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启第一次在幻觉里感受到如此清冽的痛楚。

    那种混乱扭曲的意识，还有不知从何而来，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记忆，让精神彻底崩溃。

    一抹红光不断侵蚀意识，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我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我意识正在消退。

    魂魄变作实体，在不断遭受挤压，直到被彻底逼出肉身。

    他醒了。

    沈启缓缓睁开双眼，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光线洒在脸上。视线逐渐恢复清晰，发现自己躺在病房的床上。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这一次的幻觉时间太长了。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间温暖舒适的病房，才是自己的幻觉。

    他转过头，意外地发现八号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罐黄桃罐头。

    “醒了？你家真有钱，真心罐头还挺贵的。”八号声音略带沙哑。拧开黄桃罐头，果肉的香甜味弥漫在空气中。

    “哎对了，你好像是东北人？”

    “你把好像给我去掉，我就是东北人。”

    八号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把一块黄桃扔进头盔里。

    咔嚓，咔嚓。

    沈启无奈地摇了摇头。

    分明是水果罐头，竟然叫他吃出了啃铁皮的声音。

    “所以修仙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沈启本打算不再过问修仙的事情，毕竟这对于自己的病情不利，可这几天频繁出现关于修仙的幻觉，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修仙，肯定存在，但是修仙也要讲究科学。”

    “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两千年前的农民，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耕作机，铲抛机，实现机械化，半机械化农业耕种。”

    八号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开始为沈启讲解起，所谓的“修仙”，相较于之前的神鬼学说，这一次他“讲课”的模式，更加接近于科学。

    “不管一样物品，是否主观上存在与你的世界里，它客观上都存在于这个世界。

    例如说，我吃黄桃的这个动作，在你昏睡的时候，你的意识里，并不存在我吃黄桃的这一行为，而当你苏醒了，你才看见了我吃黄桃，可是这并不代表，在你昏睡的时候，我，黄桃，吃东西的动作，就是不存在的。”

    他顿了顿，举起罐头问道：“所以，究竟是意识决定物质，还是物质决定意识？这就看你是唯心主义者，还是唯物主义者了。”

    沈启深思片刻，想出一个答案。

    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只是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而得出不同的结论，他的这一论述，也让八号点头表示赞许。

    八号站起身，指向东方：“二战时期，美国曾经做过一个惨绝人寰的实验，以数千名婴儿作为对照实验品，从他们出生起，就开始灌输一个他们是盲人，聋哑人的观念。

    神奇的是，几千名实验品，有接近百分之七十五的人，竟然真得因为心理作用，而变成了一个盲人，直到是通过一系列的心理辅导，才让他们恢复光明，但是因为眼肌萎缩，视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这个故事无论真假，总结下来无非是四个字——心理作用。

    只不过，沈启很好奇，他给自己讲这个故事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呢？”

    “日本一台超算机，需要不间断四十分钟的计算，才可以模拟人脑一秒钟的活动。而在我们感到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影响健康，我们觉得愉悦的时候，甚至可以延长寿命，对抗癌细胞，这算不算一种休闲方式？”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沈启眉头微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刑天被斩去头颅，以自身双乳作眼、肚脐为嘴，就以怪物的姿态活在这个世上。”

    八号说罢，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反问道：“那如果说……刑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沈启意识到了什么。

    八号缓缓摘下头盔，脖子上只趴着一条蜈蚣，那些细小的赤须紧紧地附着在脖子上，就像钢钉一样牢固。细长的触角不停地摆动，好像是在打招呼。

    眼前的这一幕，几乎让沈启彻底崩溃。

    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这都是幻觉！幻觉！”

    “刑天，你觉得这都是幻觉吗？”

    思绪陷入混乱，眼睛充满了恐惧困惑。

    房间内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沈启坚信自己看到得并不是现实，而是一场幻觉！

    沈启只感觉浑身无力，他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不想！我根本不想啊！！”

    手指碰触眼角，感受到温热的泪水，这触感是那么真实。

    “我我我！我疯了！医生没有疯，他们如果看到了呢？那就证明我没有疯！哈哈哈哈哈！！我没疯！”

    沈启爬起来，跌跌撞撞向走廊跑去，他的脚步变得笨拙而急促，他不停地跌倒，摔伤了手腕，但他毫不在乎。

    他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痛苦的恳求。他敲响了门，用尽自己的力气喊道：“赵医生！请相信我！我没有疯！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赵医生打开门，看着眼前已经彻底陷入疯癫，摔得狼狈不堪的沈启，脸上带着一丝关切的表情。他慢慢地引导对方走进办公室，坐下来，耐心地倾听他的叙述。

    沈启颤抖着声音，描述着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描述了那些扭曲的景象，那些无法理解的声音，以及那种被困在疯狂中的无助感。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但也有一丝渴望被理解的希望。

    赵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细心地观察着病人的表情和举止。他知道，这位病人需要被认可和接纳，而不是被简单地判定为“疯狂”。

    “我相信你。”赵医生终于开口，声音中透露着一种温暖和理解。“你的感受是真实的，虽然它们可能超出了我们常人的理解范围。我们会一起努力，找到解决的办法。”

    作为一名医生，他理解病人无法控制情绪行为。

    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发病，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制力，如果这个时候点名道破，病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无异于火上浇油。

    沈启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眼泪流淌下来。

    “赵医生，你跟我来！跟我回病房，你看一看八号，他，他的脑袋真得变成一条蜈……”

    话未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缓缓睁开双眼，明亮整洁的办公室，已经变为了一座尸山，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妇人，不断挥舞着断肢。

    凌霄子见他醒了，赶忙喊道：“师兄！快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