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倚楼

第五章 白女颜盛跛女贫

    杨禹君飞奔到了皇宫,从包袱中拿出一块黑布蒙住口鼻,灵活的躲过守卫,熟悉地闪身进入宫内,转了一大圈,却没有发现铁券刻帖,仔细一想,才明白,铁券刻帖应该是在狱中,当做证物。于是,杨禹君离开了皇宫,潜入狱中。狱中,阴森的环境和血腥的惨叫并没有让杨禹君感到意外,他熟门熟路的左绕右拐,熟悉的避开了狱卒,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块铁券刻帖。铁券刻帖被放在了一只铁盒子中,铁盒子被上了锁,显然是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旁边还有两名守卫严加看管。杨禹君上前,攀着房梁绕到了二人的后面,手指在二人背后的灵台穴一戳,二人当场僵住,眼睛紧闭,像是站着睡着了一样。杨禹君凑近盒子跟前,从身上的包袱中掏出一根铁丝,在锁孔里掏了掏,左拧一会儿,右拧一会儿,只听“嘎嘣”一声,锁开了,杨禹君小心的将铁券刻帖揣进了怀中,有从包袱中拿出提前准备的假的铁券刻帖,放进盒子,又小心翼翼的锁上铁盒,然后双脚勾住房梁,手拍了拍两名守卫的后背,随后翻身上了房梁。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只记得后背一疼,然后又一麻,就到了现在。看着二人傻傻的样子,杨禹君心中好笑,轻车熟路,出了牢房。那块假的铁券刻帖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铁片,上面被杨禹君胡乱刻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字。杨禹君寻思着:“伍子辰既然是岑丹女婿,干事一定也是岑丹安排的。嗯,放到岑府。”杨禹君跃上屋檐脚下加急,顷刻间便到了岑府,他潜入了府中,将怀中的铁券刻帖藏到了岑府书房角落的画卷背后,确认了一遍后翻身出府,心想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去告诉李玥玥一声。杨禹君三跳两跳跃上了大树,心中盘算着怎么揭发岑府的事情,消失在夜色当中。另一边,李玥玥摸索着上床,一边的鱼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左右看了看,又将头放在爪子上,闭上了眼,甩了甩耳朵,和李玥玥一起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此时的狱中,王雁兮正在昏昏沉沉的睡着,身上不停打着寒战,脸色苍白,夜晚的风很凉,只有薄被裹身,王雁兮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由于王中元在朝中和民间影响很大,朝廷只是派了人检查了一下铁券刻帖是真是假,没有动刑拷问,这几天的饭菜也还可以。“桃……夭……走!桃……夭……快走!”王雁兮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着梦中呓语。这几日,王雁兮一直仔细听着狱卒们的谈话,并没有王桃夭被捕的消息,心中既担心又高兴,像是把心放在火上煎烤一样难熬。此时的王雁兮已经很熟悉血腥味了,狱卒们血淋淋的双手令她颤栗,犯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求像是刀子一样一点点划着王雁兮的皮肤,闷棍打在皮肉上,血肉横飞的声音不绝于耳。王雁兮鼻子不舒服的抽动了两下,冰凉的双手抱在胸前,无力的伏在地上,又一名在企图在深夜逃跑的犯人被打死了,尸体被拖着经过她的牢门前,留下一行血污,腥臭味直扑王雁兮。王雁兮从小到大从未在如此不堪的地方待过,从未如此心惊胆战,一睁开通红肿胀的眼睛两行眼泪就想流下来,稍微一受刺激惊吓就会晕厥,狱卒送来的劣质药物根本不管用。狱卒们凶神恶煞,甚至有一个人从左眼到脖颈有一条长疤,面目狰狞。这段时间,王雁兮度日如年,整日以泪洗面。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支呀”一声,铁门被打开。王雁兮一个激灵清醒了,只看见两个兵士架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进来,狠狠地将她往地上一摔。小女孩发出一声闷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正是王桃夭。王雁兮一声尖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王桃夭一把扶起,见她身上有不少伤口,消瘦了不少,意识有一些模糊。王中元也看到了,一声长叹,没有再关心二人。王雁兮不敢轻举妄动,使劲垂着牢房的铁门,叫喊着。一名兵士走过来,没好气的踢了她一脚,王雁兮的头发头发糊满了脸,却挣扎这爬起来,道:“这位大哥,能否给我们一些伤药……”那兵士冷冰冰的道:“狱中还想要伤药?”转身就走。王雁兮见状也无可奈何,心如死灰,只能崩溃大哭。原来,王桃夭出去后,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踪,很快就被人发现,被兵士抓住后一阵拳打脚踢,还夺走了身上的钱财,扔进了狱中。王桃夭一只手搭上了王雁兮的手背,轻轻的道:“没事……姊姊……我们安全了……”“什么?”王雁兮泪眼婆娑将耳朵贴近王桃夭,“你说什么?”王桃夭轻声道:“玥玥阿姊会救我们的。”

    太阳的光芒照射在李玥玥的床头,天色大亮,李玥玥早就爬了起来,靠墙而坐。她困得不行,但是强撑着穿好了衣服,带好面纱,等着杨禹君的消息。山儿和水儿仍以为李玥玥还睡着。“啪”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了窗户纸上,李玥玥内心忐忑,打开了窗,看到杨禹君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心中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杨禹君双手撑在窗台上,也不进来:“嘿嘿,小爷告诉你个好消息,小爷已经把铁券刻帖掉包了。”“掉包了?不是偷出来么?”李玥玥脸上的面纱随着晨风微微浮动,如波纹一般柔和。“才不是!小爷哪有那么蠢。到时候岑丹的事捅出去,大家却发现狱中的铁券刻帖不见了,那不就成栽赃了么?到时候你的朋友反而更危险。”杨禹君有些洋洋得意,“一会儿小爷再把岑丹的事情捅出去,你就可以彻底放心啦。”“多谢。”李玥玥回了一声。杨禹君在包袱里翻找了一通,拿出了一样东西:“那个……额……这个东西是小爷前几日捡到的,留着也没什么用,给你吧。”李玥玥接过,发现是一只香囊,外表简陋,只有一些简单云纹,系带上也没有装饰,是便宜货,大概一两文钱就能买一个,但是外表干净,一看就不是捡的。“本来……是想昨天就给你,但是我……忘了,所以今天补上。”李玥玥心中有时感动,又是好笑,想:“这么干净,说是捡的,谁信啊?想昨天送也许是真的,但是捡的肯定是假的。但这些钱对于他来说也是够破费的。”于是,李玥玥道:“这个我不方便收……”“怎么不方便!”杨禹君双手一撑翻窗跳了进来,“你是嫌弃还是不喜欢?”语气里有一些愤怒,又有一些失望。“不是的,”李玥玥连忙辩解,“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喜欢就收下,有什么可是的?”杨禹君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乐呵呵的说道。“那……好吧。”说着,李玥玥把香囊放在一边,低头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通,拿了一个小瓶子递给杨禹君:“小女也有一物回赠。这里面是一些伤药,杨爷可能会用到。”“行!那小爷就收下了。”杨禹君想都没想,一把揣到怀里,喜笑颜开,“行了,小爷走了。你就坐等好消息吧!”说着,足尖一点,翻出了窗外。李玥玥略显迟钝,想抓住他的衣袖,嘴里小声喃喃着:“等……一下!”可却扑了个空,“杨爷你还来么?”声音细如蚊虫,自己都听不见,只看见了杨禹君的背影。李玥玥抓起香囊,一下子坐在床上,心中郁结,手里反复揉捏着香囊,呆愣的看着那虚掩着的窗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杨禹君将小药瓶揣在怀里,一路上嘴角不住上扬,仿佛下一秒就要笑出声了。他拐到街角,看到了三名跟他一样穿着破烂的乞儿,便招收让他们过来。那三个人明显比杨禹君矮了一个头,以为自己摊上事儿了,急忙跑过来,唉声求饶:“这位爷,小的们身上真的没钱,您能否行行好,放了小的们?”“喂,你们看一眼小爷是谁再说话!”杨禹君不耐烦的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脆响,那带头而被打的乞儿疼的龇牙咧嘴,抬眼一看,眼睛顿时一亮:“大哥!是你!”另外两名乞儿听了,也立刻围了上来,三人站成一排,双手虎口相交,掌心冲外,放在右胸前,微微欠身。杨禹君也不理会他们,从自己的包袱中摸索了两下,掏出了三串钱,晃了晃,钱币发出了“叮当”的清响:“给你们,一人一串,帮我干件事。”三个乞儿连忙伸出双手,杨禹君随手一扔,每人手中顿时有了一串铜钱。三人收了钱,急忙道:“大哥,有什么需要我们三兄弟做的,你尽管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猪狗驴三兄弟也在所不辞!”杨禹君点点头:“你们帮小爷散播一个消息,就说铁券刻帖是岑丹偷的,拿假的铁券刻帖冤枉王家。邢阿猪,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邢阿狗和邢阿驴去通知弟兄们,让他们一起帮忙,事后让他们到楼窟山,我都有赏钱。”“是!大哥放心!”三人又一起行礼,随即散开,跑走的时候,邢阿驴因为太高兴,一下子摔了个大马趴,还把邢阿狗给带倒了,二人骂骂咧咧,杨禹君看了来气,纵身跳出,双脚同时踢中二人屁股,口中喝骂:“快走,否则楼窟山分钱没有你们的份!”二人被踢飞出去两丈远,却稳稳落地,“落荒而逃”的跑远了。杨禹君骄傲地拍了拍手,大步离去。

    还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京城里就散播出了岑丹才是真正偷铁券刻帖的那个人,岑府的门口为了一群看热闹的群众,胆子大的甚至还叫嚣着让岑丹给个解释,被小厮们赶走了,并且抓走了带头闹事的人,人群一哄而散。消息很快传达到了皇宫,朝廷立刻下旨一边查抄岑府,一边再去狱中确认铁盒子中的铁券刻帖是否是真的。众多兵士围了岑府,涌进去一股脑的搜查,最终在书房的角落搜到了铁券刻帖。岑丹被押着丢尽了脸面,双腿吓得瘫软,几乎是被架着走的,心里死活想不明白为何铁券刻帖会在自己的府中。另一边的狱中,一批人呼啦啦围着一个铁盒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怒吼:“怎么回事?上一次检查的人怎么搞的?你们眼睛瞎了么?一块铁片刻着几个歪七扭八的字就叫做铁券刻帖?还有,”那人看向四名轮流交班的看守,“有没有人靠近这个铁盒子?你们能互相证明对方的清白么?”四名看守急忙自证清白,剩下的人默不作声。那人仿佛遭到了五雷轰顶:“怎么回事!你们这样,大家都得担责任!”一边的王中元,王雁兮和王桃夭虽然离得不是很近,但仍然清楚地听到了咆哮,心中又惊又喜。不久后,好几辆马车载着王府所有人回了府。朝廷为了补偿王家,特地赏赐了不少金银,还专门为王雁兮送了一堆药物吃食来养病。王桃夭和李玥玥也随后跟王雁兮解释了来龙去脉,但是跳过了杨禹君的事情。

    再说杨禹君。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岑丹的事情被捅破后,他心满意足的一路闲逛,口中哼着小曲儿,左右张望。忽然,远远驰来一群由十一二人组成的马队,烟尘四起,只听到路边一阵“叮铃哐啷”东西被打翻的声音。瞬间,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哄而散,营业的小贩们也匆忙抓了几件值钱的东西调头就跑,连摊位都不要了。杨禹君眉毛一横,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却看见五六个摊位已经翻倒在地,蔬菜布料散落一地,十二个身穿铁甲,腰悬铁剑膀大腰圆的凶猛兵士正在掠夺摊位上的值钱物品、抢夺小贩怀中腰中的钱财。小贩们交出钱财后都手脚并用的跑走了,一名强壮的兵士一把揪起一个在混乱被撞倒在地的年轻女子横放在马背上,要把她带走,那女子拼命挣扎,呼救声被兵士的大手掩住。那女子泪眼朦胧,不管一切张口朝着兵士的手上咬去,兵士吃痛,一把扔下那女子,恼羞成怒,控制着马匹抬起前蹄。眼看着那名女子即将丧命于马蹄之下,杨禹君气血上涌,抢上前去右手拎起那女子的后领衣襟将她往后摔去,左手借着马蹄上扬的力道在马腹处用力一推,顿时马匹往后仰去,马上的那名兵士也跟着摔下马背。其余的十一个人看到了,口中叫骂着骑着马向杨禹君冲了过去。杨禹君嘴角上扬,纵深一跃跳上了屋檐,还不忘把那名女子一起救了上来,心想:“这群人也太可恶了,如此嚣张跋扈,须得给他们一些教训。”于是,他一手扶着那女子,弯腰从屋檐上拔下一片瓦片,随手一搓,坚硬的瓦片顿时碎成了十几片碎片,底下的那群人兀自叫骂着,却谁也上不来。被杨禹君摔得人仰马翻的那人拔出铁剑,用力朝杨禹君掷去。杨禹君飞跃起来,落下时那柄剑正好被他踩在了脚下,他的布鞋轻轻在铁剑上扭动着踩了一踩,铁剑剑刃便扭曲了。杨禹君“呸”一口唾沫朝着那群兵士吐去,手中的碎瓦往下扔去,十二个人同时“哎呦”一声惨叫,捂住了额头,指缝处伸出了丝丝血液,十二个人的额头眉心正中都嵌了一颗瓦片,嵌入的很深,却很少流血。杨禹君哈哈大笑:“小爷送的礼物可喜欢?怕疼的这辈子都别想取出来了!”说话之际,一队人马赶来,为首的正是都进军首领。看着满地狼藉和不住爱好的兵士,都进军首领摸不着头脑,杨禹君见都进军来了,便拉过那女子飞奔离开,远远留下一句话:“这十二人掠夺民财,强抢民女,你们把他们带走吧!”

    跑了一段路程,杨禹君带着那女子跃下屋檐。那女子没有带面纱,显然已经嫁了人,穿着朴素,是个农妇。只见她本来姣好的面容,毁在了右颊留下的一个明显的黑色烧伤疤痕,格外显眼难看,她肤色偏黄,手掌粗糙,拇指处还留下了茧,青里泛着黄色,身材瘦弱,也不只是丑陋还是好看。她缓了缓神,低身行礼:“小女慕容氏,多谢公子相救。”杨禹君道:“你家住哪?我带你去。”那女子摇摇头:“不劳烦公子了,小女家就在附近,小女识路。今日大恩,小女无以为报……”“没事,那群伍子辰的家将也太过猖狂了,老丈人刚被抓,他们居然也不收敛一些,举手之劳,是小爷该做的。行了,那你去吧。”那女子微微点头,又一行礼:“多谢公子相救。”转身走开。杨禹君刚要走,那女子突然又回头:“小女名叫慕容厌。”说罢便转身离开,脚一瘸一拐,像是裹了脚。

    杨禹君没有在意,哼着小曲儿,手里掂量着一个皮革包,分量可不轻。原来,在救下慕容厌前,他顺手从一个满脸胡茬的兵士腰间拿走了这个布包,里面全都是兵是强来的钱财。他动作敏捷,那兵士丝毫没有发觉。所以,这皮革包里面是那兵士的钱财,并不是刚抢来的,可比刚抢来的多多了。杨禹君心中喜悦,给弟兄们分的钱财有找落了。他爬上树,将两只脚从树枝上垂下来,荡来荡去,仰头朝天看着朵朵云彩,不停摸索着皮革包,渐渐睡着了。等他醒来,天色渐黑,杨禹君跳下树枝,提气纵深飞奔,在天黑时,登上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山。这座山就是楼窟山。楼窟山山峰挺拔,连绵不绝,巍峨雄奇,几乎拔地而起,很难攀爬,所以很少有人上山,不过山中倒是有许多稀有药材,而且没有野兽,所以偶尔也会有人冒险上山,不过也只是止步于山脚处十米左右。不过,这对杨禹君根本不算什么。杨禹君点亮一根火把,他一手攀着两块大岩石,一撑,一个后空翻双脚稳稳落在更高的一块岩石上,很快爬上了山。到了山顶,只见火光冲天,数百人安安静静排列着,寒风呼啸,却寂静无声。见到杨禹君来了,数百人将火把插在地上,双手虎口相交,掌心冲外,放在右胸前,微微欠身,冲他行礼。杨禹君站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火光映红了他那刚毅坚卓的面容。他朗声道:“今日兄弟们干的都不错,人人有赏!”众人齐声:“是!”“一会儿大家过来领赏。今日将大家聚集到此处,并非只为了奖赏,还有一事需要大家帮助。”众人又齐声道:“我等在所不辞。”杨禹君继续道:“前几日,兄弟们得到消息,洪州在五日后会出发运送一批金银往长安,其中近七成都是当地官员剥削的民脂民膏。所以,……”说到这里,杨禹君看向了第一排最中间挽着衣袖赤着脚的中年人:“……何老牛!”那中年人是个农夫,留着小胡子,出列垂手道:“在!”“因为路途远,所以你即刻出发,带领十五名兄弟去教训一下运送金银的官员。别太过分,打晕他们之后把金银拿走一半,分给当地民众,再拿一些金银回来给兄弟们,剩下的一些就让他们运过来,好歹能够让他们交个差。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是!”何老牛转身,带着另外十五个农夫打扮的人,提前从杨禹君那里领了银子,熄灭了大多火把,只留下了一枝火把照路,把蒙了脸,排成一队,悄悄排队下了山,步伐轻盈。杨禹君又看向了一个驼背的小贩:“最近,总有一帮人会来打乱大家的计划。上一次邢阿狗、邢阿驴和邢阿猪三兄弟去拿岑府的钱财就是那一帮人插手,以至于计划落空。苏阿钱,你带着五名兄弟去调查一下,不要打草惊蛇。”“是!”苏阿钱一行礼,又退回了队伍。“好了,乞、商三队队长清点人数来领钱,农一队的人数由次队长开清点!”杨禹君这帮人由乞、农、商三种人组成,于是这百来号人的组成了秘密的“三行帮”,他们分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有武艺傍身,平日里收集消息,专门劫官府钱财,救济平民,当然自己也会捞油水,由于行事隐秘,所以至今除了帮中之人以外,无人知晓三行帮的存在。前任三行帮帮主是杨禹君的父亲,后来变成了杨禹君,杨禹君是帮中武艺最高的,尽管年纪小,但是大家都很佩服。钱都分在了大家的手里,杨禹君刚刚要宣布解散,忽然听到了一串娇笑传来。杨禹君毛骨悚然,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竟有女子在场,众人哗然,杨禹君四下环顾,见一棵大树上垂下了一双纤纤玉足,没有穿袜子,绣花的鞋子里面露出一对雪白的脚背和脚踝。裤腿高高挽着,一直到纤细的小腿。帮中有人从地上掏出了一枚小石子,朝那人漏谷穴打去,漏谷穴一旦打中,腿部便会僵硬,到时候抓住这人可就不难了。谁知,那女子脚像是玩闹一样随意一摆,石子便从她脚边飞过,深深嵌入树干。那女子轻飘飘的下了树,稳稳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火光映衬下,照清楚了那女子的脸:她大约二十五岁,高鼻梁,黑色的瞳孔里泛着一抹蓝色,头发棕黄,简单在后脑用一根骨头箍着,皮肤白的有些病态,嘴唇鲜红欲滴,明显不是汉人。她穿着的也不是汉人服饰,穿着一件垂到大腿无袖的的蚕丝袄,蚕丝腰带,袖筒轻薄似纱,隐约能够看见她粉玉般的手臂。蚕丝袄下面则是墨黑色的筒裤,小腿裸露,穿着墨黑的绣着金线的绣花鞋。那女子话音软糯,笑道:“你们刚才说的‘那帮人’是不是我呀?”杨禹君也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片锋利的刀片,手指一弹,飞向了那名女子。那女子也不躲闪,两根手指轻轻一加,刀片被她硬生生夹住,停在了她的左眼前。如此临危不乱,杨禹君微微点点头。那女子把玩着刀片,右脚在身前摆来摆去:“真是有趣,一个小鬼力气不小啊。人家那日收了岑府给的钱财,前几天负责保护岑府的安全,保证他们的宴席一切正常。见到岑府外面有一群贼眉鼠目的人用黑布捂着脸,鬼鬼祟祟往里面张望,还以为是什么小毛贼,没忍住,就带着人轻轻打了一顿,没想到是贵帮的人。真是抱歉。来,乖啊,这个还给你。”说着,手指都没有动,刀片就向杨禹君飞过去。杨禹君不敢怠慢,急忙接住,听着她将猪狗驴三兄弟以及其他人损了一遍,气的脸色铁青,但不善言辞,只能冷笑道:“小爷倒是谁?原来是白苗帮的人干的事,早先就听闻你们收钱办事,没想到如此没脸没皮。”那女子也不气恼,右手搭在左胸微微行了一礼,娇滴滴的道:“白苗帮帮主白蚕蚕有礼了。白苗帮无意得罪贵帮,还请见谅。”杨禹君抚掌大笑:“白惨惨!这个名字可真好,正适合你今日的结局。”话音未落,便闪身过去,一掌批向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白蚕蚕头顶。白蚕蚕唇角一勾,雪白软嫩的手掌轻轻一拨,化解了这一掌,笑着道:“不是白惨惨,是白蚕蚕,桑蚕的蚕。”杨禹君也不说笑,借着白蚕蚕一拨的力气顺势转身,右足后踢飞出,直奔白蚕蚕腹部气海穴踢去。气海穴如若踢中,则会气息紊乱,呼吸困难,如若持续剧烈打斗,一炷香后就会窒息身亡,而且气海穴只能由点穴者解开。谁知白蚕蚕竟然不躲避,反而迎身往前。杨禹君大喜,加足力道,“啪”的一声踢中了白蚕蚕的气海穴,但是只觉得像是踢中了一堆棉花,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急忙撤脚,却听“滋啦”一声,杨禹君右脚的布鞋已经被刺破了一条长长的裂缝,白色的袜子露了出来。杨禹君怒火冲天,瞪着白蚕蚕。白蚕蚕笑的花枝乱颤,右掌掌心慢慢摊开,一条短薄的铁片闪着寒光露了出来:“乖啊,下次这招在我白蚕蚕面前可别使了,这招可是我们苗白帮的招数,没想到竟然给你不知怎们学到了。要不是刚才你收的快,信不信我能当场让你只剩一条腿?哈哈,很有趣吧?”寒风吹过,白蚕蚕脸上竟然面露红光,似乎很热的样子。杨禹君心有余悸,往后一跃,左手一挥:“大家上!抓住这妖女者,有赏!”众人立刻在白蚕蚕前后左右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密不透风。驼背的苏阿钱大喝一声:“飞镖!”商队的几十人瞬间放出百余枚金色的钱镖,飞向白蚕蚕,这是三行帮的由苏阿钱创造的“钱镖阵”,百余枚钱镖分别击打太阳穴、不容穴、太乙穴等要穴,但凡打中一个就会吐血身亡,并且钱镖阵带去的力道足以将人振飞。白蚕蚕不敢怠慢,纵身跃起,先要从上面跳出离开。杨禹君见势,跃上树梢,一掌下去,封死了阵口。眼看着钱镖即将近身,白蚕蚕袖中突然飞出了约么二丈长的蚕丝绫,“呼啦啦”地展开,宛如一只白色的大鹏展翅。白蚕蚕带着蚕丝绫飞速旋转,只听“帮帮”几声,百余枚钱镖竟然都横七竖八的飞了出去,有的嵌入了树上,有的扎到了地上,有一枚钱镖还擦着杨禹君的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了一行血淋淋的血痕,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白蚕蚕见众人面如死灰,哈哈一笑,慢条斯理的将蚕丝绫叠好塞到袖筒里:“好久不用了,竟然还挺灵活,哈哈。”苏阿钱准备再发一通钱镖,却被从树上跃下来的杨禹君阻止,杨禹君道:“别打了。这是苗白帮特有的沁毒蚕丝绫,亦柔亦刚,你的钱镖不管用。”白蚕蚕又一笑:“乖啊,你知道的可真是不少,我还以为你跟你这帮小弟都是大傻瓜呢。哈哈。”杨禹君冷冷的道:“你们苗白帮可真是小人诡计,在胜之不武这方面,我们自愧不如。”“那我就暂且将这当做夸奖啦,”白蚕蚕右脚在山石上画出了一条线,道:“在我说完之前,你们谁都先别过来。如果你们胆敢踏过来一步,我就当场死给你们看!反正苗白帮左右人都知道我在这儿,见我没有回来,一定会找你们的麻烦的。我们苗白帮人数可是你们的数倍呢,嘻嘻。”杨禹君泰然自若:“如果小爷非要过来呢?”“我不都说了么?我现在马上就死在这儿。”“有趣,第一次听到拿自己性命威胁敌人这么有趣的举动。脑子蠢笨的要命。你赶紧死吧,反正我们也不想让你活着离开,正好省了事。”说着,杨禹君就挑衅的往前大踏一步,足尖正好超过了那条线。白蚕蚕大惊失色,从腰中解下了一把佩剑,死死抵着自己的喉咙,满头大汗,声音已经颤抖了:“你们人手众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怕人家笑话!”杨禹君又往前迈了一步,脸上不掩得意之情:“明明是你自己过来寻死的,现在你倒是死给我们看啊?”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豆大的眼泪一起从白蚕蚕脸上滑落,她哭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求你了!别过来!”众人放声咒骂嘲笑。杨禹君讥笑道:“刚才的神气呢?”说着,有往前大跨了几步。眼看到了白蚕蚕面前,杨禹君右手伸出,直取太阳穴,左掌像白蚕蚕小腹推出,防止她突然暴起。白蚕蚕一动不动。杨禹君的手刚刚碰到白蚕蚕的肌肤,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向自己涌来,推搡着自己,还没有回过神,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猛地推出,背脊生生撞上了一块大石,“卡巴巴”几声,左臂和右掌同时脱臼,胸口剧烈一震,剧痛袭来,趴在地上动不了,原来白蚕蚕刚才都是装的,脸上的汗珠是因为暗暗运气给内里逼出来的。众人哗然,急忙围上去查看,还有十一二人对着白蚕蚕拳打脚踢,都被白蚕蚕轻松化解。白蚕蚕右脚在身前一摆,踢走了一颗小石子,竟有一些女儿神态:“乖啊,我叫你别过来,你不听,这下摔的可舒服了。”她不理会众人对自己的怒目相视,兀自往前走着:“我想跟你说的是,苗白帮在得知了搅扰了贵帮的事,心中不安,于是我白蚕蚕想着亲自来与你们道歉,顺便结交一下。只不过呢,听着你们安排那些杂七麻八的事情,觉得甚是有趣,便多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恶意……”说着话的功夫,便走到了杨禹君的身前,众人上前拦住,一名年轻的小贩厉声道:“不劳你费心!既无恶意,那便请回吧,我们不配与贵帮结交!”白蚕蚕嘴角一撇,脚下却没有继续走:“明明是你们大哥走到我面前,使他先动的手,你们现在反咬我一口,我太冤了。乖啊,你说,我让没让你别过来?”说着,目光看向了被众人扶起的杨禹君。杨禹君脸色煞白,嘴上依然很硬:“你偷听我帮的情报在先,我们动手并无错。”“好吧好吧,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我苗白帮的初衷。这样,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任何有关你们的事情,你们呢,也不要记恨我苗白帮。公平么?”说完,便率先发誓:“今日,我白蚕蚕在此发誓:我白蚕蚕绝对不会说出三行帮的任何事情,如果违反了誓言,则为天地不容,为烈火烧身,蛛攒蛇药,永世不得入供毒堂。”这供毒堂,是历任苗白帮的帮主牌位摆放之处,给苗白帮的人看的尤为重要,甚至高于性命。听了白蚕蚕发誓了,杨禹君勉强点了点头:“你走吧。”白蚕蚕嬉皮笑脸的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三行帮的存在么?”众人一怔,杨禹君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请走吧。”声音里的杀气依然不减。白蚕蚕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杨禹君的的脸已经气的扭成了一团)……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我们白苗帮的人看见了你们那帮兄弟鬼鬼祟祟的,便一边轻轻地收拾了一下,一边告诉了我。我很好奇,什么贼……哦,当然不是说你们……敢偷到岑府去。于是,我就跟着他们走啊走,发现带头的邢阿猪跑到你面前撒泼打滚告状,我看在了眼睛里,从你们的对话中还听到你们叫做三行帮,便产生了兴趣,有时间就跟着你到处转悠,却看见你三头两头往李府跑,最后还到岑府去了。乖啊,你应该庆幸岑府给的费用不够让我们苗白帮保护到你偷摸往里面蹿的那天,否则,乖啊,后果我也不想说了……”“够了!你走不走?”杨禹君一声大喝,胸口处一阵痛楚。白蚕蚕一个激灵:“哎呦,乖啊,你的伤口可不允许你这样大喊大叫的。好了,我走了,乖啊,你快好好治伤吧,我走了,有空在一起玩儿呀!”说着便转过身去,娉娉袅袅的离开,寒风将她那单薄的袖筒吹拂起来,身影缓缓远去在黑夜中。众人帮杨禹君把左臂和右掌接上臼,随后愤愤不平的道:“这泼妇真的是太无理了,一天天穿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给钱就办事的家伙……”杨禹君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众人也住了嘴,纷纷拿起火把行了一礼,下了山。驴狗猪三兄弟想要扶杨禹君下山,杨禹君拒绝了,于是三人也各自离开,邢阿猪还不忘在嘴里喃喃着:“三天两头往李府跑……李府有谁啊?”奇怪的看了一眼杨禹君,见杨禹君正瞪着自己,急忙住嘴,灰溜溜的跑走了。

    众人刚走,杨禹君也不装了,疼的龇牙咧嘴,口中嘀咕:“这死丫头力气可真大……哎呦……痛死了……下次看小爷我不撕了这死丫头……妖女!比小爷大了几岁就把小爷当小孩儿?搞笑吧……还叫小爷‘乖’,哎呦……死丫头给小爷等着!”杨禹君给自己点了几处穴道止痛,一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撑在手里,另一手抚胸,胸口的疼痛丝毫未见,估计要养上十天半个月了。他一瘸一拐往下跳,有几次没站稳,甚至差点掉下去,幸好他用树枝勾住了山石上伸出的松柏枝条,杨禹君的心“忽悠忽悠”的上上下下,为刚才拒绝驴狗猪三兄弟的帮助而懊恼不已。“这该死的要强心……”杨禹君要不是在山上还没下来,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两个打耳光,“哎呦……疼死了……死啦死啦!哎呦……那三兄弟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哎呦……下次见到驴狗猪和死丫头,看小爷我不让他们好看!哎呦……他们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哎呦……”本来上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下山杨禹君却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缓一缓。等他下了山,天都快要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杨禹君瘫倒在地,呼呼大睡。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大约已经正午了。杨禹君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疼痛走不快,撑着树枝走了大约十几里路,只觉得腹中空空,随便在路边的一家面馆坐下,把一块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原本对他避之不及的店小二急忙凑上来笑脸相迎:“这位公子,您吃点啥?”杨禹君道:“看着银子随便上点就行,多的给你们当做小费了。”“好嘞!”店小二欢天喜地的收了银子。杨禹君坐着,只觉得无聊,四处打量,见这小店不大,环境却也干净,客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没有多少空座,看来这家小店是处在了长安城比较靠中心的位置。这时,杨禹君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身影上。那人是个女子,身材消瘦,右颊上有一个黑色的烧伤疤痕,竟然是慕容厌!只见慕容厌身旁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农夫,脸上一对铜铃眼,乱糟糟的头发简单扎了起来,脚上的草鞋脏兮兮的,身边还坐着一名脸蛋胖乎乎的女子。那女子打扮的不算是华贵,但也带了些头饰,有些微胖,白白嫩嫩的。很显然,那农夫就是慕容厌和另外一名女子的相公。杨禹君认出了慕容厌,却也不方便直接打招呼,毕竟他本来也不该知道慕容厌的名字,他心中奇怪:“这农夫如此壮实,那女子穿的也不差,家境相较一般人还算是殷实,但是为何慕容厌如此消瘦?”他继续看着慕容厌三人,像是在看戏一样。只见那农夫粗声粗气的对慕容厌说了些什么,慕容厌瞬间红了眼眶,但是仍然起身给农夫捶背捏肩,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那农夫却从几上端起一小碗汤,温柔的递给微胖的女子,那女子伸出胖胖的手指接过,眼波流动,舀了一小勺汤递到农夫嘴边。农夫高兴地一饮而尽,那女子手一抖不小心洒了一些汤在农夫的布衫上。正在杨禹君以为农夫会对那女子发火时,没想到那农夫眉毛一竖,转过身一把把正在给他捏肩的慕容厌推倒在地,大声呵斥,随后温柔的安抚微胖的女子。慕容厌倒下时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张小几,上面的菜肴撒了一地,店小二闻声赶来,农夫却立刻携了那微胖女子立刻离去,留下了满身酒菜的慕容厌。慕容厌吓得浑身战栗,店小二没好气的一把揪起她,要她赔偿打坏的碗盘。杨禹君好奇的不得了,几乎忘却了胸口的疼痛,也不管店小二端上来的饭菜,津津有味的继续看着这场大戏。慕容厌身无分文,只能不住道歉,但是店小二仍然不依不饶,坐在小几后面的客人衣着叫好,留着长须,脸型方长,看来很有钱,点的饭菜也很昂贵,也附和着店小二让慕容厌赔钱。几人越吵越厉害,杨禹君心中盘算:“等他们打起来我再去阻止,再去帮慕容厌付钱吧。”他歪头调整了一下视线,继续看着戏。慕容厌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哭泣,三四个店小二一拥而上,准备对她拳打脚踢出气,杨禹君刚刚准备去救人,却看见一抹青色的影子闪过,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三丈外一名面白如玉的男子一手抱着慕容厌,另一手缩在袖子里,已经将慕容厌救了出来。杨禹君眼睛瞪得老大,仔细端详着这个人,手使劲揉揉眼睛,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差点叫出声来:“卢尘年!”他急忙捂住嘴,转过身来,低头吃着面,心想:“这卢尘年怎么来了?小爷可打不过他。不会是因为几个月前,小爷忽悠他家把李玥玥的狗花高价买了后,当天又偷走的事他还记得吧?不应该啊。哎呦,倒霉,小爷得赶紧离开,可不能让他看见。这人,小气的紧。”原来,杨禹君第一次到李府偷狗后,转手卖给了卢家。刚拿到钱,他就把狗偷了出来,却恰巧让刚回府的卢尘年给撞见了,让他追着好一顿打,幸好杨禹君机灵,带着他跑到了比较偏僻的郊外,由于卢尘年不熟悉道路,所以杨禹君才能够甩掉他,不过,能为了一只狗追出去几十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的也只有卢尘年。杨禹君一边快速吃饭菜,一边静下心来,气沉丹田,努力听着几人的对话。只听见一人发话,听语气是那长须的人率先发话了:“卢尘年,你这小子,不在家待着,到处乱跑干什么?书都背了么?”卢尘年高冷雅致的声音道:“背了。兄长,你不是说出来有要事要办么?还不带人就跑了,原来就是来吃饭啊?”后来半天没有任何声响,想是卢尘年的兄长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店小二道:“这位卢公子,您不知道,你就得这小贱人刚刚无缘无故打碎了我们的碗盘,还撞散了这位爷的饭菜。”说着,便指向了地面的一片狼藉。杨禹君听了这话,边吃边想:“这店小二,明明大家都看见是那农夫推得慕容厌,怎地如此颠倒黑白?”卢尘年的兄长道:“是啊。你小子难道要胳膊肘往外拐?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坑脏丑陋的小贱人了吧?我告诉你,这小贱人已经嫁人了,而且还让人家给弃了。卢尘年,三个数,立刻马上过来,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一——”“一什么一?”卢尘年将慕容厌护在身后,打断了自己兄长的数数,“刚才我听见动静就一直站在外面,明明是那农夫推搡小娘子,小娘子才倒下的。兄长,你也看到了,却跟着这店小二一起颠倒黑白么?”店小二看着卢尘年,吓得不敢多话,值得在一边“是是是”和“对对对”。卢尘年的兄长有些哑口无言:“你……你这小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卢尘年轻轻一瞥,冲店小二道:“算一下亏损了多少。”一名店小二拿着一个算盘,点召着散落一地的碗盘噼里啪啦清点了一通,道:“这位卢公子,这些碗盘和饭菜钱一共一百七十六文铜钱。”卢尘年从腰间掏出铜钱,数了又数,塞给店小二,店小二拿了铜钱,默默走开,不敢多事。“这么大把年纪还想要跟个小娃娃似的去告状?”卢尘年“哼”一声,一手提起慕容厌,大步流星往外走,留下他的兄长在那里气的胡子都弯了。杨禹君心中松了口气:“终于走了!不过这脾气还挺硬,挺合小爷意的,对这种人就不能轻饶!”原来,杨禹君去卖狗那次,顺便大概了解了一下卢家。卢老爷去了两房妻子,卢尘年的兄长卢玄年,是嫡子,比卢尘年整整大了十七岁,今年三十四岁,平日里大手大脚的花钱,不学无术。卢尘年则是小妾所生,尽管不是嫡子,但是母亲很受父亲的宠爱,生活的很好,他平日里很用功,就是和卢玄年合不来,卢玄年平日里总是难为卢尘年母子,但总会被卢老爷和母亲制止。难得的是,卢玄年和卢尘年的母亲关系很好,打破了一般人家的尴尬。

    一大碗面条吃完了,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了。杨禹君拎起树枝,也不绕开卢玄年,前脚出门前还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嘲讽正在冲着店小二大吼大叫的他。刚转了一个弯,杨禹君只觉得有一个小而尖东西了绊自己一下,为了自己不会又废掉一条小腿,急忙提气往上跳,但觉得头顶强风袭来。紧急之中,杨禹君用树枝点地,生生在空中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扭腰向前跃去。突然,只觉得身前又一股力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杨禹君急忙想往后抽身,却怎么也动不了,他挣扎了几次,却依然无法挣脱,柔软的衣襟此时居然十分有韧性,怎么也扯不破。杨禹君愤怒的抬眼往前一看,顿时傻了眼,揪着他的那人正是卢尘年。卢尘年提着杨禹君,像拎了只小鸡一样轻松,脚下一踢,便将刚才绊倒杨禹君的铁锥踢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揣进怀里,拉起慕容厌就要走。杨禹君飞起一脚像卢尘年小腿踹去,想要让卢尘年摔一跤,这样自己就可以趁机逃跑,没想到卢尘年四个手指攥着杨禹君的衣襟,小拇指轻轻往他膻中穴一搭,杨禹君的脚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杨禹君知道,卢尘年一旦用力,自己必死无疑。这膻中穴是个死穴,就算是个普通人使劲戳一下也会筋脉具断。杨禹君陪着笑:“卢兄,不至于……”卢尘年提着他,一边走一边说:“杨禹君,我早就看见你了,上次跟你的账还没算完呢,你今日须得把我们卢家的钱还回来……”“好好好,这就还……”杨禹君略微有些僵硬的掏出一两银子,眼睛不离开卢尘年点在自己膻中穴的手指。卢尘年一把拿过钱,却没有要移开手指的意思。杨禹君嬉皮笑脸的道:“卢兄……钱我还了,大家都是朋友,你别这样啊……这样,你放我下来,咱们慢慢聊……”卢尘年道:“上次你也这么说的。我问你,你明明知道这位小娘子是冤枉的,为什么不救她?如此好赖不分,让我怎么饶你?”慕容厌看着杨禹君的脸只觉得熟悉,再看他的着装和刚才躲闪时的动作,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位公子……当日把我从那帮兵士手中就出来的人……是您吧!”杨禹君一下子窘迫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本来不想与慕容厌相认,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此时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嗨……是……是。”慕容厌急忙冲着卢尘年道:“公子,请放这位杨……杨玉君公子下来吧,杨公子是小女的恩人。”卢尘年眉头一挑,一把把杨禹君放下,杨禹君大喊:“是杨禹君,不是杨玉君,女娃娃名字里才有玉字呢!”杨禹君瘫倒在地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逃跑,却觉得腿上一麻,自己双腿给卢尘年点了穴,根本动不了。卢尘年也将慕容厌放下,冲杨禹君道:“没想到你也会救人。怎么回事?”杨禹君恼火他点了自己穴道,头一歪:“我救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慕容厌急忙简单讲了一遍,卢尘年点点头:“好吧,看来你小子也不算太坏。既然你们相识,那你就把这位小娘子安全送回家,不要招惹麻烦,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杨禹君白眼一翻:“为了一两银子,至于么?”卢尘年听得一清二楚,转身盯着他:“再说一遍,敢么?”“不敢,不敢。”杨禹君懒懒散散,伸手想去解了穴道,却怎么也解不开,气呼呼大叫:“你赶紧把穴道给小……给我解了!”卢尘年俯身简单揉搓两下,穴道便解开了。杨禹君跳了起来,转身要跑,却被卢尘年一把抓住:“回来!再敢逃跑,下次让我撞见的……”杨禹君一打哆嗦,乖乖的提起慕容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经过这么一场插曲,杨禹君胸口的伤势似乎已经痊愈了,一点也不痛。

    杨禹君跑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突然驻足,转身像慕容厌问:“你……住哪儿?”慕容厌有些傻了,呆呆地道:“城……城西,我告诉你路吧。前面往右走。”“哦”杨禹君一言不发,拔足飞奔,此时他心里有些感激卢尘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自己的伤口不痛了。除了慕容厌指路的声音,二人陷入了极度的尴尬。杨禹君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避免让人看见,诟病慕容厌。过了良久,慕容厌突然张口:“杨禹君公子……记得小女叫什么名字么?”杨禹君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奇怪,低头瞧着慕容厌,见她脸颊绯红,答道:“记得。你叫慕容厌。女孩儿家家的,起这个名字多……多不吉利。”他本来想说“多丧气”,却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改了口。慕容厌点点头:“确实……公子呢?”口中回答:“杨柳的杨,夏禹的禹,君子的君。”不再说话。慕容厌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真是个好名字……往右边走。杨禹君公子……”“不要叫我公子,你要叫死我啊?”杨禹君给她这样东聊西聊弄得十分烦恼,说话也没有好气。慕容厌显然吓住了,吞吞吐吐:“那……叫……杨爷?”“不行!”杨禹君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否决,他也被自己给吓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慕容厌没精打采的垂下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懊恼。

    很快,到了一片农田。只见这农田已经被冻住,土地并不是很松软,农舍星星点点的点缀其中,看上去宽敞而又温暖。周围有许多茂盛的树木,清澈溪水汩汩流淌,围绕着农田,浇灌并不成问题,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不少干草用来喂养牲畜,个别人家甚至还有两三头牛,可见这里虽然并不繁华,但是每家的生活都很宽裕惬意。杨禹君顺着慕容厌指的路,弯弯绕绕来到一户人家前。之见这间农舍周围有纤细的树木围绕做篱笆,一扇木门牢牢紧闭,看上去算是这一片比较有钱的人家了。杨禹君伸手推了推木门,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似乎生怕慕容厌回来一样。杨禹君皱皱眉头,心道:“慕容厌可真倒霉,不知道她一天天是怎么撑下来的。”他回头对慕容厌道:“你家家门锁了,抓紧我,我跳过篱笆把你送进去。”谁知慕容厌急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就算我进去了,相公和美香姐姐还会赶我出来的,杨……你回去吧,我在外面站着就好。”“美香?你是妾……”杨禹君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慕容厌道:“无妨,我确实是妾。美香姐姐原名不是美香,而是赵二一,只不过相公觉得她很美,身上有香味,所以自己叫她美香,也要我叫她美香姐姐。她确实很美,比我美多了,很美很美……”杨禹君道:“你有名字,肯定家中不是一般的农民啊,至少也是小有钱财,而李八零、赵二一明显都是农民家起的名字。你怎么会做妾呢?”慕容厌道:“慕容家曾经是书香门第,我的兄长甚至还当过小官,但是后来落寞了。相公图我那较常人而更加丰厚的嫁妆,就那我为妾。相公觉得对不起美香姐姐,就更宠爱她了。而且,杨禹君这个名字不也是有钱人家才能想到的么?为什么公……你不叫杨三九或者杨二六?”杨禹君翻了个白眼,打趣道:“实不相瞒,我的兄长叫做杨二六,我的弟弟叫做杨三九。”慕容厌信以为真:“真的如此?那也太巧了。”杨禹君没空听她在这儿唠叨,把她放下,道:“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慕容厌两眼盯着杨禹君,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不过杨禹君一回头,慕容厌就低下了头:“好的。”杨禹君飞身跃走了,慕容厌红了眼眶,穿着单薄的布衫站在门外,看着杨禹君的背影,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