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某处。

    “为什么要诬陷夏溪？”

    “你可知，死人会说话。如果徐子仪要清正刑部，那夏溪就是她最大的帮手。必须早日拔除。”

    此时天晴，刑部大牢外墙下拥着一群人。

    徐子仪与众官员对比瓦片切口，发现了切口吻合的另一半瓦片，仍在屋檐上。可关键在于，它位于司马青如与隔壁牢房交界处的上方。

    郑鸣鹤想了想，质问道：“徐令君，这不就说明了瓦片本就落在司马青如手中吗？想必司马青如用这块锐利瓦片防身，或是打算越狱的！竟然说刑部监守自盗？我非得跟官家禀明此事！”

    徐子仪嗤笑不语。

    张昇笑道：“防身？被迷药迷倒了，还怎么防身呢？郑侍郎，你莫非和李尚书一样没有好好看案宗吧？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淤青和伤痕。请问，她为何要揣着瓦片防身呢？是大牢不够安全吗？”

    “张昇你——”

    徐子仪接话道：“至于越狱这个愚蠢的猜想。司马青如当着官家的面，对自己所犯之罪供认不讳。这时候越狱？请问，谁与司马青如接应呢？若是有人接应，岂不也是你们刑部失职，放进牢里来的吗？”

    “徐子仪……”

    张昇再次打断郑侍郎，笑道：“还是提审嫌犯吧。”

    众人回到堂上，夏溪陈述前一日的经过：

    “昨日，我受邀前往刑部大牢，为一病死在狱中的富家公子修整遗容。时间确实应该是巳时，未到午时，准确的时间，我并不清楚。当时，我确实看到了司马青如小姐，她靠在墙边，像是睡着了。我想，毕竟我指证了她，便快步走开了。”

    张昇假装疑惑：“这与案宗不符啊。”

    郑鸣鹤道：“嫌犯尚未认罪，所以案宗也没有画押。但巳时六刻以前，只有夏溪一人进过大牢。而且，她在里面长达两刻钟，有充足的犯案时间。除他意外，别无他人了。”

    “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傻。”

    “徐令君，你——”

    “闭嘴。”徐子仪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平时不管事，你就敢和我顶嘴。我可是武将家出身，有什么不开心的，动手可比动嘴要快。就算我病入膏肓，收拾你也是绰绰有余。”

    “你竟敢威胁——”

    张昇插嘴道：“当众殴打朝廷官员，杖责二十。轻轻地打，和按摩似的。”

    徐子仪险些笑出来，但为了赶快把夏溪捞出来，还是收敛了：“刚才我就说，刑部会不会监守自盗。当然，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真凶就在司马青如隔壁房间。”

    “……”

    “刑部登记的罪犯名册呢？”

    李伯元示意下属呈上名册。

    徐子仪随意翻了两页：“连牢房号都没有的吗？”

    “律法并没有要求。按照惯例，都是狱吏记忆的。”

    徐子仪想了想，郭老四不负责这一片，也没法让他来作证。只能先从供词当中找线索了。

    他抬眼望向夏溪，夏溪接到目光，莞尔，满眼是爱意，让徐子仪有些羞涩。

    “夏溪姑娘，你刚才说，是为一富家公子修整遗容。可知是哪家公子？”

    “说是东市开酒楼的晏家公子。”

    “哪家酒楼？”

    “渔二酒肆。”

    “渔二酒肆的东家姓虞，人称虞老二，你被人骗了。”

    “啊？”

    夏溪一怔，徐子仪冷眼看了看郑鸣鹤：“是不是狱中查无此人？”

    郑鸣鹤笑了笑：“非但查无此人，还无人病死。昨日夏溪贿赂了狱卒才进了牢房，受贿狱卒已被革职。需要的话，可以提审。”

    “不用了。郑侍郎手脚干净，我可是信得过的。可惜……”

    “可惜什么？”

    徐子仪望向门外，赵君悦带了两名靖王龙卫，押了一人一车入到刑部。

    刑部士卒本想阻拦，赵君悦亮出高祖御赐【靖王令】，士卒面面相觑不敢冒犯，有识货者喊了一声“快跪下！”众人便纷纷跪拜。

    就这样，赵君悦踏入刑部大堂。

    我家小可爱，真威武霸气……眉眼形状温柔似水，眼神却动人心魄……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哎呀！有点想上去撒娇怎么办？

    徐子仪的小心思被他抿在唇齿之间。只看着赵君悦说：“徐令君，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活人带来了，死人也带来了。”

    靖王龙卫将一人押入。

    徐子仪问道：“你来得正好。你就是昨夜想要偷偷将刑部大牢中的尸体带走的家伙吧？”

    “是、是……我本是这里狱卒。昨日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运走尸体就远走高飞。我、我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大人饶命！”

    这人抬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似被揍得极惨的样子。

    徐子仪忍不住要笑，可他到底是觉得解气而不是嘲弄的意思。他再看看自家小可爱，一夜没睡地追踪这家伙，面容究竟有一丝丝……憔悴吧？心疼心疼。

    这可能也就是徐子仪的“关切滤镜”，其实赵君悦又兴奋又精神着。

    “来，先来……这到底是物证，还是人证呢？把尸体抬上来。”

    徐子仪轻声一句，众刑部人员知道情势已变，反应神速，立即给尸体抬到了堂前。

    尸体抬上来时，可以清楚发现他衣着贵重，脸上妆容好似沉睡，想必比生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看一些。

    “我想各位也知道了，这就是夏溪姑娘昨日前往刑部大牢所做的事。却有人伙同真凶，想要将此重要证据销毁……”

    徐子仪声音沉了下去，煞气却莫名四溢，滚滚而来，扑向郑鸣鹤。

    郑鸣鹤只觉胸闷气燥，一阵反胃，吐了出来。

    “呃呕……呕……”

    尸臭与呕吐物交杂在一起的气味并不好闻，让当场官员都不禁捂住鼻子。

    徐子仪、赵君悦与夏溪镇定自若，三人都是见过大阵仗的，眼前一具尸体算什么呢。何况，经由夏溪的巧手，死尸竟然还有些俊朗的……

    张昇翻着白眼，心想：徐令君啊，你误伤了老夫啊……

    徐子仪心中对张昇抱歉，改日请老小子喝酒。

    “既然夏溪确实是为死者修整遗容而来，便有了合适的理由出现在了大牢之中。”

    李伯元冷笑：“呵，我倒是要问问徐令君，是否看过案宗。第二个事件中，夏溪杀死商人时，可是被我们当场抓获。”

    徐子仪歪头道：“李尚书，我有一人证，证明夏溪姑娘当时只不过一只脚踏入了那商户的门槛，便被你们那些刑部士卒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走了。”

    “什么人？请徐令君提审此人。”

    徐子仪望向夏溪，夏溪垂眸微笑。

    徐令君，你是要做我一辈子的好姐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