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温婿

31 忠顺营

    在军营里日日操练,周仓很快就和营中士卒打成一片,尤其跟闷葫芦苏展的关系最好。

    别看苏展闷闷的,懂的可不少,算是营里的老兵。

    周仓有问题就直接问苏展。苏展有时当面不理,有时直接开怼,但过了一两天,又忽然对周仓说出答案,打周仓一个措手不及。

    经历过几次,周仓也知道苏展是面冷心热的,因此,每日里周仓与苏展同吃同练同睡。

    渐渐的,周仓对这座军营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营名叫忠顺营,号称千人,是边塞的一支劲旅,一直守卫边疆,对外族作战。因此营作战勇猛,攻无不克,屡立奇功,又被称为陷阵营。营中不仅有骑马冲锋的骑兵,还有铠甲森严的步兵,还有射术精湛的弓兵,可以说是个杂牌营。但就是这个杂牌营,在以骑兵为主的并州军中,愣是挤下了一席之地。

    也正如高顺所说的“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这支依靠组合拳取胜的杂牌营,在并州军中并不受待见,甚至被视为异类。在并州人担任将帅的并州军中,使用并州铁骑是第一选项,而使用陷阵营则是不得已的选择。当骑兵对攻坚战束手无策的时候,才是高顺所率领的陷阵营出场的时机。

    丁原时期如此,丁原死后吕布成为并州军领袖时,也是如此。就像那些士卒吐槽的:俺们陷阵营就是后娘养的,吃的穿的没俺们,脏活累活都是俺们的。

    但这种话,士卒们是万万不敢在高顺面前说的。因为高顺是出了名的清白威严,不仅严于律己,对士卒要求也极高,又精通兵法,武艺高强,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令人望而生畏。

    周仓却不管他威严不威严,有事没事就厚着脸皮往高顺那里跑。就是给他骂两句,也笑脸相迎,毫不在乎。

    苏展看了不解,问周仓:“你没事去高统领那儿干什么?骂嫌挨的少?”

    周仓嘿嘿一笑:“瞧你这话说的。高统领是领导,没事还不能让领导骂两句?”

    苏展听的头皮发麻,看怪物一样看着周仓。

    到晚上睡觉时,苏展冷不丁来一句:“想升官发财,得靠真本事。”

    周仓乐了,笑道:“哈哈,苏兄此言不差。不过,光有真本事,也要有人赏识才行。你没有听说过姜子牙吗?要是姜子牙没人赏识,能够功成名就吗?韩信不遇萧何刘邦,能受封楚王吗?”

    “我说不过你。”苏展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我虽然说不过你,但是我没有被你说服,仍不认同你。

    周仓试图说服苏展,接着说:“你记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想当将军,一定要靠军功,但又不能全靠军功。”

    苏展这个闷葫芦再次陷入沉默。

    周仓又说了几句,自觉无趣,又习以为常,只好睡了。

    帝都洛阳城暗流涌动、波诡云谲。虽然表面上没有剑拔弩张,但以袁氏为首的世族门阀,怎会甘心任由凉州出身的董卓摘了他们精心策划的政治斗争的桃子?还骑在他们头上拉屎?上至小皇帝,下至文武大臣,明面上都对董卓千依百顺,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伎俩,要置董卓和凉州军团于死地。

    从洛阳放眼整个天下,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张扬、曹操、卫兹等人都在地方招兵买马,试图对抗董卓执政;东郡太守桥瑁甚至伪造三公文书散发到各地州郡政府,陈述董卓罪恶,呼吁各地起兵反董,恢复刘辩的帝位。

    而被蒙在鼓里的董卓,还选拔大量名士,如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孔融、应劭、张邈等,担任地方刺史或太守等要职,甚至不计前嫌,对厌恶自己而弃官而走的袁绍、王匡、鲍信等人授以太守,以示和解。

    当时间来到初平元年正月,收到各地密谋造反消息的董卓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士族,一边在讨好董卓谋取官职权力,一边招兵买马,准备武力讨伐董卓。

    如梦初醒的董卓,在谋士李儒的建议下,毒杀废帝刘辩,以绝后患。又用朝廷的名义,征召京兆尹盖勋和左将军皇甫嵩入朝,以免两人加入关东士族的队伍,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同时,杀害周毖和伍琼这两位充当袁氏马前卒的官员泄愤,以儆效尤。

    除了这一系列政治操作,在军事上,董卓也接连做了部署,抵御关东联军。

    有了袁氏的前车之鉴,董卓在军事上更加谨慎了,不仅把并州军团的扛把子吕布留在身边,还把西园八军和并州军团打散重组,选用信得过的将领担任主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忠顺营成为并州军团的弃子,被划归到李肃麾下,跟随李肃前往汜水关把守关卡。

    士卒们个个义愤填膺,统领高顺却是不露声色。

    周仓也被战友们的情绪所感染,气冲冲地跑到高顺面前,叫道:“真是欺人太甚!”

    高顺不理,转身自顾自收拾行囊。

    周仓又转到高顺面前,急的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连个场面话都没有,就把咱忠顺营划走了。他李肃有什么能耐?给你提鞋都不配。你这样逆来顺受,平白受人欺负。”

    高顺放下行囊,拍拍周仓的肩膀说:“元福,你我皆是大汉子民,自当服从军命。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你我当深明大义,体谅朝廷艰难,为国分忧。为国家计,别再说这些牢骚话了。”

    “你......”周仓气得无语了,他们都不深明大义,就你深明大义!

    高顺脸色一冷,道:“忠顺营是大汉的忠顺营,不是并州的忠顺营,也不是我高某的忠顺营。军命重于泰山,休要多言,速去准备。”

    “嘿......”周仓气得一声,只得走了出去。

    苏展等人见周仓回来,都围过来问:“高统领怎么说?”

    “怎么样?”

    “问到了吗?”

    周仓正不知怎么开口,忽听高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军命非同儿戏,尔等尽快收拾辎重等物,半个时辰后,兵发汜水关。”

    “喏!”众人听到高顺的命令,齐声应道。

    高顺又说:“周仓,你力气大,帮他们把辎重搬上车,负责殿后,押送辎重。”

    “是!”周仓正色应道。

    高顺与士卒同甘共苦,安排完营中诸项事宜,与周仓等人一起把辎重搬上马车。

    忠顺营准时开拔,离开洛阳,前往汜水关。

    汜水关距离洛阳二百余里,虽官道宽阔畅通,也非一日可达。

    次日中午,行到一处土坡上,高顺见士卒疲累,便下令就地修整,埋锅造饭。

    一声令下,营里近千人都忙碌了起来。行军打仗是工作,填饱肚子才是第一等的大事。

    正忙碌着,天空中轰隆隆传来几声惊雷。春雷响,万物生,打开一年的新篇章。

    眼见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高顺不敢大意,带领兵卒在宽阔处扎下营帐。

    营帐刚扎到一半,春雨就滴滴答答地下了起来。乍暖还寒的时节,雨滴里甚至夹杂着碎冰,落在人的手上脸上,又冷又疼。

    谁都不想在这冻雨里干活!谁不想在营帐里暖暖和和的?

    这场春雨来的有些急,营帐还没有扎完,高顺带着人冒雨扎营寨。好在身上穿着铠甲,勉强能遮些雨,但手脸不免在雨中模糊了起来。

    “高统领,你进去歇着吧!这里剩几个交给我们就好了。”周仓把高顺往营帐里推。

    高顺不从,在雨中大声说:“这点小雨算什么!大家加把劲,把营帐扎好,都有遮雨的地方。”

    一群汉子高声答应,干劲十足。

    忙碌了许久,营帐全部扎好,营帐里烧起火来,士卒们围坐在营帐里烤火躲雨。被雨淋湿的衣服也脱下来烤着。

    高顺对正在烤火的周仓说:“歇也歇了。周仓,你带人出去巡视一遍,不可大意。”

    周仓慨然应喏,招呼苏展等人出去巡逻。

    十余人绕着营地巡视了一遍,一切如常。只是营地靠着官道,须盯着官道上来去的方向。

    周仓站在官道上,看了看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去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向高顺提巡逻建议。

    “快看!来人了,来人了!”大利指着洛阳的方向叫道。

    周仓顺着望过去,果然看到雨幕中一辆马车艰难地驶了过来。

    只是一辆马车,周仓丝毫不慌,倒是心中好奇:这大雨天的,怎么还有人冒雨赶路?这是啥急事啊?

    行到近处,只见一个马夫趴在车辕上,一动不动,像是一辆无主的马车行驶过来,形状十分诡异。

    周仓大声说:“来者何人?报上明来。”

    马夫仍旧不动,马车继续向前不快不慢地行驶着。

    周仓正要上去拉住马车,车厢里探出一个头来,怯生生地问:“你们是不是何大将军的旧部?”

    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周仓随口答道:“是便怎滴?”

    不是又怎滴,还没说完。那女孩便开心地对马车里的人说:“真是大将军的旧部。不是董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