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司空炎

    “公主,奴才带您先去延英殿梳洗打扮后,方能面圣。”

    桓筝闻言轻哦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从卫大监手上拿下手,抬眼看了一下周围。

    这里风景别样,这座廊桥是连通东西宫用的,也是出宫的必经之路。走在桥上,清风徐来,绿云自动。极目望去,宫殿楼宇尽收眼底,远处围场上传来马声嘶鸣,樱花漫天飞舞似从天际撒出。

    “奴才参见大将军,大将军万安!”

    卫大监的一句问安把沉醉在风景中的桓筝惊醒,她啊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卫大监已经单膝跪下了。

    “大监请起。”

    一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桓筝抬头看着已经到了眼前的人,此人身姿高彻,金冠束发,棱角分明的脸上冷漠异常。

    他淡淡俯视着桓筝,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隐了下去,随后微抿薄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桓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不料他竟穿着紫袍玉带,四爪蟒龙翻飞其上。蟒服为一品赐服,说明此人不是位极人臣就是战功赫赫。

    桓筝立马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却并不开口。那人面上的尬色一闪而过,双手负于背后,正准备抬脚离开时,卫大监站起来道:“大将军留步,这是公主殿下。”

    司空炎站住脚步回身,诧异地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桓筝,后者穿着不知哪个年月的宫装,袖子和裙角都已磨破,脖子上的勒痕和脸上的泥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受刑的宫人。

    “公主?”他怎么不知宫里还有什么公主。

    “是,这是陛下最小的公主,是当年的静妃娘娘所出,一直养在别院,大将军不知也属正常。”

    司空炎怔了片刻,收起眼中的疑惑,双手抱拳行礼道:“参见公主。”

    桓筝又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福身回礼:“大将军有礼。”

    卫大监在一旁提醒道:“大将军是驸马都尉的长子,公主唤一声表兄也可。”

    驸马都尉?桓筝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本朝只有一位驸马都尉,名叫司空奎,他娶了长公主桓容,殷贵妃就是司空奎送进宫的。虽然桓容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但尚了公主的驸马及其子女都是不能入仕的,桓筝很疑惑司空奎的长子怎会是大将军。

    但她并未问出口,她既出了清居殿,这些事她后面自然会知道,思及此,她便又笑着点点头。

    司空炎瞧了她一眼,便拱手告退,卫大监引着桓筝继续往延英殿而去。

    延英殿和延庆殿相互挨着,都是皇帝的寝宫,二人走至殿门口,已经有一众宫女内监跪着相迎了。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桓筝看了一眼卫大监,她可不认为她的父皇会给她安排的如此周到,这必然是他的主意。

    “平身。”

    众人都起身后,卫大监上前指着一个穿粉色宫装的宫女介绍道:“这是苹儿,以后就让她贴身伺候公主。”

    苹儿乖觉,立即又上前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桓筝弯腰扶了她一把,道:“苹姐姐请起。”

    苹儿讪讪道:“奴婢怎当得起公主一声姐姐,公主折煞奴婢了。”

    卫大监随后又走到一个绿色宫装的女子面前,对着桓筝道:“这是明慧,由她保护公主。”

    桓筝抬眸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果跟其他宫女不同,此人眉峰上挑,身形颇高,一身碧色织锦长襦裙干脆利落。

    “见过公主殿下。”明慧弯下身行了个常礼。

    桓筝笑吟吟地扶起她道:“明慧姐姐请起,我初到延英殿,一切就仰仗姐姐了。”

    明慧虽讶异,但这话她也很受用,她轻挨了一下桓筝的手站起身:“奴婢分内之事,公主唤奴婢贱名即可。”

    桓筝含了一丝浅笑,很好,此人不卑不亢。

    众人随后簇拥着桓筝穿过影壁,一座开阔疏朗的庭院便映入眼帘,正殿精致华丽,描金绘彩,桓筝忍不住抬眼细看,以前母妃所居的春喜斋竟连这里一半也比不上。

    想起母妃她鼻子有些发酸,忙拿手捂住,苹儿瞧出她的不自然,在一旁轻柔出声道:“东暖阁内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衣物,奴婢们伺候公主殿下沐浴吧。”

    桓筝嗯了一声,苹儿招了两个宫女扶着她一起进了东暖阁,其余人皆退出了殿外。

    褪去衣物,苹儿伺候着她没入热水中,桓筝静静地坐在热水里,舒畅慢慢传遍全身,一个宫女递来了一个铜盆,苹儿细细地整理着她杂乱无章许久未曾打理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铜盆里,桓筝往后仰了仰。

    一双轻巧的手在她的头间按摩了起来,桓筝闭上眼睛,梳理着过往与现状。

    那个后宫中可怕的女人殷贵妃已经死了,而父皇应该是在她死后没多久才想起有她这么个女儿,又或许是经人提醒。总之桓筝并不认为她父皇是想要弥补她什么,又或者是叙叙什么父女之情。

    她这么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等她醒过来,苹儿正拿软膏细细地敷了敷她脖子上的勒痕,问:“公主这是?”

    “无碍,你去拿点粉给它遮住。”

    “是。”

    做完这些,帮她穿上中衣,苹儿又引她到屏风下问道:“公主想穿哪套?”

    桓筝瞥了一眼屏风上挂着五彩缤纷的衣裳,随手一指,她自己也不知道指了哪个,苹儿顺着她的目光拿下一套藕荷色银丝昙花雨锦裙,穿好之后又给她梳了个垂云髻,饰以两只牡丹点翠钗,蝴蝶金镶玉步摇。脖间佩戴上乳白色珍珠项链,中间一颗红宝石璀璨夺目。

    一切整理好后,苹儿拿起铜镜端在她面前,道:“公主若不喜欢这个式样,可同奴婢说。”

    桓筝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倒有些像母妃年轻时,清艳姝丽。想她母妃当年也因为容貌出色得桓翔宠爱了一阵,可是殷贵妃进宫后,她们母女便连见一面桓翔都难。

    “公主天姿国色,以后慢慢调养着,怕是要倾国倾城。”苹儿这话虽然是恭维之语,但她不得不承认,桓筝的确美貌。

    桓筝朝她笑了笑,便让她把镜子拿下去。随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苹姐姐可知现在父皇是什么情形?”

    苹儿跪着给她整理衣裙,不假思索道:“陛下从行宫回来没多久,缠绵病榻有些时日了。”

    桓筝闻言蹙了一下眉,随后连忙把头上的步摇和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放在妆台上,便出殿跟着卫大监去了延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