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温婿

36 再遇孟玉楼

    上山时,地湿脚滑,周仓不敢大意,还走的慢一点。下山的时候,山道干的差不多了,周仓健步如飞,挑着二女如履平地。

    下了山,行走到平原上,时不时见到出来春耕的农夫,唐姬再也不让周仓用扁担挑着了,执意要自己走。

    周仓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唐姬旧伤未愈,又没走过远路,只行走了十余里,脚底就磨起了泡。

    小玉慌的忙催周仓去找大夫。

    周仓很是无语,不就脚底磨个泡吗?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医生当然是没有找,但也不好再让娇贵的唐姬再步行,周仓只好忍痛,花钱跟农户买了一辆驴车,拉着两女前行。

    小玉坐在驴车上,感慨道:“这驴车虽然没有马车舒服,好歹不用走路了,原来走路那么累啊!”

    车夫周仓表示无语,小玉这丫头好吃懒做,娇生惯养,就会咋咋呼呼,还得理不饶人,将来谁娶了她,可算是倒了霉了。

    驴车在广阔的平原上小步跑着,春日的暖阳令人昏昏欲睡,大地已经显露出她该有的绿色,像是蒙了一层绿纱。不远处的田野里,几只麻雀或是在啄着青色,不时翻飞。

    不似洛阳平原一片肃杀,颍川这片土地上充满着生命的气息,连路上的行人都是多的。

    但凡路过的行人,都会向驴车里投出惊讶的目光。谁也不会想到,破破烂烂的驴车里竟然坐着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子!看着两人身上素色的衣服,还有两人的容貌气质,即使是最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汉,也看得出两女身份尊贵,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周仓笑着打趣说:“你们俩这回头率也太高了!下次要蒙面才能出来,不然会造成交通事故。”

    唐姬不解:“什么是交通事故?”

    “就是车祸。你没看吗?那些赶车的,只顾看你,都不看路。”

    唐姬单纯地说:“那我用手帕遮住脸。”

    于是,这三人组合更怪异了,驴车里拉着两个遮着脸的女子。

    在同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自南向北而来,马车前后各有八名手持刀兵的汉子护卫着。

    马车里,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夫人,咱们非要都看过一遍吗?我看都一个样。”

    “秋月,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最怕‘细致’这两个字。但凡做到细致的,很少有做错的。你别看那些当官的说的有多好听,其中的凶险利害,他们不会告诉你的。这件事做得好,能光宗耀祖大发横财,做不好会败光家业,害了性命。”

    秋月不解地看着孟玉楼:“那你还答应袁家的人?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孟玉楼没有回答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广阔的原野,幽幽地说:“又到了春天了!有时候我就想,索性都丢开去,人何必活的这么累!可是第二天就会有事情找上我,一忙起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相比于五年前,孟玉楼的眼角多了些皱纹,脸上也圆润了些,已不是当年那个还带着青涩的小娘子。比武招亲无疾而终之后,过继了族中子弟杨宗到膝下,孟玉楼才算在杨家站稳脚跟。又逢兵灾之后,百废待兴,孟玉楼着实干成了几件大事,把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孟玉楼和官府的接触越来越多。同在汝南郡的袁氏,是孟玉楼无法绕过去的存在。这次,袁氏兄弟欲举大事,便找到杨家,让杨家筹措军粮。

    作为杨家的当家人,孟玉楼深知政治和战争的残酷,自然是不想趟这浑水。但孟玉楼也知道,袁氏有的是办法在杨家挑出一个愿意答应他们的人来。经过一夜的思索,孟玉楼果断地答应了袁氏兄弟的这门生意,并且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就要把这门生意做好。

    所以,在运送粮草的队伍还没有出发以前,孟玉楼亲自把这条商道走上一遍,还去了鲁阳,拜见了袁术的军师杨弘。他们兴兵的目的是要攻入洛阳,诛杀董卓,孟玉楼想的深一层,不仅要谋划把粮草运送到鲁阳,还要谋划把粮草送往洛阳。为此要用多少粮草、使多少民夫、备多少木车,这些都是孟玉楼要考虑的。这些事情都有手下人在做,但是作为决策者,孟玉楼要做到心里有数,既要赚到钱,还要民夫都平平安安的。

    这一次,孟玉楼准备行到嵩山脚下再回转。一路上看到了颍川郡的风土人情,孟玉楼放心了不少,又觉得有些悲哀,不知道打起仗来,这片和平了六年的土地会变成什么样!

    看到前方来了一辆驴车,孟玉楼自觉地把车帘放下,原原本本地坐在马车里。

    “羡慕吧?我家小姐出门的时候比这阵仗还大呢!”小玉看着十六骑护卫的马车,傲娇地说。

    周仓笑道:“是是是,你说的是!不知这马车里坐的又是哪位达官显贵!”

    马车里,孟玉楼听到周仓的声音,觉得有些恍惚,急忙掀开车帘,向擦肩而过的驴车看去。

    年前收到了杨凤的书信,知道周仓已经伤愈下山,而且攀上了蔡邕女儿的高枝,孟玉楼着实伤心了几天。但孟玉楼也不是那种会寻死觅活的人,想着他既然无情,索性就丢开吧,这几年自己不也过的挺好吗?一忙起来,哪还有空想其它的?

    孟玉楼望着驴车离去的背影,心想:“是周仓吗?他不是蔡邕的乘龙快婿吗?怎么可能这么落魄?”

    小玉听周仓说话就来气:“你好像对达官显贵很有成见!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

    “哈哈~”周仓哈哈一笑:“那叫啥来着?既怕别人吃不饱,又怕别人比我过得好!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蹄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孟玉楼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坐回马车里,孟玉楼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面对周仓的场景,那时候也立了春了,他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像个乞丐,实在是落魄的很。

    也许他现在还这么落魄!孟玉楼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停,停!掉头,追上前面那辆驴车。”

    十几匹马在道上奔驰的场景是十分吓人的。听到身后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小玉叫道:“周仓,快跑!有追兵!”

    周仓自然也已经发现了异常,急忙抽打毛驴,喝道:“驾,驾!”

    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说的就是毛驴这种生物。关键时刻,毛驴撩起了挑子,把三人晾在了当场。

    周仓只好弃了驴车,拦在了追兵前面,大声说:“你们快下来,我拦住他们。”

    “律......”追兵停在了周仓面前。

    周仓看这些人的装束,不像是凉州军,倒像是镖局的镖师、大户人家的护卫,遂说道:“在下周仓,路经宝地,方才言语中有不当之处,请诸位海......”

    看着提着衣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周仓的话说不下去了,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她!

    “别来无恙!”周仓向孟玉楼拱手说道。

    孟玉楼并不客套,而是指着周仓身后的两女,问:“她们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

    “她是谁?你们认识?”小玉也感到好奇,想不到周仓土了吧唧的,还有这种亲戚。

    秋月见对方使女指着自家夫人,怒道:“哪里轮的到你说话?有没有家教?”

    小玉登时就涨红了脸。唐姬见状,说:“小玉。”小玉自知理亏,干瞪着眼,不再多说。

    周仓夹在中间,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好在周仓洁身自好,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孟玉楼一开始,就把目光投向了唐姬,见她美的像画里出来的人一样,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就打败了绝大多数女人。孟玉楼不由地暗恨自己平时吃那么多干什么!

    唐姬也打量着眼前的贵妇,见她二十多岁年纪,珠圆玉润,身上穿着银狐披风,雍容华贵,比那些王公大臣的内眷相比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真巧啊!”周仓赶紧说话,以免被这沉默压的窒息。

    孟玉楼这才把目光移到周仓脸上,看他一点没变,只是脸上因心虚而多了讨好的笑容,冷冰冰地问:“你这是上哪去?”

    周仓连忙解释说:“去阳翟。送她们俩回家。”

    不应该是去陈留吗?怎么?东边打起仗来了?孟玉楼心乱如麻,无暇再问,只说:“那你去吧!”

    “啊?”周仓愣了一下,不知这场久别重逢为何草草结束。

    见孟玉楼转身要走,周仓急忙喊住她:“等等!”

    “干什么?”

    “能不能送我们一程?”

    “怎么送?”孟玉楼转过身。

    周仓指着不听话的毛驴说:“这驴子倔的很,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可急死人了。正好你这里有马车,载她们一程。”

    孟玉楼气得浑身发抖,压抑着怒气,问:“那我怎么办?”

    “一起挤一挤嘛!我看你这马车够大,能坐四个,三个也行!”

    “周仓,你欺人太甚!”孟玉楼愤怒地指着周仓。

    周仓没想到孟玉楼突然爆发,忙说:“哎唷,怎么了?别生气,别生气啊。”

    孟玉楼把目光对向唐姬说:“让我跟她一起,你休想!”

    周仓猜想孟玉楼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于是压低声音说:“这里人多,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当场说好了。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孟玉楼朗声说。

    “你听我说完啊!”周仓急了,拉着孟玉楼的手就走。

    十余名护卫急忙把周仓包围住,亮出兵刃道:“放开夫人。”

    孟玉楼脸上红了一片,却对护卫说:“我没事,不用担心。你们先歇会去吧!”

    不光护卫们惊呆了,连唐姬和小玉也惊住了。唐姬好奇地打量着,周仓拉着不情不愿的孟玉楼走到一旁,嘀咕了一阵。

    待两人再回来时,孟玉楼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脸色。

    所谓,入门休问荣辱事,且看容颜便得知。看孟玉楼又羞又喜的脸色,谁都知道孟玉楼听到好事了。

    孟玉楼走到唐姬面前,屈身行了一礼,说道:“言语不敬之处,恕罪则个。”

    唐姬忙拉起孟玉楼,问:“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出身汝南孟氏,嫁进杨家。你叫我玉楼好了。”

    “玉楼姐姐。”

    “请上车吧!”

    周仓看孟玉楼亲热地把唐姬请进马车,只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势同水火的两人,转眼间就成了如胶似漆的好姐妹。

    一路上,两人都形影不离。

    颍川郡治所阳翟城十分繁华,比平舆还要繁荣几分。一行人不作逗留,直奔唐府而去。

    唐瑁闻知少帝遇害,正在家中为女儿担忧。忽听仆人禀报说“大小姐回来了”,唐瑁只感觉女儿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到前面厅中,站在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是谁?

    “爹爹!”唐姬看到自己的父亲,忍不住泪洒当场。

    母亲也抢了进来,与唐姬二人抱头痛哭。

    周仓和孟玉楼受到了唐家的热情款待。唐瑁在前厅招待周仓,唐姬母女则在内院设宴招待孟玉楼。

    闹了半日,周仓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向唐父告辞,让人叫孟玉楼出来。

    唐瑁挽留了几句,见周仓执意要走,便命人封了两锭银子,送与周仓。

    周仓略微推辞,便笑着收下。

    不一会,孟玉楼带着秋月从内院出来,与周仓一起离开了唐府。

    走到街上,周仓骑马伴在孟玉楼马车旁,问:“你接下来去哪?回汝南吗?”

    孟玉楼不答反问:“你呢?”

    “我准备尽快赶回去,马上要打仗了啊!”

    “那你今晚住哪?唐家留你,你怎么不住一日?”

    周仓不明白孟玉楼这话用意何在,笑道:“男儿四海为家,哪里不能住?”

    “那今晚让你睡大街上。”

    周仓见孟玉楼的车队并未出城,而是向城东南去了,不禁问孟玉楼:“这是要去哪?”

    “回家啊!”

    “你家不是在汝南?”

    “笨蛋!人还不能多置办几处宅院不成?”

    望着眼前的杨府,周仓想起了“一入侯门深似海”,胆怯地说:“那个,现在城门还没关,我出城还来得及。”

    “谁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