,专注的捏着包子,好像掌心拖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又轻柔又细心,每一个皱褶都角度整齐像复制出来的一般。

    馅料还没包完,秦叙拍拍手上的面粉,去灶上先开砂锅,里面的粥炖的浓稠,红豆是昨晚冰冻过又拿出来化开的,更容易起砂,红豆的微甜和大米搅合在一起,更加香甜软烂。

    另一锅是杂粮粥,褐色的大豆是从干豆角里剥出来的,已经煮的炸开了皮,与其他的杂粮混在一起,喝的时候放上一小勺白砂糖,更加诱人。

    秦叙用勺子浅尝了一口,觉得差不多了,关上灶火,用余温煨着,等食客来了盛出来就能喝。

    当馅料都包完,整整四大盘小包子,整齐的摆放着,煎盘上刷上油,筷子一头微微冒起小泡,将包子放上去,滋啦一声,整个厨房都变得鲜活起来。

    小包子煎成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撒上一把葱花,装进白瓷盘子里,格外好看。

    “叙仔,我来给你帮忙了。”

    王阿姨走进来,轻车熟路的从消毒柜里拿出餐具摆在桌子上,秦叙看了看钟表,忙活了一早上,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多了。

    他装了两盘小波萝包,盛出两碗粥端出去:“一起吃点吧。”

    “不用不用,我出来的时候做好早饭了,都吃过了,你吃吧,一会有人我帮你招呼。”

    话还没说完,张伯伯就拄着拐杖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

    “叙仔啊,可算等到你开门了。”张伯朗声大笑,指着身后的人说:“这是我女儿女婿,难得回来一次,就惦记着你的手艺,你要再不开门,明天他俩就走了。”

    王阿姨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这姑娘都这么大了,女婿也帅气,你好福气呀。”

    秦叙听着他们寒暄唠着家常,问道:“红豆粥、杂粮粥喝哪个?今天只有小波萝包。”

    “两碗杂粮粥,一碗红豆粥,再来三十个小波萝包。”

    小波萝包体积小,一口一个没问题,秦叙答应了一声,就去后厨准备,张伯伯一家都是熟客,自己找地方就坐下了,王阿姨也是几十年的邻居了,大家吃个早饭就凑在一起唠嗑,也不能冷场。

    秦叙听着张伯伯的笑声,就能知道这个老爷子,每年也就在孩子们回家的时候才这么高兴,平时就侍弄花草,拄着拐杖逛菜市场,鲜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

    这条街上大多人家都只有老人,年轻人要么搬去更便捷热闹的港岛,要么就去了大湾区外地工作,老人们过年才能团聚一次,平时也难免寂寞。

    粥品软糯香甜,波萝包油香四溢,外皮酥脆,里面反倒浸着汤汁,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回味。

    秦叙看着他们坐在大厅里吃,他就端着碗坐在玻璃后头,一口一个包子,吹着勺子里的粥,很快就能解决自己的早饭。

    他虽然起得早,一直在忙碌,腰酸背痛,但精神却很好,一点也不犯困,但要是不站在厨房里,让他四点多起来去公司干活,那肯定早早就开始打瞌睡了,看来还是兴趣使然,油烟能让他格外专注精神。

    一桌人吃的热闹,张伯伯的筷子不停地往女儿女婿的碗里夹着波萝包和小菜,秦叙看着略微有些晃神,那双筷子重合了影像,他曾经也被人这样嘘寒问暖的关心过。

    不过只是一瞬间,摇了摇头,整个人又清醒冷淡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粥喝光了,然后站在水池边上洗碗。

    “哎呀,你这还包着纱布呢,别洗了,一会我在外面的池子里就给你刷了。”王阿姨挽着袖子走过来,隔着玻璃说话。

    “没事,都结痂了。”

    秦叙左手用指尖捏着碗,右手拿着海绵布擦洗,尽管很小心,但纱布还是有一些被飞溅的水流打湿了。

    王阿姨热心肠,经常来帮他忙里忙外,但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少去麻烦别人,这些年受了不少照顾,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记着这些好处的。

    王阿姨摇摇头,正好张伯伯一家吃完了饭,就过去收拾碗筷。

    秦叙也走出去帮忙,顺手将后厨挂着的一件围裙递给她:“别弄脏了。”

    王阿姨一边干活一边念叨着儿子回来了,在外面多有出息,挣了好多钱,她也跟着要享福了。

    “我那个儿子呀以前看着不着调,没想到还真自己闯出来了,还说要把我接到大城市里去。”王阿姨乐呵呵的,脸上的皱纹都笑的堆在了一起。

    “我都在这生活一辈子了,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地方,还是这老邻居们在一块舒服,等过几天盛辉走了,我也不跟着,就在这等他过年回来看看就行了,去了也给孩子添乱。”

    盛辉就是她的儿子,三十多岁了,听说在内地浦江市生意做的不错,秦叙想着路口那辆豪车,也不是小打小闹能买得起的。

    王阿姨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推着秦叙往一边走:“你那手啊得好好保养,先别沾水了,我来就行。”

    秦叙也没跟她抢,看看墙上的表也快到时间了,就进房间换衣服。

    今天就直接回总公司报到了,把情况汇报一下在,上一阶段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后面目前还没有什么任务,能清闲几天。

    穿上西装,从抽屉里随手抓出一对暗金色的袖扣,昂贵的腕表上沾着手指印,在脱下来的短袖上蹭了两下,就扣在了手腕上。

    一早上都在厨房忙活,身上难免沾上油烟味,只好喷一点香水掩盖,熟悉的蓝风铃,淡淡的在空气里弥散,细密的喷雾透过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正在打领带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一阵铃铛声,秦叙挑了挑眉,这个时间来食客,他也没有功夫招待了。

    正想着,就听见王阿姨的声音:“你怎么来了?早饭都在桌子上呢,吃过了没?”

    听着语气,应该是王阿姨挂在嘴边的儿子找过来了。

    “哎呀妈,你不在家好好歇着来这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我就收拾一下,马上就关门了,你先回去再躺一会。”

    秦叙穿戴整齐,拎着公文包走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着花短裤,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的年轻人,围在王阿姨身边转悠,手里摆弄着桌子上的筷子筒。

    王阿姨看见他出来,笑着说:“叙仔要去上班了啊?一会我帮你关门就行了。”

    秦叙还没等说话,王阿姨的儿子就开口了:“他又不给你开工资,你来白干什么活,人家拿你当免费劳动力呢。”

    “说什么呢!”王阿姨推了他一下,笑呵呵的看着秦叙:“快走吧,一会赶不上车了。”

    秦叙没把男人的话放在心里,看了看手表说:“您先回吧,我自己锁上门就行。”

    “我给你锁,那些碗还没刷完呢,要是留着你晚上就不好刷了。”

    “人家都让你走了,你就别留了,赶紧回去,我都舍不得让你干活呢。”男人抢下她手里的抹布扔在桌子上,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王阿姨一边回头,一边推着儿子的胳膊:“我待着也没事,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过来,别添乱。”

    秦叙也往外走,在门边拿起锁头:“回吧王阿姨,我下班回来自己能收拾的。”

    男人把王阿姨带出了饭馆,嘴里还念叨着:“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去干活,他又不是你儿子,还不给你开工钱。”

    秦叙锁好门,照旧把钥匙放在了花盆底下,盛辉说的没错,王阿姨无亲无故总来帮忙,他也确实没有开过工资,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了。

    今天好像是某个小学组织郊野公园游玩,车上好多学生背着书包,有的家长也跟着去,车上就人满为患,前门想关上都很困难。

    听着上面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吵闹,和人挤人的场面,秦叙的脚就站在原地没动,时间还来得及,等下一趟吧。

    车窗里孩子们穿着整洁的校服,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大大的五颜六色的书包背在肩上,可能是因为人太多,有的孩子就把书包放在了脚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躲着后面挤过去的人潮。

    收回目光,看着手机软件上下一辆车的进程,还有15分钟就到了,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铺在凳子上,公交巴士站都会有这样的候车长椅,高峰的时候根本没有空位,今天出奇的能让他坐下等着。

    尖沙咀老区的车辆并不多,即便是高峰也很难堵车,一个红绿灯就能开过去不少车,旁边的早市已经收摊了,环卫工在打扫地面上被踩烂的菜叶子,秦叙视力不错,还能看见摊贩留下的鱼鳞,混着血水被一下下扫进下水口。

    扫把划过底面的沙沙声,周围人群低声说话的私语声,车辆往来轮胎擦过的声音,还有摩托车留下的轰鸣,每一段音频都是普罗大众每天的日常。

    他没骑过摩托车,连车都很少开,不知道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还是坐公交巴士一动不动的到达目的地,更省力气。

    软件上的提示音响起,公交巴士车已经不远了,他抬头往前边的路口看去,果然车辆转过路口,亮着绿灯的车牌映入眼帘,不过看那样子车上人也不少。

    果然,透过车窗还是能看见不少人挤在上面,但秦叙不能再等下一辆了,只好排队上车,刚好是最后一个,站在上车门口紧紧抓着栏杆,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挤下去。

    车门关闭的时候,身后有被摩擦挤压的感觉,不停有人喊向后挤一挤,此起彼伏的凌乱声响,让他心里升起的不耐烦。

    脚上已经被人踩了好几下,但他想低头看看都做不到,只能挺着脖子,等前面的人往后面的车厢腾挪,才能感觉面前的呼吸顺畅一点。

    但最难受的还不是现在,看见下一个站台上那么多人等着,秦叙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选择打车上班了。

    当车门开启,上车的人一下推在他后背上,那一瞬间的窒息感然他想暴走,就这样被前后两方人推搡着,根本不受控制的往车厢中间挤去,在摩肩接踵的空隙里找到一丝空间,让身体暂时停留。

    他将公文包放在胸前,可右手根本找不到能握持的栏杆,头上的横杆上吊着的把手都被占着,座椅靠背上的空缺也被一只只手占据,他只能微微拉开两只脚的距离,企图跟着车辆晃动的频率,找到平衡。

    秦叙忍者心里的不耐,想着下一次再是这样的情况,一定要毫不犹豫的打车,这份洋罪可不能再受一次了。

    人挤人的有限空间里,各种香水味道混合,面前的大汉身上浓重的汗味直窜鼻腔,他的蓝风铃一点作用都没有了,而且温度越来越高,他站在正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人墙,车窗吹进来的风根本顾及不到他,额头上渐渐析出了细密的汗珠,就等着快一点到站,要下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公交巴士的播报到站就像天籁一般,秦叙抱着公文包,挤出重重人群,途中不知道踩了多少只鞋,才算逃出生天。

    身后人们的牢骚都不重要了,下车的一刹那,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扯了扯身上被挤出褶皱的外套,又蹲在站台上把皮鞋上的脚印擦干净,掸了掸灰尘,才举步往公司走去。

    总部的大堂比分公司气派多了,吊顶的灯是一千零八百颗水晶球拼制的,天气昏暗或者黑天的时候,会折射出各种光芒,两排摆满了叶片宽大的绿植,被保洁人员照顾的生机勃勃。

    前台的小姐姐笑容满面,打卡机上印着上一个人的指纹,秦叙用纸巾擦了一下,才重新打卡。

    一连四部电梯,每一个前面都排着队,有人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早餐,有人在接打业务电话,女人们精致的妆容和职场三件套色彩缤纷,男人们人手一个提包,装着上下班奔波养家糊口用的电脑。

    秦叙跟着人群的脚步走进电梯,站在角落里,他身高不算矮,能看见娇小的员工头顶的假发片,和从下面飘上来的熟豆浆的味道。

    想起早上包的小波萝包还剩下不少,放在冰箱里,晚上回去还能吃,但绝不会用在第二天的早饭上,每一天的食物都要保持绝对新鲜。

    早上王阿姨被盛辉拽走的匆忙,忘记告诉她帮忙收一下菜店老板要送来的蔬菜和海货,不过到时候敲门没人应答,也会再给他打电话的。

    他的办公室好些时间没回来了,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没有助理,保洁阿姨也不负责办公室的卫生,秦叙放下公文包,挂好外套,自己拿着抹布到卫生间的洗手台打湿拧干。

    “呦,秦组长回来了,听说这些天又是战功彪炳啊。”

    秦叙对这个声音非常耳熟,镜子里对方的脸上都是幸灾乐祸,跟那些通红的疙瘩痘混在一起,都变得狰狞起来。

    “等年终奖的时候,秦组长肯定又是第一名吧。”

    男人不依不饶的耳边聒噪,秦叙不想理他,权当听不见,这个态度更让对方搓火,一直围在身边念叨。

    秦叙拧干抹布,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被男人挡在的前面,他微微抬眼对上他挑衅的目光:“让开。”

    “你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呢?怕是不知道这回得罪了什么人吧,高层的电话都打到总监那了,姓秦的,说不定下一个被查的就该是你自己了。”

    男人叫宋奇,是他手下的组员,性格骄狂自视甚高,一向跟秦叙不对付,而且手腕灵活,基本没有什么底线可言,为高层不少领导都效过力,是被当成刀剑铲除异己的个中好手。

    偏偏秦叙最看不上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每次遇见都没什么好脸色,此时更是懒得听他废话,直接绕过去离开。

    他自己有本事,在资源重组部门立足靠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靠山,全是一点点自己累积下来的功勋,要想动他,高层的人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回到办公室,秦叙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想刚才宋奇的话,他就是史好运事件的调查员,不过按照一贯作风,史好运的事情最终也不会查到什么有关痛痒的证据,被自己高高抬起,转手给别人,自然要轻轻落下。

    他还能得罪谁,那必然就是史好运背后牵连到的利益关系了,要是换做其他调查员肯定会瞻前顾后,仔细掂量一下个中复杂的人事脉络,但是在秦叙这里,对不起,不存在的。

    谁想搞他,尽管放马过来,从业十几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不依然牢牢站在这个位置上。

    公司的风气可以矫揉造作,可以容许有拉帮结派的小团体,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最高层仍然要保持主流风气的清新干净,这就是为什么每次遇见危机,秦叙都是那个被派出去解决的不二人选。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铁面无私,不讲人情,只看证据,这对秦叙自己当然树敌颇多,但对公司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看着桌面整洁一新,笔筒仔细的归位,又在桌面上铺上一层纸,给钢笔重新换了墨囊,去洗抹布的时候,将手指上沾染的钢笔水一起搓掉。

    收拾完卫生,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坐着歇气,一会去汇报工作,总监肯定要提起史好运的事情,听听他怎么说,按照史好运的性格,不报复自己是不可能的,总要知道他背后都有哪些大树才行。

    休息的差不多了,拿出整理好的文件,就去了总监办公室。

    “笃笃笃。”

    等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才推开门走进去,总监坐在办公椅上,看见他进来,指着沙发说:“先坐一会。”

    这个办公室没什么变化,就是窗台上的绿植有点半死不活的,可能日照时间太长,又有点缺水,叶子都泛黄了,桌面上的小茶杯也凝结了一圈水渍,看来最近总监的助理不太上心的。

    想到刚才在门口也没有看见助理位上有人,估计是离职了吧。

    总监的助理在公司很多年了,这次倒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给开了,这办公室也没有以往收拾的整齐精致了。

    “小秦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这次回来好好歇一歇吧,暂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你出马了。”

    总监绕过办公桌坐在他对面,解开了外套扣子,整个啤酒肚堆在腿骨上,一笑起来,像个大肚弥勒。

    秦叙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是纸质报告。”

    总监没打开看,笑着点头:“你发到我邮箱的我都看了,不过这次你的方法有些激进啊,不像你平常的作风。”

    他说的是那个雨夜秦叙打的电话,在举报史好运的匿名信发出去之前,秦叙是跟总监通过电话的,以后就算有人查出来,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这点把柄他是不会让别人攥到的。

    “我只是提前将对史好运的调查摊在了明面上,而已。”

    史好运为了私利不择时段,颠倒黑白,他就算拿不到调查权,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不管谁去查,背后的靠山有多大,只要事情被掀开了,以后晋升这就是一大难关。

    等报告提交之后,关于赵天刚一事的来龙去脉都会被公示,届时赵天刚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地产分公司的两个办公室不打的头破血流才奇怪呢,赵天刚只是鲁莽,不是傻子,以后就是史好运路上最大的障碍。

    “这可不是摊在明面上这么简单。”总监习惯性的端起水壶倒茶,没想到里边是空的,有些悻悻的放下了。

    “这几天不少人给我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保着史好运的,还点名让宋奇担任调查员。”

    总监叹了一声接着说:“你也知道宋奇这个人,他才是咱们资源重组部门放在高层的一杆枪,史好运这件事落在他手里,最后的结果你想想也能知道。”

    秦叙在心里冷笑一声,根本不用想的,雷声大雨点小,史好运根本连胡须都伤不到的。

    不过因为是匿名举报,就算不查实,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是痛恨这样的官官相护,最后坑的还是公司自己。

    “水至清则无鱼,你工作这么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别跟史好运较劲了。”总监往头上指了指:“人家上面硬着呢。”

    硬不硬的跟秦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犯到他面前来,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非要挖个水落石出。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总监更头疼了,史好运只是靠山硬,而他面前这个金牌调查员那是脾气硬性格硬,就有一股子宁折不弯的倔脾气。

    “我知道赵天刚这件事呢,你办的漂亮,但是引起的关注可是不小,要不你休假吧,我给你带薪休假,等平息了你再回来上班。”总监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些年秦叙经手的调查比这个劲爆的多了去了,但不管上面施加的压力有多大,总监也从未把秦叙抛出去,而是想方设法的让他避开,秦叙也能感受到,对方是真心在保护他的职位。

    不然就这些年树立的敌人,得罪的高层,足够把他这个调查员从公司踢出去八百回了。

    秦叙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一个史好运还不至于让我躲开,以后再说吧。”

    “你呀,就是犟!你知不知道不仅人家分公司的总裁打电话了,连董事会都有两个人跟我提过这件事了,赵天刚是被你保下了,你就不想想谁来保下你啊。”

    总监看得出来是着急了,想去端茶杯,发现茶杯里没水,想指着秦叙骂两句,又张不开口,只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可秦叙压根就没想过要被谁保住的问题,他不怕找茬,能反击回去就狠狠的打一顿,要是被死死压住,一脚被踢出局,那就回佐敦老街好好开店,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大差别。

    那些高层,那些所谓的靠山,都不曾出现在他眼睛里。

    职场,当做赖以生存的地界,那就是不可或缺,要是像秦叙这般可有可无,佛系对待,那自身就是天王老子,谁也不怕。

    但有一条,他可以每一天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出去,但决不能是因为怕被针对,缩肩拱背的躲出去。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秦叙对着总监浅浅的勾了一下嘴角,这已经是他在公司最友好的表情了,总监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是摆摆手,叹着气说:“出去吧,看见你就来气。”

    秦叙二话没有,站起来就走了,要是史好运能不管不顾的堵上前途和职位正面刚一下,他还能佩服其是个有血性的汉子,现在这小报告打的一溜十三招,实在不能让他看进眼睛里。

    回到办公室,邮箱里干净的很,一封未读邮件都没有,一整天都悄无声息,还真是像总监说的,没有什么工作安排给他,完全的清闲下来了。

    他虽然是个组长,但大家手上都有任务,自己也不喜欢三天两头的开会,而那些组员呢,也碍于秦叙个人的脾气,很少来敲门,一直到中午吃饭,都无人打扰。

    秦叙靠在办公椅上假寐,手指在大腿上来回滑动,看上去杂乱无章,要是见过他雕刻的模样,就不难猜出,这人是在默默复习雕花的手法,对厨艺的钻研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正想到关键地方,手指的灵活微微卡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震动的嗡鸣打断了他的思绪,微微皱起了眉头。

    来电显示上写着傅瑶两个字,这上班时间打电话来,总不能是因为想吃猪肠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