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至纯至欲
汴渠取水于黄河,引入汴京。
一道引水渠穿入皇城之下的公侯各家,魏国公府也不例外。
此时,徐子仪随韩良彦来到了案发地,后堂之外的走廊上。引水渠从墙头跃入,将清水引入池塘之中。而在水渠与池塘之间,
“良彦兄,你家水渠下怎么还有这种机巧之物?”
徐子仪指着水渠下的机械。
“这是远亲为贺父亲受封魏国公而赠的水司辰。母亲平日最爱把玩。”
“水司辰?”
“看时辰用。汴京夏季多雨,日晷用不了,所以夏日里,我们都用司辰查看时辰。”韩良彦说着,指着水司辰顶端的罗盘,“瞧这里,现在便是午时。”
缺口中露出了“午七”字样。
徐子仪默默点头。见渠水落入水司辰之中,却不见任何动静。
“水司辰每一刻都会报时吗?”
“子仪兄真是观察入微!确实是每一刻都会报时。子仪兄你看,旁边一个是‘未时’,便是未时整的意思。每过一刻,便会旋转一格。”
“真是极具巧思。良彦兄说是远亲所赠,此人是否也在京城之中?”
“在啊,他也在京中为官。子仪兄也想要此物吗?”
徐子仪记下后,回道:“是啊,家父专好这一类奇技淫巧。如果可以,能否请良彦兄写一封引荐信?”
“那是当然。”
“先谢过良彦兄。”徐子仪看看后堂屋内,“不过现在查案要紧,还请良彦兄带我进去查看。”
“是!正事重要!”
韩良彦解开封条,推开房门,一股木香涌出,沁人心脾,完全不像是罪案现场。
徐子仪伸手拦住韩良彦,示意他在门外等候,然后独自进入了房中。
初夏还暖时候,此屋却是清凉。
徐子仪过了门槛便没有再往里走,环顾整间房间,除桌椅、茶几、屏风、摆设之外,两边列了不少异邦奇物。
العبّاسيّون
黑衣大食……
“子仪兄,你说什么?”
“令堂竟然有不少来自黑衣大食的珍宝。”
“母上喜爱这些异域物件。虽然有些东西,她也不完全明白。”
徐子仪没从正中间走入,而是从左侧小心翼翼地绕行,来到了主座上查看茶几:“良彦兄,茶壶、茶盏都被刑部带走了吗?”
“是的。当时他们认定是下毒,所以早早就收拾掉了。”
茶几上残留着几环相对较新的水印,是杯底的形状。
看来在国公夫人死后,却是没有人来打扫。
但让徐子仪感到困惑的是厅中间的淤泥呈现出些许拖痕。
韩良彦在门口望着徐子仪缓慢而谨慎地查看每一处,但大都只是随意检视了一下。他对这位18岁辩赢朝廷百官的年轻尚书令是敬佩的,可刑案……还是他自己母亲的刑案……现在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相信赵小郡主并非真凶,如果徐子仪真的可以让真相大白,他将感激涕零。
过了一会儿,徐子仪从厅堂右侧绕了出来,跨出了门槛,又蹲下检视了一下门槛外侧。然后起身,镇重地对韩良彦说:
“良彦兄,我已经了解情况了。”
“不是赵小郡主做的,对不对?”
“现在还不能定论。不过,只要你好好保护现场……也就是这间房间。在官家定夺之前,千万别让任何人进入。我必然可以查明真相。”
“感谢子仪兄!”
徐子仪顿了顿,然后伸手指向了门槛,对韩良彦道:“良彦兄,这个,千万盯好了。”
韩良彦看了看,门槛上挂着一缕丝线。
“这是……”
“令堂留下的线索之一。请千万好好保管,千万不要让人动了。”
徐子仪心想:要是真有人有心要收拾,只怕韩良彦也阻止不了。
此时,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声。
“抱歉!子仪兄。”
韩良彦立即来到水司辰前,将水司辰顶端的罗盘拾起,敲击声便停止了。
“水司辰竟然还能发出声响报时,真是有趣。”
“是啊。这是当时专门为母上定制的功能。为了提醒母上吃药。所以,设置在未时整发出声响。”
“其他时候不会吗?”
“不会。”
徐子仪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门槛上的丝线:“良彦兄,千万——”
只见韩良彦的眼泪瞬间蹦流出来,开始哭泣。
诶?这孩子反射弧有点长。
韩良彦越哭越大声。
徐子仪轻叹一口气,拍拍韩良彦的后背。韩良彦更是止不住崩塌的情绪,倚在徐子仪肩膀上哭着。
这要是被小可爱看到,莫非会以为我俩断袖?
此时,门廊上拐出一位丫鬟,与徐子仪的视线撞个正着。
丫鬟先是呆了一秒,然后瞬间逃似的跑了。
徐子仪心中冷哼,嘴上只说:“千万保护好现场,良彦兄。”
次日,国公夫人大礼。一向处乱不经的魏国公也哭了,朝中不少官员来到魏国公府,官家传圣谕表哀悼。
人来人去,可韩良彦并未出席大礼,而是彻夜守在后堂前,默默流泪。可谁也不会去指责他。
国公夫人更新妆容、换上新衣,以国公之礼下葬。
徐子仪在大礼后,再次前往异人馆。
异人馆中,全是西域女子,在初夏十分,穿着极为清新,珠宝美饰在绫罗之上,短衣叉裙露出纤纤腰肢与饱满臀纤,玉腿更是勾人,以至于京中爱惜名声的官员都不敢前往,却是富商巨贾钟爱之地。
不过,此处不过是风情如此,并无肌肤买卖。
“夏溪姑娘在不在?”
“呀!!徐令君!天呢!姐姐们,徐令君来啦!”
徐子仪苦笑,看着小女孩精灵似的跑到二楼去找人。
很快,好几个西域美女迎了下来:“好啊,徐令君。你每次来都只找夏溪,也不找我们?”
徐子仪带着极讨富婆们喜欢的服务性笑容,心想:我每遇见你们一次都得花好多银两,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二楼珠帘响动,小女孩清脆的欢笑声中,隐约可以瞥见一双美足在栏杆间隙时隐时现。
“唉,徐令君眼中只有夏溪,我们散了吧。”
小女孩先跑了下来,缠着徐子仪讨赏。
徐子仪取了一两碎金给她。
抬眼时,夏溪正步步走下楼梯,红艳趾甲顺着完美足弓向上是性感的脚踝曲线。
“夏溪姑娘每次出场,都让人激赏呢。”
“口是心非的男人。你无非是要我帮忙作证罢了。”
翡翠绫罗之下,肌肤隐隐透光。
夏溪走到一楼时,整层楼的人都止住了呼吸一般。
她抬眸望向徐子仪,一双莹绿色的双眼摄人心魄。
不过,神色却是极其不满。
“徐令君,你让一个有意于你的未嫁女子去帮你救心上人,并且,事前还不坦白。你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