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
“我可从来没有如此,今日只是不想同那些禁军们交手罢了。”
桓筝深深看了他一眼,倒是敛去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司空炎见她垂眸端静地坐在一边,心中泛起点点涟漪,便去拉她的手,这才惊觉她的手心竟是滑腻冰凉。
“怎么回事,手怎么这么凉?”
桓筝忙抽回手,扯笑道:“没事。”说完拿帕子不动声色地擦手中的汗。又道:“上元节给你摆庆功宴可好?”
司空炎低头说了一句:“都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幽幽开口:“本来婚事都已经准备好了的。”
桓筝显得很为难:“你我现在身份尴尬……我还有孝期在身。”
“我知道。”
……
庆功宴后,司空奎因为其子司空炎的功劳被封为了永定侯,司空家从驸马府搬出,搬进了侯府。
桓筝奉诏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定为嘉和。李相及内阁领国之大事,朝廷大务先禀李相,后奏皇帝。
韩巡于紫宸殿觐见桓筝。
“老师不必拘礼,来人,给大学士备椅。”
“是。”
韩巡坐了下来,看着书案后的桓筝道:“春闱已经结束,会试的前三甲贡生即将参加殿试,陛下可有看过他们的考卷?”
“未曾,科举之事一直由李相总揽。”
韩巡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先帝驾崩,大将军为笼络人才,必定会一博。”
桓筝放下手中描花的朱笔:“老师的意思是?”
“臣知陛下现在只能依靠大将军,既如此,不如利用他的威势,让他与李相相争,借此拿到殿试选人的大权。当然,这也是齐王的意思。”
“他不会听朕的。”
“即便是从中挑选出两三个不为二人所用的人才也好。”
桓筝点头:“好,朕明白了。”
……
第二日在宣政殿上,朝臣分为了两派,一派跟着李乾,想独揽科举大权。一派跟着礼部侍郎王徽,主张科举之事应由礼部主持。
先帝晚年时,殿试已全权交与左相李乾主持,三甲排名也由其裁定。但在这之前,其实无论是殿试还是会试都是由礼部负责的。
而今年,是新帝登基第一次殿试,礼部很明显想要重新夺回科举之权。
但是桓筝知道这个王徽,他的长女王清云嫁给了司空奎的次子司空炽。那日群臣舌战司空炎,他是站在司空炎这边的,可见驸马在朝中是培养了一些心腹的。
众人于卯时上朝就开始唇枪舌战。一直到正午,也许是吵累了,便抬头看了看龙椅上的桓筝,后者已然昏昏欲睡。
韩巡上前道:“陛下,殿试由左丞或者礼部负责都无可厚非。但殿试本应是御试,如今两方互不相让,还请陛下亲自主持。”
桓筝闻言似乎被惊醒一般,愣愣地看着下面。
李乾与王徽对视一眼,谁都不想选拔人才的权利落到对方手里,从而成为对方的党羽,与自己作对。
“由陛下主持,最妥。”
“臣以为然。”
桓筝这时茫然地站了起来,片刻后又坐下。
紫宸殿。
李乾已经呈上了参加殿试的所有贡生信息。
一旁的卫大监细心地把这些人的会试考卷整理分类放在一旁。
“此次的贡生状元人选喊声最高的便是左相的嫡次子李璟,陛下要不要看看他的考卷?”
“如今连避嫌也不需要了。”
“左丞一向如此。”
桓筝抿了抿唇,放下作画的狼毫,顿了片刻,还是道:“挑出来吧,朕瞧瞧。”
卫大监会心一笑,把早就放好的李璟的考卷置于她面前,平铺开来,用龙纹镇纸压好。
桓筝也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大监等她看完,奉上了牛乳茶。
“这是南边来的,说是一点也没有咱们这的膻味了,只加了一小块糖霜。”
桓筝喝了一口,笑道:“这个李璟很有意思,他的文章跟他的人一般,花团锦簇。”
卫大监也笑了:“若论起这美男子,整个京都李二公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桓筝摇摇头,想起齐王嘱咐她的要从寒门子弟里挑选人才,便放下茶,道:“把那些寒门子弟的考卷先挑出来,其他的后面再看。”
“是。”
很快便挑好了。
桓筝看着面前的两三张考卷,眉头微微蹙起,拿手捻了捻,三张。
“就这些?”
“就这些,听说还是韩大学士见文章实在太好,冒着得罪左丞的危险执意留下的。”
桓筝不甚在意,正仔细阅览这三张考卷时,司空炎来了紫宸殿。虽然经过上次的事桓筝已经吩咐了任达只要是大将军独自进宫,就让他进来,但没想到他根本不遵守觐见的规矩就直接进宫。
他进殿后也不行礼问安,俨然不把自己当臣子看,桓筝也当做若无其事,只淡淡一笑:“你来了,坐吧。”
司空炎倒不急着坐,而是饶到书案后,卫大监见状很乖觉地从一旁退出了殿外。
等他走后,司空炎漫不经心地拿起李璟的考卷看了看,方开口:“我在上朝前已经递了折子,那上面的几个人若李乾给驳了就罢了,只有一人你务必要让他进入一甲内。”
桓筝心中气恼,无论是她皇兄还是司空炎似乎都只把她当做一个斗争的工具,她本无意这个皇位,对治国安邦,选拔人才更没有兴趣。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问:“谁?”
“成博镇都督宋濂之子宋东阳。”
宋东阳桓筝并认识,但是成博镇她知道一点,为河东三镇之一,是当年冯唐二人遗留下来的,宋濂是第一个投降朝廷的都督。看来是司空炎平冯唐之乱的时候结识的。
“好。”说着又转头看司空炎,见他还拿着李璟的文章在看。
“真是黄口小儿,纸上谈兵。李乾也不顾老脸羞臊,这种通篇都是歌功颂德的文章也好意思进入殿试。”
司空炎说完把他的考卷往书案上一扔,拿起桓筝刚刚喝过的牛乳茶呷了一口。他没看清以为是一般的茶水,甜腻的牛乳进入口中他才眉头紧皱,本想吐掉,见桓筝正一脸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便忍着咽了下去。
“以后不要喝这些了。”
桓筝见他吃了口甜口的就各种不自在,捂着嘴着笑了半天方应下了。
司空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也由着她乐,眼角瞥见书案上搁着的一幅丹青。拿起来看,画的是一只大狸猫,正十分慵懒地蜷着身子在睡觉,倒也算惟妙惟肖。
司空炎不由地哑然失笑:“你每天在紫宸殿就干这些?”
桓筝趴在案上:“那有什么办法?国家大事又轮不到我来处理,但我每日若不在这,他们又得说我,我总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吧?”
司空炎听着她的抱怨,脸上的宠溺更甚,他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道:“那阿筝也给我画一幅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