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好身边的人！

    保护好身边的人！

    保护好身边的人！

    姜源紧锁眉头，不安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反复斟酌这句话，十年了，这句话又回到他耳朵里了。上一次，他叮嘱他要保护好身边人，他保护不了，这一次呢？身边人，身边人……

    俞之荔，算身边人吗？

    他迟疑了。

    从时间上算，他们认识才不过三两个月。从交情上看，也不过是吃过几顿饭的如水之交。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女孩竟有些牵肠挂肚起来了？

    月上中宵，池塘蛙鸣。

    姜源就着夜色，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喂，俞记者，我记得你上回说过想租房子。”他当即拔通了之荔的电话。

    此刻，之荔也并未入睡，她正挑灯夜战，细细梳理整个案件的旁枝主干、细枝末节。

    “是的，不是我多疑，但近来我确实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之荔如实回答，她最近确实在看房子，蕙香的事让她担心自己真被人盯上会危及父母。

    “是这样，我这边正好有房子空置。这个案件牵涉面广，我和缔卿都牵涉其中，你搬过来，一方面便于整合信息资源推进案件的进展，另一方面，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于相互保护。”他很快地说，深怕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和犹豫。

    之荔迟疑了片刻。照理说，租谁的房子不是租？但在这夜半时分听到洪姜源的租约她却犹豫了，心跳莫名加速了几拍，脸也不由发烫了。

    你在害怕什么？她问自己。

    “就这么定了吧。我明天一早来你来接你。你先想好整理好东西。”姜源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必须当机立断斩断一切被拒绝的可能。

    之荔的行李非常简单，日用品、笔记本电脑、几身换洗衣服，总共不过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而已。

    他们出发时，俞家父母还没起床。

    车轮行驶在大马路上时，东方的红日才攀上舍江的江面。

    汽车进入沿边路，窗外是碧波荡漾的舍江水。

    “这里，房价很高哦。”之荔望着窗外打破车厢里的沉默。

    “嗯，现在市场价好像是一平米8万多。”姜源答。

    “果然壕。光你这房子，就得上千万了吧？”之荔笑。

    姜源笑笑：“丹青不知老所至，富贵于我如浮云。再说了，海新市哪套房子不上千万？我的买的早，那时这才8000多。”

    俞之荔不由侧眼看了看他，晨曦给这个成熟的男人镶了一道金色的边，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男人的侧脸俊逸优雅，嘴角上扬的弧线让人忍不住都凑上去摸一下，甚至……亲吻一下。

    “咳，8000多？那得多少年前了？”她立即扭转头，平复下狂跳的心跳，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多年了。”姜源并不准备多说，“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社区比较大，老人孩子都多，楼下就有超市，买菜做饭都方便。往前400米处有地铁口，以后你上班也方便。”

    “黄金地段！谢谢啊。”

    “你愿意过来，也是帮了我，我这房子闲置几年了，没人气，你住进去，也是帮我管理。”姜源是个实在人。

    很快，车子绕进小区大门，那是海新市大名鼎鼎的紫光御景小区。多年前，之荔和几个同事在江对面看夜景，就曾对这个小区心生向往。

    姜源家在二楼，大户型，一梯二户，楼阁宽大。

    “二楼呢。这个好，以后出门都不用等电梯，又省事又安全。”之荔很满意。

    房间里，姜源已经收拾一新。

    客厅正对门的墙上的油画已经消失不见，屋内陈设愈发简单了，裸露的墙，光秃的地，乳白色系的家具显得孤单寂寞。

    厨房是欧式风格，面积宽大。餐厅里只摆了一张笨重实木长桌、八张配套的木椅，对于小家庭来说，桌子过大，椅子过多。

    书房极大，之荔居然还发现两排绝版的古籍，她随手抽了一本，惊叹道：“你还有这种孤本！”

    姜源推开靠书房的那间房，指着房间道：“这是客房，面积小点，你就住这间。”

    又把中间那扇房门推开，说道：“这间略大些，有时我家人会来住。”

    眼睛很快移向最右边那间，他的神情也有了些变化，严肃了些，说，“那间是我的，已经上了锁，请理解，那是禁地，无论何时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入内。”

    之荔“哦哦”应着，径直走进了他派给自己的小房间。

    这是一间15平方左右的小房间，大飘窗，天蓝色碎花窗帘，一张1米5的杏色田园风格实木床，铺着蓝底碎花的四件套，靠窗的位置摆了张同色系的大镜子梳妆台，门口的墙上镶了个杏色三门大壁柜。正对墙头的墙壁上挂了幅中国花鸟画，像是王维的画风，旁边真有几行小字，之荔走过去认真看，写的是“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这家伙看来很喜欢王维。对于王维，之荔是没特别好感的，这个人吧，太清高，纤尘不染的样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她喜欢杜老夫子，虽然憨憨笨笨的，但真实，亲切，可爱，是个活生生的普通人。

    姜源泡了茶，招呼之荔坐沙发上喝茶。

    “这房好啊。”之荔坐下，喝了口茶，又问：“不知这房租……”

    姜源笑笑，摆了摆手，道：“都是朋友，我这房也闲置多年了。你住进来，是帮我。出出水电管理费就好。”

    之荔当即表示：“不行。你要不收房租，我现在就走。”

    姜源没撤，只得由他们按市场价，给了个3000一月。

    “我平时很少在海新。最近算是在海新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公司那边有房子，我一般回海新也住在公司。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嗯。好。”之荔对这一切安排都很满意。

    藤市背山面海，风景怡人，是有钱人的休养胜地。蕙香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来。

    慈渡医院建成营业才四年。地处僻静，靠着半山腰，占地广大，院里绿林红花，层楼叠嶂，湖泊溪流，曲径通幽，如果不是偶尔可见的指示牌，徜徉其中，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医院。

    医院人迹稀少，医生护士和病人都不多见。

    看惯了海新市三甲医院的拥挤，蕙香对这家医院的状况十分不解。

    出于记者的职业素养，她不动声色地向向个保安打探了一下医院的情况。然而，这家医院的保安个个机警异常，除了指示医生各科室的路线，其它一切都守口如瓶。偶尔三两个白大褂的医生，神色抑郁地走过。明明一座气势恢弘的现代化大医院，却处处弥漫着肃然的死亡气息。

    肾脏移植是该院的重头项目，有单独一座大楼，大门口挂着各类科研名号和权威招牌。一楼大厅的墙壁上没有像别的医院一样张贴着科系的知名专家、主任、医师照片和简介，倒是像豪华会所一样悬挂了几副水墨山水画，中空正中间赫然悬着一个血色大“静”字，乍一看，莫名地让人毛骨悚然。

    服务台一位貌不出众的婴儿肥年轻护士，慵慵懒懒地窝在椅子里，看见蕙香过来，微微欠了欠身，将眼神稍微汇聚了些。

    她礼貌地问：“您好！我是患者廖经红的家属，请问他在哪间病房？”

    护士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没这个人。”

    蕙香左右询问，她就是一口咬定没这个人。最后，蕙香恼了，怒目圆睁，正在发火。这时，左手突然被人抓住。

    她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位全身包裹在深蓝色套头劳动套装里的清洁工，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两只圆圆的大眼睛。

    清洁工紧张地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往一旁走。见前台护士小姐视线并未停留在自己身上，蕙香便跟着清洁工走过大厅，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林荫，林荫里一扇白色油漆的小木门，清洁工推开木门，拉着蕙香进去，便急急关上了门。

    开了灯，光线昏暗，是间10来平方米存放各类清洁设备的工具屋。清洁工脱下帽子，甩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摘掉口罩，蓝玫那张清秀俏丽的人在昏暗的灯影里奕奕生辉。

    蕙香大惊失色，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么地方碰到这种装扮的蓝玫。

    “你，怎么是你？”她惊道，“你不是休假了吗？”

    蓝玫神色焦虑，压低嗓子说：“廖经红做完手术连夜转移到H市了，你找不到他的。”

    “你怎么知道？”

    “有人让我在这等你。”

    “等我？”蕙香想起那个窗外的黑影，那人跟蓝玫什么关系？

    “去找这个人，我有新任务，先回海新了。”蓝玫将一张纸条塞进蕙香手里，快速脱了制服，露出精致灰色小洋装，玲珑身段展露无遗。

    纸条上写了“司马藤”三个字，下边一串细小的字，是地址。凑到眼前仔细看了，是沿海路的某个座标。

    蓝玫已经拾掇完毕，喷了香水，化了淡妆，光鲜亮丽地挎了小背包，开门出去。

    整个动作流利迅速，一气呵成，把蕙香都看得呆了。

    “你不会是特务吧？”她问。

    蓝玫盯着她，眼神锐利，带着戏谑的笑，道：“卧底。”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进了了明媚的阳光里。

    蕙香追出去，她已经在医院大门口。

    蕙香正要追上去细问，只见她回头往上看，盯着大门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招牌，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罪孽之地！”

    不待蕙香反应过来，她已经拦了出租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