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闪耀于夜空之星

第二幕 · 通路--Part Ⅰ(下)

    当天下午,蕾拉修女的寝室。

    在和霜月城大地母神修会分会的修女长,也就是自己的老师、那位老修女说明完情况并拜托她替自己代行半天“母亲”的责任后,蕾拉修女端着盛放着茶壶和茶杯的托盘,领着被围巾和毛毡帽包裹着上半身的塞勒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先坐吧。”

    蕾拉修女单手举着托盘,插上了平时基本用不到的门栓,对着站在床前的塞勒涅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来到了自己的桌前,放好托盘,斟了一被热气腾腾的红茶,端给了这位略显拘谨的的弗利萨少女,用眼神示意她接下茶碟和茶杯后,蕾拉修女这才拉开了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拿起了放在托盘里的信件,在塞勒涅面前晃了晃,信封开口处印着科罗拉里昂家族家徽的火漆已被她拆开。

    “事情的大致经过我基本了解了。”她拉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一只羽毛笔、配套的墨水以及一个用皮革包裹着的、大概三个摊开手掌大小的记事本。

    她侧身面对塞勒涅,把记事本翻了个个,斜放在桌上,从后面翻开了本子,用羽毛笔沾好墨水,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在讨论怎么阻止沙里夫大人之前,先让我们来梳理下目前手头所拥有的情报吧。”

    塞勒涅应了一声,对此没有异议。

    “你对沙里夫大人的目的了解多少?”蕾拉修女在停笔的同时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他想要进入霜月森林的禁地,接触芬里尔多大人的灵骸,具体要干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这个举措对于现在还在依靠芬里尔多大人源质维系并缓慢恢复生态的霜月森林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塞勒涅将视线从手中升腾着热气的红茶上挪开,看向蕾拉修女。如今的她已然恢复了作为一名弗利萨战士该有的眼神,“身为森林仅存的巡林以及芬里尔多大人子嗣,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蕾拉修女点了点头。

    她现在还只了解到这种程度么?

    她一边写着一边补充道:“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来推断,沙里夫大人应该是想要抽取芬里尔多大人灵骸里面的源质,用一种从白森堡尘封的典籍里面找到的秘法,来炼成一把作为他们家族之人象征的灵魂之剑。”

    “抽取芬里尔多大人的源质……来炼成作为一把剑?”

    塞勒涅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有点不敢置信。

    “没错,阿尔弗斯大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他就被授予了这种剑,他们称其为——‘定罪剑’。”

    “而在沙里夫大人的成年礼上,他的家族拒绝为他授剑,所以他想要亲手为自己所缺失的成年礼亲手划上句号。”

    “那种剑是什么特别的神兵利器吗?”

    “据我所知,是比普通的刀剑强上不少,但相较于由人精心制作的附魔武器来说,可能还有一些距离;虽然在他们执行判决结果的时候会附加上家族誓约的威力,但更多的时候,只是作为一种象征物使用。换句话说,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

    塞勒涅陷入了沉默,她的嘴唇嗡动了两下,抓着茶杯和托盘的手微微颤动。

    “怎么了吗?”做完记录的蕾拉修女放下笔,关切地询问。

    “……开什……”

    “嗯?”

    “开什么玩笑!”塞勒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手中的红茶都上下抖动了一下,“就因为这种理由吗?就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他就要置整个森林的生灵的性命于无物吗!那个混蛋再怎么以自我为中心也该有个度吧!”

    蕾拉修女叹了口气,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阻止他不是吗?”

    她的话语如同冬日早晨那清冽的冷风,自塞勒涅心间穿堂而过。

    “……抱歉。”冷静下来的塞勒涅重新坐回了床上。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样,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其中的热茶。

    唔。

    对于一匹幼狼来说过高的茶温让她不禁偏过头吐了吐舌头。

    桌边那位善解人意的修女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她重新提起笔,沾了点墨水:“无论那个理由在我们看来有多么难以理解,但于沙里夫大人而言早已成为了他那执妄而扭曲的心灵中唯一的夙愿。他会为了实现这个夙愿不择一切手段,这点毋庸置疑。”

    蕾拉修女捏了捏额头,“我再确认一遍吧,沙里夫大人是得等到今天晚上才能确认芬里尔多大人灵骸所在的位置,没错吧?”

    “确切来说,一定得是在没有任何阴云遮掩、能很清楚地看见月亮的夜晚,‘埋骨地’才能被观察到存在。”塞勒涅伸出了一只手摘下毛毡帽,放在了大腿旁边。

    她看向窗外,无意识地抖了抖耳朵,“但按目前的天气状况来看……”她将头转了回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是的,今晚。”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接触埋骨地之后,就算知道正确的方法,想要让保护结界解除也得等待七十二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从今晚碎月升起开始算起,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

    “我明白了……话说回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蕾拉修女重新看向塞勒涅:“有件事我很好奇,沙里夫大人他真的能在偌大的森林里准确地找到埋骨地的位置么?”

    “他之前从我手上取得了由我们那一族所绘制的森林详细地形图,之后我又在那上面把埋骨地的所在位置标注出来了……”

    “因为你和他做了个交易,以此免除了一位擅自给你食物的老看守的惩罚?”蕾拉修女回忆起了信上的内容。

    “嗯……霜月森林虽然地域辽阔,但标志性地貌还挺多的,除非他愚笨又眼盲到即看不懂地图,也认不出那些标志性地貌的程度,不然不存在找不到的可能。”

    蕾拉修女点了点头,再次给干涸的笔管补充了下墨水,“那你寻求过其他人的帮助么?”

    “早在十天之前,也就是在他来到森林里找我讨债并给了我一天考虑时间之后,我就已经试图寻求过圣赫利奥斯教的人员协助,但他们……”

    “等一下,虽然我大致能想象出圣教军是以什么理由拒绝你的,”蕾拉修女停下笔,打断了塞勒涅,“但你之前所说的,沙里夫找你讨债?那是什么意思?而且听你的语气,他不仅跟你认识很久了,并且还知道你在森林里的住处吗?”

    塞勒涅挠了挠脸颊,“……因为沙里夫他救过我一命。”

    “你说什么?”蕾拉修女迟疑了一瞬,但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啊!难道是在三年前发生那场蚀灾的时候?”

    “是。当时正是他答应了芬里尔多大人最后的请求,带着重伤昏迷的我离开了森林。在那之后芬里尔多大人便燃烧了自己的灵魂,阻止了蚀灾对土地的侵染,同时用自己的源质重塑了霜月森林被那几头蚀兽重创的生态。”

    塞勒涅肯定了修女的猜测,知道自己和霜月城领主往日恩怨的人早已所剩无几,现在多了一个。

    “为什么是他,你的家人呢?”蕾拉修女敏锐地抓住了关键所在,但在话从口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都死了。”

    弗利萨少女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

    “抱歉……”侍奉大地母神的修女右手抚胸,低头致歉,以月之子民惯用的称谓诉说祈祷:“LunaphilToridas。”

    塞勒涅左手端着茶碟,右手在胸前自左下往右上划了个圆弧,然后斜拉回原点,那是代表碎月的符号。

    她没有说出那句祈祷语,反倒是安慰起了有些神伤的蕾拉修女:“没事的,修女姐姐,都已经过去了……”

    随后便重启了话题:“总而言之,太阳圣教说他们的力量不能用在对抗蚀灾和蚀兽之外的事情,拒绝了我的请求。”

    蕾拉修女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作为得到了近乎所有的国家与聚落这种文明形体支援的机构——赫利奥斯太阳圣教、或称圣赫利奥斯教掌握着可以说是全泰拉最顶尖的战力。这股为了拯救每一位泰拉生灵与起脚下的土地而凝聚起来的力量如果不能得到完全的约束,而遭有心之人滥用的话,哪怕只有一次,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实际上,在三年前的事件中,霜月森林在这“土地”这一“概念”就已经死亡了。现在还活在那片土地上的那些生灵在它们的灵魂得到完全修复以及土地本身的灵性恢复之前,亦与死亡无异。

    而泰拉瑞亚的常识之一,便是“蚀灾不会在一块死过的土地上重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很可惜,但确实不属于圣赫利奥斯教的管辖范围。

    “至于其他人……”说到这,塞勒涅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恕我直言,毫无帮助。”

    “虽然不想承认……但沙里夫那个混蛋对于自身外象力的掌控程度,截止目前为止,确实是我所见过的最强之人,就连当时我们部族的族长都达不到他的那种地步,而且他的能力对付人形生物过于有效,正面对抗我毫无胜算。”

    她小心地喝了一口稍微凉了点的红茶,小声地咒骂了一句:“见鬼,为什么会是那么一个嗜血变态疯子掌握着这种力量……”

    蕾拉修女相当赞同这种说法,但该问的还是得问:“那你现在对阻止他的方法有什么头绪了么?”

    塞勒涅没立刻做出回答,她只是端起茶碟,吹了吹杯中的棕红色液体,然后将其一饮而尽。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