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酒馆。

    酒还是赖家酒馆的酒，鸡也还是赖清德亲手做的烧鸡，但燕八没吃出以前的味道，吃在嘴里味同嚼蜡，酒也寡淡如水。

    赖清德坐在燕八不远处边喝酒边剥花生，一粒花生嚼在他嘴里竟然比燕八的烧鸡还香。

    “赖掌柜，你这酒是不是兑了水，怎么喝起来没个酒味？还有这鸡，像卤水煮的木柴一般。”

    赖清德知道燕八是故意找茬，哈哈一笑，也不理他，嘴里的花生嚼得咯咯直响。

    “你这菜做成这样还能开门做生意？不是在糊弄客人吗？”

    “砰”地一下，装烧鸡的盘子被丢到了门口，摔成了两三半。

    “还有这酒，真他娘的难喝！”

    又是一声脆响，酒壶躺在了门外。

    赖清德笑了，这位挨骂的主儿一点都没有生气，相反的笑得很开心：“燕司集，您老还来点啥？本店还有很多您老没吃过的菜。”

    赖清德很谦卑，对比自己很多的燕八称上了“您”，可是燕八依旧不满意，还是骂骂咧咧的，到最后还把面前的桌子给弄到店外，嘁哩喀喳一顿踹，好好的一张八仙桌给踹成了一堆木柴。

    “姓赖的，我跟你讲，你的酒馆不要再开了，再开我还来砸！”

    日头虽已西斜，天仍热。街上没人，赖清德养的大黄狗躲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伸着长长的舌头。

    它也不敢惹燕八，并不是它知道燕八是童孤堆的司集，而是它看到它的主人不敢惹燕八。

    主人都惹不起的人狗怎么敢动？有时候狗比它的主人还聪明。

    燕八砸了赖清德的桌子，赖清德没敢动，是不是他惧怕燕八，没人知道。燕八为什么会砸赖清德的桌子，也没人知道。有人猜测燕八是因为白天死了两个人把他吓疯了，变得疯疯癫癫的到处找茬子，这不，天刚黑这货又凑到了左手老钱的赌坊，跟老钱耍起了狠。

    “姓钱的，”燕八一把椅子堵住了堵坊的大门，靠在椅背上边喝酒边骂街，“你个王八蛋开赌坊抽黑心钱，你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这黑心的畜生，赶快关了赌坊滚出童孤堆。”

    老钱站在燕八身后面带微笑点头哈腰的，连敢还嘴都不敢，像极了被爷爷骂的孙子。

    “燕司集、燕司集，您别生气呀！小的这赌坊就是开着玩玩，让咱街上的男人们有个玩的地方，您要是让小的这赌坊关了，咱们街上的男人去哪里玩？您再给开个青楼吗？”

    老钱四五十岁的年纪还嬉皮笑脸地跟燕八打哈哈，惹得看热闹的男人一阵哄笑，纷纷跟着起哄：“燕司机，你就开个青楼……”

    “对，让花一枝做老鸨子……”

    “哈哈哈……”

    “你小子小点声，让花一枝听到了撕碎你的……”

    燕八不理会这些胡言乱语，靠在椅背上喝着酒，喝到最后眼都直了，顺着嘴角流下了哈拉子……

    夜。

    三更。

    燕八仰面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从赌坊被人抬回来后就一直睡，一直没醒。

    桌上的烛火早灭了，应该是门窗没关有风进来吹熄了蜡烛。

    门没关，难道不怕有贼？

    当然不怕，方圆十里有谁敢偷燕司集的东西，是大青山的人都应该知道燕司集是个狠角色。

    燕八酣睡着，鼾声如雷，就算有人进来他也未必知道，就算知道，醉得爬不起来的燕八又能怎么样？

    一阵风吹吹来，窗子“咯咯”两声，一个锃亮的脑袋伸进了窗户，东张西望了一番一个纵身跳进屋子，蹑手蹑脚走到了燕八床前，借着月光盯着床上的燕八看个没完。

    这人是谁？他要做什么？偷东西还是要刺杀燕八？

    偷东西恐怕是走错了地方，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如了桌子椅子也就燕八所睡的这张床了。

    杀人？

    来人肯定是杀手，那些燕八的对头找来的杀手。

    对头那么多，到底是哪个人找来的呢？童老爷子？童大福？还是赖清德？老钱？

    假装酣睡的燕八忍不住睁开了眼，这一睁眼没吓到来人，倒是燕八自己吓了一跳，只见那光头杀手已跪在了地上，朝着燕八不停的作揖磕头，一边磕头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燕司集，燕司集，您老快醒醒吧，救救在下，救救在下吧……”

    这人是谁？为何半夜三更跑到燕八的屋中求救？

    燕八一翻身坐了起来，对那光头汉子低声喝道：“你是谁？为何深夜到我宅院呼救？”

    其实燕八心里早猜到了这汉子就是老钱说过的赌钱的光头，但姓甚名谁还是要知道的好。

    光头汉子见燕八问他忙答道：“在下姓李，江湖人称三镖李，是北方人氏……”

    三镖李？

    燕八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记忆中有三镖李这个人，莫说三镖李，就连李三镖也没听说过。看来这三镖李口中的“江湖人称”中的“江湖”很远，远到了大青山之外。

    “阁下既是北方人，为何到大青山来？”燕八问罢让三镖李站起，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

    三镖李坐下后开了口：“燕司集，这事儿说来话长，这次来的不止在下一个人，还有我的两个结义兄弟韦大镖和常二镖……”

    听到韦大镖这名字燕八明白了，这韦大镖就是昨日在赖家酒馆里遇到的胖子，不用说常二镖就是那个瘦子，而这三镖李就是胖瘦二人要找的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