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阴森的地牢中，洛凡望着一命呜呼的许虎，眉头紧锁。

    “太顺了了。”

    是的，事情进展的太顺利，看似是许虎承受不住，真的是这样吗？

    不可否认，顾云飞这抽筋的手段的确够狠，又言语恐吓，的确能吓到一些人，不知为何，洛凡总觉得许虎太过不堪，他这样的亡命之徒，真会被三言两语吓到？

    莫不是故意而为之？！

    多年来，数之不尽的刺杀，为什么燕破军等人没有抓住任何活口，反而他恢复之后，主动送上门来一样。

    燕破军的手段不如顾云飞高明？

    他是废物？

    这一切，透着重重迷雾，洛凡看不清隐藏在迷雾后面的东西。

    “什么太顺利？”顾云飞疑惑，转念一想，恍然道：“殿下怕不是对顺利有什么误解！”

    首先，你差点死在对方手中，这叫顺利？

    其二，刚抓到人，就有人忍不住暗戳戳的想杀人灭口，这叫顺利？

    其三，抽筋剥皮，酷刑折磨，才让对方开口，这叫顺利？

    你以为对方故意送上门来，而后说出丞相和楚王的身份，为什么？

    为了混淆视听，转移视线？

    一念及此，顾云飞心神震颤，目光灼灼的望向洛凡，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对方故意送上门来，就是为了栽赃陷害丞相与楚王，甚至有借刀杀人的意思？”顾云飞声音低沉。

    洛凡还没开口，一旁燕破军沉声道：“丞相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不知道，我可断定，楚不复绝对不是无辜的。”

    燕破军说的斩钉截铁，俨然一副认定楚王就是幕后之人的态度。

    如此坚定不移的态度，倒让洛凡疑惑，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只因为许虎一面之词的猜测？

    洛凡觉得他不至于如此天真。

    “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燕破军唏嘘不已，斟酌道：“当年，东离帝国大举进攻神州，神州精锐尽出，除神州外，燕州兵力最为强盛，楚州次之，首当其冲面对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东离大军，燕州阻挡，并击退东离大军，而楚州只能勉强抵挡，原本燕王欲率军驰援楚州，然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这时候，突然传出云王战死，将士士气大跌，若无增援，只怕整个云州都要沦陷敌手。”

    “燕王当机立断，放弃驰援楚州，转而率军奔袭云州。”

    当时云州，岌岌可危，而楚州虽不能击退东离大军，尚可自保，燕王选择驰援云州无可厚非。

    “即便如此，燕王赶到时，云州城门已经被攻破，偌大的云州近乎沦陷，是燕王率大军夺回云州。”

    燕破军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可就在这时，又传来楚王战死的消息，好在楚王的儿子，也是如今的楚王在军中威望十足，颇得人心，稳住军心，这才守住了楚州。”

    “可这，怪的了燕王吗？”

    他曾说过，哪怕有重来的机会，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驰援云州。

    八州之地，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神州，可以说是神州的门户，任何一州都不能有失。

    家国天下面前，个人的生死荣辱，不值一提！

    “此战之后，楚不复承袭楚王位，而燕王的儿子，却在一战之后，与云王家郡主一见钟情，喜结连理，最后陛下直接下旨让他成为新的云王！”

    “一战之后，各方皆有损失，哪怕强盛的神州也不例外，尤其是楚州，连楚王都战死沙场，唯有燕王，或者说燕州获利最大。”

    父子二人，各自执掌一州之地，试问谁能不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新任楚王，对于燕王，他心中会没有怨恨吗？

    如果燕王当时选择驰援楚州，他父亲就不会战死。

    陛下为何敢让燕王父子二人各自执掌一州，不怕他们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吗？

    是心胸宽广，还是真的就如此信任燕王父子？

    是因为，燕王最疼爱的女儿，是神州的帝后，他的外孙是太子。

    是要将神州彻底的家天下吗？

    “殿下，如果你是楚王，会怨恨吗？”

    洛凡摇了摇头，不是不怨恨，而是不知道。

    没有真正经历，谁也无法设身处地的理解楚王的想法。

    楚王，或许怨恨吧！

    “所以，你觉得，无论是伏杀母亲，还是刺杀我，都是楚王的报复！”洛凡明白燕破军如此笃定楚王是幕后之人的原因了。

    “我甚至怀疑，燕王当年重伤，都很有可能是楚不复在暗中作祟！”说是怀疑，看他一脸笃定的样子，明显心中已经认定。

    洛凡点点头，没有多说。

    哪怕楚王有很大的嫌疑，没有确凿的证据，洛凡不会先入为主的将他定性，这会干扰他对事情的判断。

    “此事要严查，要秘密的查，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免得引起恐慌，人人自危！”

    洛凡望向顾云飞，道：“你明白吗？”

    顾云飞一脸为难的样子，好心提醒道：“殿下是不是忘了，监察院直属陛下，就算是殿下也无法命令我们做什么的。

    当然，我本人是很乐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但殿下也知道，在检察院，我说了不算呀！”

    他意有所指，同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头顶，意思是我头上有人压着，有心无力！

    洛凡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顾云飞连忙凑上前来，露出谄媚的笑容，：“如果殿下能让我成为监察院院长，我可以保证，在我这里，殿下的命令和陛下的旨意有同样的效果。”

    说着，他声音压的极低：“甚至，有些事殿下不想让陛下知道，也是可以的。”

    呵！

    洛凡笑了，你自己卯足了劲想篡位不说，莫不是还要撺掇我篡位。

    “就算没有我的命令，你以为你的陛下会不查吗？”还想用这来要挟我，想错了你的心。

    顾云飞一怔，确实如此。

    洛凡话锋一转，道：“其实，让检察院帮我探查的想法，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必当真。”

    “因为，你们，并不值得我信任。”

    洛凡转身就走，宁儿与燕破军紧随其后，没人多看愣住的顾云飞一眼。

    不信任？

    不信任你让我审问，还让我在这里从头听到尾。

    “殿下，永宁王殿下，洛凡…”最后他咆哮着：“洛凡你过河拆桥，你卸磨杀驴，你忘恩负义，你猪狗不如……”

    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咆哮声，洛凡笑了笑，没有理会。

    监察院，直属陛下，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有多少幕后之人的眼线混在其中，他怎么可能相信。

    至于顾云飞的态度，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无所谓了。

    关键时候能利用就利用，利用不了，弃之！

    离开监察院一段路后，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洛凡眯着眼睛，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根本无法分别是真正的行人，还是丞相或楚王的眼线。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大隐隐于市！高明的手段！”

    洛凡感叹一声，望向宁儿，道：“宁儿，告诉她，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断，我要在最短的时间，知道在这帝都之中，明里暗里都有谁与丞相有过联系，哪怕只说过一句话。

    事无巨细，不得有任何遗漏！”

    “好的，殿下！”她知道殿下口中的她是谁。

    “还有，楚州，关于楚王的消息我也要知道！”

    “好的，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洛凡想了想，：“暂时就这些，你去吧。”

    宁儿转身就走，洛凡提醒道：“多加注意，尽量不要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洛凡怀疑，恐怕听雪楼也有对方的眼线。

    要知道，规矩森严的监察院都能安插眼线，更何况三教九流汇聚的听雪楼。

    月思影，你是吗？

    洛凡不得不怀疑，只因为对方似乎无孔不入，他无法百分之百的信任。

    哪怕怀疑，他也得用。

    丞相董天正，首当其冲，必须查个清楚明白

    “殿下让谁去查？”燕破军疑惑。

    在帝都，还有比监察院更适合探查的人吗？

    还有，听洛凡的意思，甚至在楚州都有他的人。

    帝都也就罢了，楚州距离帝都千万里，他怎能可能做到。

    而且楚州经楚王多年经营，只会监察院更难渗透。

    也是多年前的布局？

    他早就怀疑楚王？

    不太可能，早就知晓，他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今日才让人查楚王。

    “你想知道？”

    燕破军点头，他太好奇了。

    洛凡突然笑了起来，真诚道：：我却不能告诉你！

    因为，我有不信任你！”

    是的，他信不过燕破军，哪怕他是燕州人，哪怕他有可能是母亲的侍卫，他还是无法完全的相信。

    洛凡说的如此直白，反倒让燕破军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他凭什么让洛凡相信？

    三言两语的相信，也太容易容易了些。

    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怀疑一切可怀疑的，有时候，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帝都中活下来。

    望着洛凡的目光，不禁有几分同情，心疼。

    神州之大，剧目四顾，除了一个小小丫头，竟无一人可真心相待，也无一人可信。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能怪他吗？

    不敢相信任何人，只因为他从来没感受过别人的真心相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