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墨城，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城能感觉到身边一股寒气弥漫。

    深入骨髓，越来越冷。

    直到燕羽终于开口。

    “好。”

    她说完就走。

    墨城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他好像赌对了。

    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想这些，也毫无意义。

    再次来到周家门前，这里的护院多了十几个，而且一看就有血煞气修为在身。

    不过墨城两人大步进门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不想。

    只是在他们行动之前，所有守卫都已经变成冰雕。

    这次，燕羽没有收敛。

    她全力出手，甚至能击碎压制一切超凡的假九鼎。

    周家虽然有不少守卫，但远远不是对手。

    两人所经之处，白霜蔓延，从大门直到屋前。

    周家家主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察觉到异变发生，却没想到，来者不善。

    燕羽掌控的寒冰，已经将整个宅院覆盖。

    唯有周家家主可以自由行动。

    他在燕羽面前低头，语气中满是祈求。

    “燕少卿饶命啊……让我做什么都行……”

    燕羽却没有开口。

    她只是抬起右手，向下虚按。

    一股寒气反常地升上高处，在三人头顶盘旋。

    然后聚集，停在周家家主头顶。

    寒气如此密集，以至于半空中出现白霜。

    或者应该算是细雪。

    但细细雪粒未曾落下，而是跟着寒气盘旋。

    周家家主不自觉地缩起脖子，他受不了那冰冷。

    但寒气变本加厉。

    细雪之后是冰渣，然后是薄冰，然后是厚厚冰层。

    太厚的冰层难以透光，因此显现出深色。

    那样一块大石板一样的坚冰，就这么悬在周家家主头顶。

    如果落下来，都能砸死他。

    而冰层还在向下生长。

    周家家主对着燕羽颤声祈求：“燕少卿……”

    然而燕羽置之不理。

    冰层生长，下面边缘越来越低。

    站在下面的周家家主不敢逃走，就只能从低头到弯腰。

    再从弯腰到跪下。

    此时，悬在他头顶的冰层，已经有一个人身高那么厚。

    跪在阴影中的周家家主像是被压在山下。

    但冰层还未停止。

    最终，他只能屈辱地趴在地上。

    此时，他挣扎着抬起脸对着燕羽，脸上满是眼泪鼻涕，简直狼狈不堪。

    墨城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心中都忍不住有点同情。

    他敢确定，现在让周家家主做什么，他都会做。

    燕羽真的太可怕了。

    而此时，燕羽也终于开口。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只问了一遍。

    “周王宫还有什么漏洞？”

    周家家主几乎是哭喊出声。

    “有！”

    实际上，周公营建的王宫，绝对没有什么可供私下出入的隐秘通道。

    王者光明正大。

    但他挡不住后来的周王。

    没人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反正王宫宫墙上被秘术掏出一个隐秘的出口。

    从仅供一人出入，到车架也可以大摇大摆进出，被秘术保护，完全融入王宫的防护之中。

    自然，也被后来秦军布置的包围绕过。

    九鼎自然也能通过。

    冰层的生长停止了。

    燕羽依然沉默，墨城连忙上前蹲下，对周家家主问话。

    “密道在什么位置？”

    “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假九鼎是怎么回事？”

    “真九鼎在哪儿？”

    周家家主痛哭出声：“我不知道啊！”

    他不看墨城，拼命伸长脖子，对燕羽哭喊：“燕少卿！”

    “饶命啊！”

    燕羽面无表情，已经停滞的冰层开始继续向下。

    周家家主哭喊不断，但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被冰层掩盖。

    墨城失望地无声叹气。

    到死都不说，周家家主没那个硬气，他是真不知道。

    然后燕羽一挥右手。

    冰层四分五裂，碎冰四溅。

    地上的周家家主趴在碎片中，放声大哭。

    燕羽转身就走。

    墨城连忙跟上。

    他低头藏住脸上的表情。

    又一次，燕羽放过了周家。

    为什么？

    这个问题墨城始终没有问出口。

    现在不是时候。

    “周家家主没有说谎，那偷换九鼎的人，应该是巫神，和他们控制的傀儡。”

    墨城心中不由浮现出张良的脸。

    可惜，这样的人，居然只是巫神的傀儡。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燕羽同意墨城的推测。

    她大步走出周家大门，然后转身看着墨城。

    “之前你碰到巫神，怎么回事？”

    巫神不可能看上一个没有修炼的普通凡人，更不用说，如今假九鼎暴露，他们肯定很忙。

    这个时间找上墨城，实在可疑。

    墨城没有隐瞒，将张良相关的事情和盘托出。

    “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最大。”

    和巫神住在一起，藏身王宫宫墙之下，应该是为了就近动手。

    假九鼎刚被发现，就来找墨城，要把他变成傀儡，肯定是做贼心虚。

    不过墨城依然不明白，此时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对巫神能有什么用处，居然值得这么隆重对待。

    然而此时，燕羽却忍不住惊呼出声。

    “九鼎有危险！”

    墨城一脸茫然。

    “危险？”

    九鼎能有什么危险。

    那可是大禹铸造，能够压制一切超凡的神物，谁能伤它？

    然而燕羽告诉墨城，其实九鼎超乎想象的脆弱。

    它只是能压制超凡，却无法对抗凡人。

    比如说有人把它扔进炼铜的熔炉，就能把它化成铜水。

    墨城简直惊呆了。

    他从未想过，九鼎居然如此脆弱。

    既然如此，九鼎确实危险了。

    巫神想要毁掉九鼎，人尽皆知。

    因为没有九鼎镇压，他们就能恢复全盛时的力量，纵横天下。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不明白。

    “巫神要毁掉九鼎，找我干什么？”

    燕羽叹气。

    “我让你隐藏身份，不要插手，就是不让别人看到你的剑术。”

    “可惜你在人前拔剑了。”

    墨城连忙低头：“是我大意了。”

    然后他恍然大悟。

    一切都是因为斩玉术。

    九鼎能够压制一切超凡，那么要毁掉它，只能靠凡人。

    炼铜的地方就可以，但哪里可以锻造兵器，肯定全在秦军掌握之中。

    要人不知鬼不觉毁掉九鼎，墨城这个没有修为，却能剑斩金铁的剑客，是最好的工具。

    因此巫神才急匆匆出现，要把他变成傀儡。

    既然如此，那九鼎危在旦夕。

    墨城只是最好的选择，真要毁掉一件东西，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实在不行，找来十几个壮汉，用大铁锤砸，多花点时间也一样。

    也就是容易引人注意而已。

    燕羽自然明白这些，因此她才担心九鼎。

    她没有浪费时间，一脚踩在地上。

    冰层瞬间出现，将两人托起，带着他们向前冲出。

    墨城从未想过，法家秘术还能这么用。

    但两人确实被冰层带着，急速向前，很快就来到周王宫前。

    这里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他们了。

    内史成。

    燕羽恢复之后出门，没有避人耳目，守卫的秦军之中，早有人上报内史成。

    如今形势复杂危急，内史成有很多事急着与燕羽商议。

    所以一看到燕羽，他就连忙上前。

    “燕少卿……”

    但他话说到一半，燕羽就开口打断。

    “调换九鼎的是巫神和他们控制的傀儡，为了毁掉真九鼎。”

    内史成想说的所有话都咽下去了。

    他完全明白现在情况紧急。

    燕羽口中不停，直接下令。

    “封锁洛阳，搜查所有能藏下九鼎的地方。”

    “看住所有熔炉，一切铜器铁器。”

    内史成知道轻重，拱手领命之后，就转身调动秦军去了。

    然后燕羽转身，对墨城开口。

    “带我去之前巫神藏身的地方。”

    墨城点头，带着燕羽直奔王宫西边。

    如今有这个高手在，他再也不怕巫神。

    两人刚穿过院门，燕羽就脸色一变，加快脚步。

    她挥动右臂，寒气如同旋风冲向四面房间，冰凌在地上，屋顶，门框上出现，急速生长，如同尖刺。

    然而它们没能命中任何东西。

    燕羽失望地放下右手。

    巫神已经逃走了。

    法家好刑狱，性酷烈。——《秦书·艺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