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双拳拧到了身体的两侧，她铆足力气、以一种近乎控诉的态度吐露出了内心的不解。

    呐喊的尾音在空气中颤动、与潮声交织在一起，又立刻被所掩盖……她的双唇嗫喏地吐出了最后的诘问：“祂们明明就能做到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么……”

    毫无疑问，卡勒显然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罢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选择了将心中的困惑以这种方式给展现了出来。

    而奥菲莉娅这边同样是能理解“卡勒为何会有如此激动的反应”的——毕竟任何在那种距离下见识过太阳真正身姿的人，心中都会被那照亮了整个漆黑寰宇、不知疲倦、永远都在澎湃燃烧着的红色巨星烙下不可磨灭的身影。

    也正是因为如此，卡勒才会确信、或者说不得不去相信在太阳之神的伟力、那即便是将所有人类、乃至于所有生物的力量都集合在一起，也永远不存在丝毫与之抗衡可能的伟力面前，任何蚀兽都将被通通烧成灰烬！

    但……事实又真的如我们的小卡勒所想的那样么？

    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等了一会，发现作为“侍阳之子”的奥菲莉娅对此她这番甚至可以说是“渎神”的话语没做出任何回应后，抱着忐忑的心情，卡勒又悄悄地抬起脑袋，观察起了奥菲莉娅的样子。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与卡勒预想的种种反应都不同的是，奥菲莉亚看起来竟然有点欣慰？只是在那欣慰之中还还夹杂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渐高的海浪拂过二人的双腿、奥菲莉娅缓缓放下了抱起的双手，问道：“如果赫利奥斯大人能在蚀灾发生的那一刻便亲自出手、第一时间消灭那些蚀兽，那么你的家人和邻居就不会惨遭毒手；又如果盖娅大人能治愈小切尔西那为救你而染上的腿脚寒病，那么她就不会被独自留在屋内，进而争取到一丝生还可能……小卡勒，你是这么想的么？”

    “我……”面对奥菲莉娅身上那隐隐传来的气势，卡勒下意识地想要矢口否认她的推断，但卡勒也明白她并没有说错，于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是的……奥菲莉娅大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小卡勒……”

    奥菲莉娅叹了口气，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继续说道：“如果你看到两只蚂蚁在打架、一只是过来劫掠别的巢穴坏蚂蚁、一只是在保护同伴的好蚂蚁，而我要你踩死那只坏蚂蚁，却不伤到好蚂蚁，你做得到吗？”

    “这……”这出乎卡勒意料的问题完全问住了她，卡勒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不，你当然做不到……”最后还是奥菲莉娅替她做出了回答，她看着卡勒眼睛、颇为认真地说：“因为你与蚂蚁之间的力量与质量的差距过于悬殊、所以你的一举一动对于蚂蚁来说都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而你亲眼见过了赫利奥斯大人的威能，想必你也能明白，在祂面前，我们就是蚂蚁；而祂的能给出直接援助便是朝着我们脑袋上来上一脚。”

    “烧尽一切……”

    “这并非形容词，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没错，当祂的‘脚’落下之时，下面的不管是人还是蚀兽、亦或是这片大地都将化作灰烬焦土。”

    “小卡勒，现在你还会认为赫利奥斯大人能做到你口中的那些事情么？”奥菲莉娅的话语如同不断垒起的巨石，压在了卡勒心上、

    她听懂了奥菲莉娅的想表达的意思，但她仍不死心地问道：“可……可祂不是神吗？神明不就该做到我们这些做不到的事情吗？”

    “小卡勒，你可能误会了……”奥菲莉娅摇了摇头，“我们尊称赫利奥斯大人和盖娅大人为神明，是因为祂们用光与热、空气和水这些生物生存所必须的物质养育了泰拉瑞亚上的万千生命、祂们是万物的‘父和母’，而并非是因为祂们无所不能……”

    “盖娅母亲那边也是一样，作为承载了一切的大地，盖娅母亲对其上的每一位祂的子民给予的爱都是平等的，也必定是平等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种族，祂始终一视同仁。”

    “但也正因为如此，祂才不能去治愈那些被疾病所困扰之人，因为生老病死这一现象本身就是自然的铁律。”

    “如果人想要去战胜自然，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而不是一味的索取自然本身。”

    “这也是教会虽不直接地用神术治愈病人，但却一直站在草药学和医学发展的最前线上的原因，正如她们所宣扬的‘母爱世人，但母不救人，救人者唯人自身’那样。”

    “帮助即为偏爱、亦是对规律的践踏，唯有在威胁了其他所有生物的蚀灾面前，盖亚母亲才会允许祂的力量在最为激烈的战斗中被来治愈那些站在最前线的战士。”

    她转头看向了辉光将尽的大海，“小卡勒，将比我们触不可及的那些强大存在视作无所不能是一种傲慢、乃至于是一种另类的轻蔑，你现在可能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但你要记住——世界上本就没有无所不能的存在，那是一个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之中词语。”

    “而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来开辟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