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走火入魔
一路打马疾行,直奔到下弦月出,庾轶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两人一马入了一处幽深山谷,谷内树影绰绰,水流叮叮。
来到一条流量不小的溪水边,马儿不肯再走,伸长脖颈狂饮起来。中年男子扯下庾轶腰间执云剑及背上紫包裹,又伸手往庾轶怀里寻摸。
庾轶“噗嗤”笑出声,趴在马背上努力扭动着屁股嗲声叫道:“别摸了别摸了,大哥哥的手好糙,硌得人家好痒!”
中年男子动作一僵,涨红着脸收了手,一抬腿,将庾轶直接从马上踹进了水里。
庾轶被封住了经脉,手脚无力,在水中起伏翻腾了好一阵,呛了半肚子山泉,才靠着岸边一丛水草稳定住身体。
“大哥哥,这水甘甜可饮,你赶紧休息疗伤,我来帮你望风,等你疗好了伤咱们再聊其他的,如何?”庾轶谄媚道。
中年男子没有搭话,下马固定了缰绳,伸手掬了几口溪水喝下,却是真的坐下来准备开始调息疗伤。
山谷内再次静谧下来。六月底的天,夜间应是凉爽舒适,但这溪水不带丝毫暑气,长久冲刷之下,冰冷直入庾轶骨髓。
可怜庾轶偏偏还无法运功驱寒,只过了一刻钟,他已是嘴唇发紫,全身打颤。无奈之下,庾轶只好默声背起斩巫诀功法,将功法当心法,强迫自己心境入定。
黎明破晓时分,溪水沿岸薄雾迷蒙。中年男子长吐一口浊气,打着手势收了功。抬眼去看庾轶,只见他双目紧闭,轻飘飘浮躺在水面上,周身蒸腾着袅袅白气。中年男子飞身而起,一个抄手捞起庾轶,毫不怜惜地朝岸上一扔。
“你可真行!躺在水里都能睡着,起来聊聊吧。”中年男子用脚踢了踢庾轶,庾轶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已是容光焕发的中年男子,伸了个极为放肆的懒腰后才盘腿坐了起来。
“大哥哥想聊什么,弟弟洗耳恭听。”庾轶仍是无比的恭顺客气。
“聊聊你们长和宫将我们巫神域的人关到了哪里?你们是不是有一个很厉害的炼药师?他在哪儿?他在研制什么药?”中年男子语气阴冷,眼神也愈发狠厉。
庾轶有点儿懵,这让他怎么答?他没有参考答案啊!
“大哥哥,一般你们刑讯逼供,不都有那种吃了就能说实话的药吗?要不你给我来一颗,我这会儿脑子有点儿乱,不吃药可能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庾轶苦着脸说道。
“你小子耍我!”中年男子右手一抬,掌中聚起一团黑气,作势朝庾轶拍去。
“不敢不敢,我昨晚确实被你打伤了嘛,又被你扔水里冻了一夜,脑子有点儿不正常。想让我说出这么重要的秘密,你难道还舍不得一颗丹药?”庾轶毫不掩饰自己暗搓搓的嘲讽。
“好,我还真有几颗魔心丹,你既然想吃,我给你!先说好,这可不是什么美味糖果,别把滋味想的太好!”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小瓷瓶,倒出一粒碧油油的药丸,屈指一弹射进了庾轶微张的嘴里。庾轶也不反抗,将药丸嚼了嚼,品一品后才咽下去。
“大哥哥,还有没有,再来一颗!”庾轶吧唧了一下嘴,恬着脸说道。
“一颗足矣!你还真当这是糖果?”中年男子哭笑不得。
“一颗可不行,我是吃药长大的,体质特殊,身体耐药性比普通人强得多,若是你不能一下子把我药倒,后面你就算让我再吃十颗八颗,也没了用,你爱信不信!”庾轶别开头,摆出一副傲娇表情。
“你!”中年男子一时语塞,盯着庾轶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倒出瓷瓶中最后一粒药丸,再次屈指一弹,射向了庾轶咧着的大嘴。
“呜!”庾轶突然一声低呼,无力的左手挣扎着举起,捂着嘴痛哼了几声,等他将手放下时,只见他唇齿之间满是鲜血。
“大哥哥,你瞄准一点儿呀,牙都要给我磕掉了!”庾轶翻起白眼,将口中鲜血连着唾液一起吞下了肚。
中年男子满脸黑线,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手上功夫。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庾轶体内逐渐出现异样,气血开始逆行,内力开始消解,酥麻刺痒之感此起彼伏,很快,他的脸上有了淡淡黑气萦绕,七窍开始渗血。
庾轶无力再支撑身体,躺倒在地,四肢蜷缩,表情痛苦,控制不住地低吼咆哮起来。
“别紧张,别紧张,这才刚刚开始。一颗糖果能让你舒服七天,两颗同吃,你猜能让你甜多久?呵呵,呵呵。”中年男子轻柔抚摸着庾轶冒着冷汗的额头,嘴角挂起残忍的笑。
“你大爷的有话赶紧问!问完赶紧杀了我!”庾轶哑着嗓子怒骂。
“果然是个孩子,年纪轻轻却要求死,认真活着不好么……先说说,你的功夫都是谁教的,修的什么功法?”中年男子神情黯然,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我师父教的,功法叫斩巫诀!”庾轶只感觉脑中一片嗡嗡,思想已经失控。
“你师父是谁?在长和宫什么职位?”中年男子追问。
“我师父叫易飞柳,在长和宫什么职位,我哪儿知道,他又没告诉过我!”庾轶口中唾液与血沫混淆,有些口齿不清的答道。
“你师父不是东方宴?我还以为能捡个漏儿,碰上个正主呢!”中年男子有些失望,自嘲了一番。
“东方宴是谁?没听说过!”庾轶无意识地说道。
中年男子也不纠结此事,继续问道:“土地庙里的那个人是你派来跟踪我的?从何时何地开始?”
“别人跟踪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跟踪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庾轶呼吸急促,浑身一阵痉挛。
“什么?”中年男子变了脸色,揪起庾轶衣领,捏住他的下颚厉声问道:“你和那女娃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我叫庾轶,她叫穆歆瑶,我俩半路认识而已。”庾轶无力道。
“她真的是穆歆瑶?花语国嫡公主穆歆瑶?而你……你却不是长和宫弟子?也不是东方宴的徒弟?”中年男子颤抖的手指不住加力,仿佛要捏碎庾轶脸骨。
“她是不是公主我不清楚,反正我应该不是长和宫的人。”庾轶说完,只感觉头猛地往下一沉,重重磕在地面碎石块儿上。
中年男子直立起身,眼底冒火,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恼恨,气急败坏地朝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马儿轰了一拳。那马嘶鸣一声,趔趄几步,四蹄一软后倒毙在地。
庾轶头被这么一磕,剧痛之后反而清醒,身上慢慢泛起躁意,这躁意很快如火如荼,从骨髓深处燃烧至全身经脉,浑身上下只剩清晰无比的火焰灼烧般的痛感,至于那让人疯狂难耐的酥麻刺痒,反而感受不到了。
庾轶体内气血好似凝固了一般,不回溯,不逆流,经脉上的封禁也被这股烈火燃烧殆尽,只感觉真气激荡,直要撑破肚皮爆发出来。与此同时,肺腑间也如堵塞了一般,呼吸难畅,憋得他浑身发麻。
中年男子一拳捶杀了骏马,仍感觉一口恶气难以排解,庾轶对他多番戏耍,心头的耻辱与不甘让他青筋暴起,再不多言,挥起腰刀要先砍下庾轶一条臂膀来。
庾轶神志已然清醒,只是体内焦躁难忍,抬眼看到中年男子凶神恶煞般朝自己劈砍而来,本能地抓起手边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块用尽全力朝中年男子掷了过去,石块与长刀相撞,“砰”的一声爆为粉末,长刀攻势却也一滞,庾轶趁机翻身跃起。
庾轶双目变得赤红,周身气势开始狂涨,脑中犹如猛然敲起一声锣响,刚刚恢复的神志再次变得模糊。在这模糊之际,只见他脸上青筋暴起,右手探入腰间猛地一拔,斩魔软剑呼啸而出,借势划出一道汹涌剑气,铺天盖地朝中年男子席卷而去。
山谷安静了。溪水都变得粘稠,不再叮咚有声。
中年男子保持着愤而进攻的姿势举刀立着,他的脸上还带着丝毫不曾消退的羞恼,和一丝讶然。
咔。长刀折成两截,碎了一地。
中年男子的身体被拦腰斩断,上半身落地,顺着地势直滑到溪流岸边,再无声息。
庾轶张口无声,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往地面碎石上猛磕。他用仅存的意识将斩魔剑收回腰间,抱起岸边一块巨石,扭头跳进水里,放松全身,随着石头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