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爷有点野

第十章 再起命案

    韩世光在出任凉州布政使之前,是太仆寺卿。

    太仆寺与大理寺是同一级别。

    做为大理寺正的胡道通,没有资格去调查一位三品大员的经济来源。

    所以他才会借‘看现场’的名头,将秦飞带来。

    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油子,怎么可能没点城府。

    顾友良那句话说得很对,能在京城扎根落脚的人,没一个是普通人。

    那都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

    两人在闲谈中,走过廊道拐角。

    靠东边的一间屋子房门敞开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胡道通对这种味道太熟悉,顿时心中一凛,迅速加快脚步走过去。

    房间内,一具尸体静悄悄的躺在那儿。

    死者是个三十出头的微胖中年,站在门外能清晰闻到衣服上较重的油烟味,胸前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从左肩直到腹部。

    他侧跪躺在地上,鲜红的血夜流了一地,已变成黑褐色。

    死者表情惊恐,眼球突出,嘴巴大张,五官扭曲,显然是遇到突发状况,脚边还有一根熄灭的火折子。

    “二少爷,请稍候,下官回去带人来验尸。”

    胡道通并未走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外看清楚尸体的情况,便有了决断。

    做为大理寺正,胡道通无疑是很称职的。

    他没有一个人冒然进入现场,而是选择在同僚在场的情况下,才进行现场勘查。

    这种无意识的举动最真切。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工作态度很认真,很纯粹。

    “把韩府那个二管家带来。”

    听见秦飞的话,胡道通当即明白,这是让二管家认尸。

    “是!”

    胡道通匆匆的走了,只留下秦飞依靠在门边。

    从尸体脚边的火折子,和地上已变成褐色的血液,就可以判断出死者是昨晚遇害的。

    黑灯瞎火的夜晚,空旷旷的老宅,一根微弱光亮的火折子......

    这人想干嘛?

    一炷香后。

    胡道通带着小徒弟高丙,和一堆大理寺吏员来到现场,迅速投入工作状态。

    除胡道通一个人进入房间外,其余人都有明确分工。

    高丙站在门外拿出纸笔记录,剩下的吏员对韩府重新筛查。

    二管家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押解在一旁,抬头便看见了秦飞那张笑嘻嘻的脸庞,他只觉得寒毛竖立,鸡皮疙瘩层出不穷。

    这位小爷的厉害,他已经见识到了。

    想法天马行空,做法天衣无缝,结果天崩地裂。

    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把人带过来。”

    听见胡道通的喊声,两个狱卒将二管家押解过去,站在门外。

    二管家只感觉离开那位爷的目光,自己的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这人认识吗?”

    胡道通指着尸体喝问道。

    二管家伸长脖子仔细打量,看清死者面目后,瞳孔骤然收缩,颤声道:“乔.....乔四。”

    “他是什么人?”

    胡道通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中夹杂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他是府里的伙夫。”

    二管家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变得不自然起来,接二连三的命案让他也感觉到有些惶恐。

    “韩世光死的那天晚上,他在不在?”

    “在!”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应该.....应该没有。”

    “嗯~?”

    “他平常挺老实的,话也不多。”

    死者身份已经确定,这个二管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胡道通皱了皱眉,挥挥手:“先把他带到一边去。”

    两个狱卒立即押着二管家走向廊道另一头。

    这时,秦飞招了招手,示意把人带过去。

    二管家见到这一幕,眼皮直跳。

    “这是谁的房间?”秦飞指着屋子问。

    二管家有些心虚,嗫嚅的回答道:“我....我的。”

    “喔~,你的,那你说这个乔四大半夜跑你房间干嘛?”秦飞的表情很夸张,眼睛瞪得很大,显得极其惊讶。

    “小.....小的不知道。”

    二管家的脸色已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嗯~,有没有种可能,是你知道自己会被羁押,提前让乔四来你房间取什么东西?”

    秦飞摸了摸下巴,很认真的推理事发经过。

    二管家傻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小的是良民,良民。”

    也不知道咋了,一激动,他学会了王五那套说辞。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乔四大晚上跑你房间干什么,不然.......哼哼......”

    秦飞的话,让二管家欲哭无泪。

    他就知道一遇见这位小爷,肯定落不了好。

    这次要是能逃过一劫,绝不在京城待了,得回老家去。

    三十六计有云:走为上策!

    胡道通在房间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仔细琢磨一下才品出味道。

    这黑灯瞎火的,乔四一个人翻墙入院。

    肯定有什么目的!

    而这个二管家好像也没有表面那么老实。

    “我......他.....他可能是来找银子的。”二管家沉吟许久,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秦飞看向二管家,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床....床底下,我藏了一千八百七十三两银票。”二管家交代完后,像泄了气的皮球,深深的低下了脑袋。

    秦飞露出会心一笑的笑容,对高丙努努嘴,后者会意,揪着二管家的后衣领子进房间指认。

    尸体离床铺只有几步的距离,在二管家的指认下,高丙付下身在床底内沿摸索一阵,掏出来一个小红木箱子。

    小木箱子相当干净,铜制的锁扣有些发亮,看得出二管家经常维护保养。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银票。

    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面额都有,一两的,五两的,十两的,最大的面额就是三张一百两的。

    就凭这种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的精神,二管家之名,他当之无愧。

    一看便是二管家从韩府日常花销里扣出来的。

    这就能解释,乔四为什么黑灯瞎火的要摸进来了。

    盯着这盒银票,胡道通慢慢回过味来,为什么秦飞所提的问题总能一针见血。

    做为大理寺正,他的主要职责是破案。

    根据案发现场分析,尸体检查报告,人证口供判断,从而抓获凶手。

    这种审理案件的思维模式,已经成为一种刻板印象,印在大理寺上上下下的官员心中。

    而秦飞不同。

    他首先是根据被害者的思路,还原案发现场。

    从而猜测行凶者的作案动机,推演作案经过,锁定嫌疑人目标。

    他的首要目的不在于尽快破案,而是将自己沉浸在案件之中,一点一点摸索案件的脉络。

    这两种思路不宜高下立判。

    目的不同,方向则不同。

    胡道通的思维模式是从后往前推,这样省时省力,在极短的情况下就能锁定凶手。

    这种模式的缺点就是,若办案人员的经验不够,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而秦飞的方向是从前往后推,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这样花费的时间较长,不是所有人都像秦二少爷一样,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挥霍。

    “二少爷,下官想请那位韩先生,辨别一下伤口。”

    胡道通琢磨完后,出了房间,走向了秦飞,他对昨日那瘸子马夫验伤的速度尤为惊叹。

    他甚至在想,若是大理寺也有一位高品武夫坐镇,那破案就容易多了。

    但这种事只能想想。

    高品武夫就和特仑苏一样,不是谁都值得拥有。

    大理寺虽然也有武夫,只不过品级都比较低。

    抄家拿凶出把子力气活儿还成,验伤这种高端技术科目,只能望洋兴叹。

    “韩叔。”

    秦飞随意的喊了一句,瘸子马夫闪现在房门口。

    显然,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看了一眼伤痕,嗅了一下血腥味的空气,他只说了两句话。

    “刀伤,初入五品,是个年轻人。”

    “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两句话后,胡道通如释重负。

    连续两天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命案,若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那他这个大理寺正就别想干了。

    武夫都有登记造册,去兵部查一查就清楚了。

    “那件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若是已经知道的,你给他们提个醒。”

    这时,秦飞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尸体: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饭,剩下的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有消息你来通知我。”

    说完后,秦飞便走了,韩姓马夫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

    胡道通站在原地琢磨起这两句话来。

    那件事指的是玉佩,目前知道的也就四个人,他、秦飞、陈术、曲一洪。

    这个关头秦二少爷为什么说这句话?

    难道他又猜到了什么?

    第二句话,胡道通也不是很理解,什么叫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难道这里面有问题?

    和秦飞接触不到一天时间,胡道通很清楚,这位秦家二少爷有点东西。

    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看似毫不经意。

    但细细一品,才发现另有深意。

    大渝立国迄今一百七十二年,秦家能一直屹立在朝堂,这绝不是单凭武力就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