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看着面前满脸憔悴的中年妇女，一时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个孩子似的，扑到母亲的怀里，兴奋地问道：“妈！你是来接我出院的对不对？我知道我有病，但是我现在能克制住！”

    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暗淡无华。

    李红霞双眼泛着疲惫，表情无奈，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再休养几天，我到时候一定过来接你。”

    沈启笑得牙床都冒血了。

    他以为这是真话，当即拍板做主：“您放心，我这几天好好吃药，到时候再找个工作，好好孝敬您！”

    李红霞掰开儿子的嘴角，看着滋滋冒血的牙床，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问道：“是姓赵的打你了吗？”

    赵医生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赶忙朝着沈启打手势，示意他不要瞎说。

    沈启虽然疯但还不傻，他知道母亲一时半会也不能将自己接走，现在得罪赵医生，岂不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算是办理转院，他好不容易才和这里的病友混熟，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有些不适应呢。

    想到这里，沈启连连摇头：“撞在墙上不小心磕的。”

    “胡说咧，磕咋能磕得一颗牙都不剩呢！”

    “您也不要经常往这里跑了，这儿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病人，真要是伤到你也不好，我们这些精神病很难有自控能力。”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到过儿子发病时的癫状，李红霞还想办理退院手续，将儿子接回家里，一家人其乐融融，比什么都强。

    她拿出几百块钱，塞到枕头底下，小声嘱咐道：“他们下次再打你，就给他们发两张，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启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着父母亲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还要为自己辛勤操劳，平时总是要找一些小活儿，贴补家用，他就赶忙将钱推了回去。

    抬起手一擦嘴角流出的鲜血，咧嘴笑道：“不用关心我，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我在这儿又买不了什么东西，拿回去！拿回去！”

    面对儿子的推辞，李红霞也就不再坚持，从床底下拎了两瓶罐头，一瓶放在床头，另一瓶递给八号：“你是我儿子的病友，他病的重，你平时多担待，帮着我照顾照顾。”

    医院的水果限量，甜食也基本没有，罐头这种东西，在医院里就相当于“硬通货”，可遇不可求，花钱都买不到。

    李红霞又嘱咐了几句后，她起身走到门口，站在门口望着朝着自己傻笑的儿子，迟迟没有离开，眼眶里不禁涌上泪水，两手颤抖地捂住脸，努力控制着情绪。

    赵医生见状，赶忙走到门口：“您放心吧，孩子在我们这儿，绝对受不了什么委屈。”

    “你给我听好了。”

    李红霞咬着牙，指着赵医生：“这种事在发生一次，你别怪我起诉你们！”

    赵医生连连点头称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送走了李红霞，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看着坐在病床一语不发的沈启，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沈启心有万般不舍，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也没有出一点声音，好似生怕被母亲听到。

    没过多一会儿，他便觉得头晕目眩，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伤心过度，直到是看到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师娘时，才知道自己这是又陷入了幻觉之中。

    “这幻觉怎么越来越频繁了？”他在心里嘀咕一声。

    此时已是晚上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楚，只依稀能看清师娘的一部分轮廓，正在逐渐变得庞大起来。

    “儿啊，亲亲为娘~”

    师娘缓缓靠近，脸上的瘤状物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令沈启不由得想起她那副尊容，胃里一阵痉挛，“呕”的一声，突出一大滩污秽。

    正当师娘要凑近到面前时，只听一声怒喝：“人头呢？人头哪儿去了！紫极！紫极！你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那是师傅的声音。

    沈启一阵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师娘便急匆匆将他退出门外。

    师傅正站在门口，额头青筋暴起，手里提着一柄金钱剑，一见到沈启，便立即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人头呢？我让你保管的人头呢？”

    沈启战战兢兢地回答：“”师，师傅，那颗人头我交给其他师兄弟了……”

    “我叫你来看管，你却交给其他人，你是不是没有将我这个师傅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铜钱剑陡然一转，抹过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他揪住头发向上一扥，就将沈启的脑袋捧在手里：“那就用你的来替！”

    人首分离，但沈启并没有死，仍然能够感觉到脖子上，来自于铜钱剑的冰凉触感，只是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沈启觉得既然是幻觉，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恢复过来。

    而且看不见那令人作呕的师娘，还有恶毒的师傅，烟钱起码能落个清净，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晚上，大家凑在一起，天南地北，聊得不亦乐乎。

    只有沈启躺在角落里，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幻觉。

    吃饭钟一敲，凌霄子便率先跑到铜鼎前，用勺子舀了一勺菜汤，为表“孝心”，这第一碗自然是要让大师兄先吃。

    这大锅饭没有什么油水，漂浮在水面上的几多油花，根本就解不了馋。

    凌霄子坐在沈启旁边，将筷子塞到他的手里，吃了几口饭，见周围师兄弟们都在闷头吃饭，他才小声说道：“师兄，您少吃一点儿，今天晚上我出去，给咱俩弄点儿肉吃。”

    沈启也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是在幻觉里，却仍然能闻到味道，甚至会感觉饥饿，一听到有肉吃，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见大师兄首肯，凌霄子便只是草草吃了几口饭。

    等到夜深了，沈启都已经睡着了，就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的肩膀，他迷迷糊糊转了转脖子，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谁呀？”

    “师兄，我凌霄子，咱们今晚出去打猎，吃点荤腥！”

    “哦，那就走吧。”

    沈启也睡不安慰，这饿得滋味可太难受了。

    凌霄子牵着他的手，为其指引方向，两人迈开脚步，当即朝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