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魔

第三章:长和大陆

    百里国立国至今约三百年,第一任国主百里代云并非真正的百里氏族人,其真实姓名无人知晓。

    当年的长和大陆遍地揭竿,战火连绵,兵乱匪乱接连不断。相传这百里代云也是权贵子弟出身,奈何在这长期且无休止的天下大乱中,家族失势,对手又要斩草除根,百里代云的亲生父母就是在逃亡路上被追杀致死。

    追兵杀到前,父亲将时年只有五岁的百里代云狠心打晕,藏进汴河沿岸一座被盗过的野坟内。这才让小代云躲过杀劫,留得性命,后被行至此处的百里氏族人发现,救了出来。

    彼时的百里家族以小武传家,所谓“小武”,是指他们代代相传的家族武学并非什么上乘功法,但习练有成后倒也能比一般的武士莽夫厉害不少。因此,长和大陆各国的军营中,多有百里氏子弟为官为将,只不过小将官一抓一把,大官将却是一个没有。

    救出百里代云的是百里家族的一个分支,此时大部分的百里氏族人还躲在家族起源地勐山不愿出来。乱世当头,勐山这片世外桃源里的日子虽也并不好过,但总强比外面的饿殍遍野,浮尸满江。

    百里家族人丁还算兴旺,时延日久,内部有了分化。多数族人习惯了安稳,相信原地坚守便有生路,却也有一小部分族人觉得乱世逐鹿才是新生。

    到了后来,世人称那留守勐山绝境求生的为“大百里氏”,而这支迎乱而出准备逐鹿天下的为“小百里氏”。

    小百里氏第一任族长百里山,时年三十五岁,无妻无子,收养下百里代云后,带着随行族人一起投了军。当年的长和大陆,诸国林立,不下百余。百里山缴了投名状,誓了忠君言,与一众族人入了渑国军营。

    十多年后,百里代云成年,百里山寸功未建,仍只是一名百夫长,辖兵百人,不过九成九都是百里氏族人,只有一人是上官派来战时帮他这支小队解读作战旗语的,平时并不受他管辖。

    百里代云行毕加冠礼,立刻入了军籍,跟随在百里山左右。很快,那名旗手被上官调走,百里代云取而代之。

    至此,百里山的“百夫长”头衔才变得纯粹。

    两年后,就在人们过惯了颠沛流离、兵连祸结的乱世生活时,长和大陆却迎来了一段史上规模最大,持续最久,爆发集中,破坏全面的灾劫时期。

    这场天灾大劫持续了十四年不间断,大涝长旱、地震海啸、兽潮瘟疫、雷火冰雹等等各种极端天象轮番在长和大陆上演,如同这天上神仙厌弃了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他们的贪婪无禁不屑再施以小惩小戒,而是直接准备赶尽杀绝。

    这段黑暗又绝望的年份,后世记为“天和之乱”。

    天和之乱夺走了长和大陆上一多半的生命,活下来的人们抛弃了林立诸国的虚假繁荣,整合资源,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陆上只重建了六个国家。

    这六个国家中,百里国居于中部,位置最好,疆域最大,实力最强。

    这是有故事可说的,这故事说起来就是百里代云的逆袭路、发家史了。

    天和之乱发生前,百里代云以养父百里山手中百名族兵为底,逐步将渑国军蚕食,收为己用。天和之乱爆发后,他更是将整个长和大陆视为豚舍,领着军队到处杀猪,收编俘虏,并创造性地提出了“人艰不拆”的军事思想,解释来说:面对浩瀚天劫,我们凡人生存已是无比艰难,不该再放任狼心贼子们到处拆分大陆,划地立国,挑起混战,而是应该合并,合并,合并!合并才能同生,合并才能躺赢!你想躺赢吗?那就跟我百里代云混吧!

    百里代云很快组织起一支整个长和大陆人数最多,信仰最单纯,作战能力最神秘的军队,百里代云任“大统领”。

    万事备妥,就在他觉得东风已至,准备以迅雷之势去收编整个大陆时,另有五人有样学样,迅速将百里代云尚未涉足的疆域瓜分,并各自形成了有一定作战能力的局部势力。

    这是百里代云预想之外的突发状况,但也并不在意。他准备把这五头肥猪一个一个都给杀了,他来当那唯一的卖肉屠户。

    然而,天上风云难测,人间祸福难明。百里山恰在大军出征前一日病逝,百里代云须得留下守孝。

    此时的百里代云身处高位,志向远大,一言一行都需要注意影响。且不说能否避开世俗孝义让军情大事先行,就族中几位耆老每天对他拉手摸头地交代说“亲人逝后四十九日内不得去别人家里串门”这一条族规,就辖制得百里代云必须搁浅出征大计。

    等百里代云出了孝期,却被部下告知,那五头肥猪全部成了一国之主,他们建立了政权,设立了都城,颁布了律法,推行了新政,最可气的是,他们还缔结了五国联盟,明目张胆防的就是他百里代云。

    百里代云郁闷无比,顿觉自己这大统领的身份低贱轻微,竟还不如几头猪高贵。于是他拍案决定:策马圈地,就地立国。

    五国联盟倒也知趣,各自让出国土千顷作为贺礼。

    于是,百里代云以族姓为名,立百里国,都城依着汴河两岸开建,以百里代云当年避难的那座孤坟为中点,方圆百里,耗时二十年,终成规模,遥遥一望,起伏连延。

    为感念百里山于汴河解救自己,百里代云将都城定名为“山河城”,并追封百里山为百里国国父。

    百里代云任开朝国主,敕定小百里氏族为皇室,赐封在自己起势初期给予倾力帮助的“上虞氏族”、起势中期举族携兵带将前来投奔的“大百里氏族”、起势后期为自己谋篇布局出计献策的“钟离氏族”为百里国三大护国家族,封三族族长分别为勤国公、卫国公、御国公,爵位世及。

    此外,为保百里国长期稳定与团结,百里代云以小百里氏族当代族长的名义与三大护国家族立下盟约:自建国立政日起,各代国主皆娶护国家族族长嫡女为正妻,封国后,所生长子成年后继任国主之位。三大家族与皇室联姻,先“上虞氏”,再“大百里氏”,后“钟离氏”,代代以序循环往替,不得更改,此约与国共存。

    自此,长和大陆六国鼎立,百里国居中,绵延万里疆域,国土面积约占整个大陆三分之一。

    百里国北部,东为尚阳国,气候高温多雨,草木丰茂,绿原千里,国人以烈阳为图腾,性格豪放阔达;西为花语国,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物丰人美,各种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该国名医辈出,国人拜花仙子为真神,性情多温婉谦和。

    百里国南部,西为广寒国,冰封千里,寒天雪地,国人体形健硕,耐力极强,战场上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中为罗沙国,气候干燥,域广人稀,沙漠居多,土地贫瘠,国人性情肆意乖张,坚忍有勇;东为南岳国,物产富裕,人口稠密,一年四季,云淡风轻,冷暖分明,宜居指数直与花语国看齐。

    长和大陆三面环海,陆地呈上下南北走向,横短竖长。六国依着自己的国土海岸线,将北、东、南三方海域分割占据。

    整片陆地的西部,是一条贯穿南北,连绵三万里的超高山脉,在与花语、百里、广寒三国接壤的地方,犹如把地面横抬起,耸立成光滑直溜的一条上冲云霄的悬崖断壁,就算是万里晴空,也望不见崖边壁顶,磅礴无比,就连当年的天和之乱都没有撼动它半分。

    这条犹如一堵巨墙般镇压在大陆西边的山脉,有个自古流传却无法溯源的名字:巫神山脉。传闻数千年来,已有不少功法修炼到极境的隐世高人为了寻求突破机缘,登上过巫神山脉,却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巫神山脉有多高,山脉上面有什么,天上仙境还是人间地狱,谁也说不清,这是长和大陆第一未解之谜。

    还有人认为,巫神山脉的另一边尽头处,一定也是连接着海域,若能寻得那片海,说不定便能登陆上去。为了求证这个说法,曾有位牛心拐孤的壮士,自驾海船从花语国北部海域出发,一路往西,行了整整十年,然而,左首岸刀劈斧砍般平整垂直的悬崖海岸线仍是无际无边,壮士不堪忍受旅途寂寞,最终返航。

    到了三百年后的今天,人们普遍认知中的长和大陆,指的仅仅是六国所在的这片陆地及周边三面海域。至于巫神山脉,世人不了解它,一般人也没想过征服它,恰如一方平行世界般被无视,被忽略。

    你且存在,你且独立,我只当这世上不曾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