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此方序

青空﹒羽-- 暮色黎明

    [4月17日星期日]

    一片白光悄然透在被子边缘的罩子上,罩下的眼眸正笼起一层朦胧。

    白光映入这半掩着的眼帘,直至被罩外传来声声噪动,那点晶莹才终于折射出流转的目光。

    浅白醒了,他直起身来,各床铺上已有人在理着被盖。

    终于有人把风扇的开关按了去,扇叶脱力似的吹出一阵微风,停了下来。

    他三两下叠好了被子,穿起衣服,收拾起放在床边的物品。他下了床,顺手提起地上的枕头,递回临床的人,向卫生间挤了去。

    洗漱完毕后,理了理衣襟、发型,浅白走出了寝室。

    右手边的走廊一端,李连山正提着杯子在门口默默等着,不时为来取衣物的人让着道。

    浅白走了过去,在李连山身旁停下,目光向着走廊这端的没有窗户的大窗口,他说道。

    “于清弦还没起来吗?”浅白看着窗外,那里是一片泛着些霞光的白天。

    “看样子是没有了,要不你去看看?”李连山道。

    “哦,那我就去看看吧。”浅白应了这一声。

    目光又在天空上停留了几秒,他随后走进了于清弦的寝室。

    于清弦正在床铺上裹了被子不时翻滚着,浅白一脚站上爬梯。一手拽住了其脚边支出的一角被子,而后跳下爬梯,顺势将被子自半裸的于清弦身上全部拽下,以至于于清弦又在床上翻了个滚的。

    浅白顺手把这床被子往旁边成堆的箱包上搁去,头也不回就走出了门。

    “他现在该起来了。”浅白淡淡道。

    “嗯?哦……”

    其后,于清弦果然摇摇晃晃地床上跳下,走向箱包堆上那床被子,不过他已经穿上校服了。等待了一番,于清弦走出了寝室门。

    ……今早颇有些凉,除了于清弦外,两人都不自觉将衣服裹得严实了些。

    这里可以稍微提下这三人各自的穿衣习惯。

    李连山是将校服拉至领口,里面有时会穿一件带帽卫衣。

    浅白习惯将校服敞着,(是因为校服是几年前的,现在已经小了),内穿一件外套,带帽与不带的都有,一般是拉至胸口,显露出里面的衬衫或毛衣,这是天气还比较凉快的穿法。

    于清弦,便是内外都是校服,一年四季除了偶尔特别冷的时候多添一件毛衣,都是这样穿到尾。当然,校服的样式还会随季节变化而变化。

    于是,三人的衣着便决定各自的外在气质。于清弦是一成不变的“通外气质”;李连山则有时会显得些许奇怪,总体上与前者差不太多;至于浅白,是显得更有风度些,穿什么都算得上好看(别人说的,浅白特地声明过),不过到了特别冷的时候,也会是内两层外两层的像披盔甲一样穿着。

    现在这三人的穿着也就如上的一般了,这三人正走在南门正对着的道路上。

    “我说啊……”李连山说。

    “你要说么就快点说。“于清弦道。

    “那我就说了,你们不觉得今天食堂人会很多吗?”

    “今天……确实,今天只会开放一个食堂。”浅白道。

    “今天是星期天的嘛。那怎么办,午饭吃什么?”于清弦应道。

    “超市喽,今天卖饼的也没开。”李连山道,卖饼的是指南门坡道边的一家店。

    “那里不是从我们这次来的时候就一直没开吗?”于清弦道。

    “嗯,确实。那就啃面包呗。”李连山道。

    “那就这么走好了。”浅白应道,引着两人回转上了去行政楼的那条小道。

    三人走在通向湖边的小道上,浅白忽然感到有些奇怪。

    “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走?”他小声讶异道,三人已走出了超市与行政楼之间隔着的那条狭小过道。

    浅白本是有所顾虑的,而这次没有遇见那顾虑者,超市一旁的拐角处,一棵槐树下的长椅上只是有着几片落叶。

    浅白见了,只是略微自嘲过,便与两人拐进这超市里去。

    通外的超市,不知该如何形容。各样物品齐全,有时还会有一些稀奇的玩意,但总有些物品是不会有的,像方便面那种违禁品是不会有的,且你最想买的东西也是决不会有的。比如镜子,梳子一类的,又比如钢笔墨水是奇缺,某些本子文具还有口香糖永远买不到,甚至连浅白一直想吃的瓜子酥也不见了踪影(当然可能是因为疫情原因)。再比如无时无刻在超市的某一架子上,总有三四十元起步的奢侈食品,每逢各种节日还会在角落,天花板上挂满各样相关的礼物、食物、甚至是大型玩偶……

    现在几人各挑了几个面包,面包是通外自家工坊做的,就在浅白他们教学楼下的一道铁门旁,那里相对路面是地下。面包也是各色各样的,质量还算不错,不过你到可以从每个面色中细微的不同里看出些面包师傅的情绪、手艺与机器运作状况或就仅是馅多馅少等等的端倪来,总之是千奇百怪。

    浅白手里拿了个二块五毛的豆沙面包,于清弦手里拿了个带培根的面包和一瓶酸奶,李连山里拿了个——不,他什么也没买。

    走出超市,这休息区里已是挤满了人,而那张长椅仍没有人坐。

    浅白移开视线,便将面包塞进兜中准备离开,于清弦则想着直接就地解决。

    “走啊,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浅白向身后两人唤到。

    “小浅你要去教室吃吗?”于清弦回道。

    “显而易见,走吧。”

    两人随浅白一起走着。

    李连山悄然靠近了于清弦,说着些什么,伴着笑声与推搡的。

    ……朝阳透在浅色天空上的霞光,又透过天际的那层薄雾,弥散在此处随清风流转的水汽之中,在眼帘中勾勒着条条光弧。依然清越的鸟声自天空传下,逐渐盖过了零星的嘈杂。

    浅白无知觉地抬起左手,光芒似被交织着,流转在指尖;闪耀之后,是天空间洗涤而出的——一抹青色。

    他快步走过这操场的一边,走近那倾斜的小道口;他似踏向心中可见的未来。

    ……而就有了这他未曾预见的一幕:阶梯之下,小道中有一名少女伫立着,正面向小道中映照进的一片天空。……她的眼中,正漫进天空之色。

    浅白在阶梯上默默停留了几瞬,他知道,少女是清荇。

    ……

    清风吹拂着她飘逸的青丝,与她指间轻捻着的一丝羽絮。

    她的身影……纤弱却坚毅,孤独又虚幻。似曙光般照耀着她的光华,此时也将这虚幻的孤独洒入了浅白心中。便不只是一人的,确如触动了心海深处的,那永驻的深沉。

    ——浅白迈向那一方,迈下级级台阶,光芒在眼帘中愈加闪耀。

    在这交织变换着的光晕间,他许应只是默默眺望,而他却似视见了,自心海中触向青空的手,越过了时空的阻隔,正于虚幻中寻索着——是那残影的方向。

    他迈出了最后一步,而后只是停下。浅白身后传来了几声喧哗。

    浅白没有回头,他只是凝视着前方,悄然收回了未按捺住的左手。

    他身后是随行的两人,正自操场走来。

    两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致使眼前的少女闻声回首。她曾承载起天空之色的眼眸,此时自无神聚焦而来的目光,是在一瞬间褪去了虚幻的朦胧,映出面前的此人。

    此是浅白,他伫立着,他眼中的光晕仍未消散,而又多了露水般的晶莹。

    浅白默默将视线移向一侧,直至晶莹破碎消散。余光中最后流转着的,是少女虚幻凄柔的笑影……伴来一声讶异,已是明晰的视野中,清荇的面容里只是微微的惊讶与疑惑。

    身后的两人走近,浅白不自觉转过头去,侧旁的两人离在几步处停了下来,笑声还未断。

    他转过视线,天间透出的朝阳已被云层遮掩,他眼前是清荇有些怯生生的目光。

    短短的几瞬间,如梦境般的现实使他只得沉默着,流露不出的思绪无法加以文字修饰。

    “清荇……小姐?”但浅白还是开口了。

    “嗯?呃,……什么小姐,不能叫同学吗……”清荇回道,微微往边上靠了一步。

    “哦,那就清荇同学……?你在这儿是在……”浅白说道,他向前微靠了一步。

    “我,我当然只是路过,还能干嘛……”清荇同学说道,并向后微退了一步。

    “是吗……”几瞬前的画面仍伴随着深沉之感在浅白脑中浮现,那确是现实,而他却产生了怀疑。这时的景象分明是不同的,但却是没有什么不同,分明的是这眼前之人。

    “你……你刚刚是一直在这中间站着的吧,为什么……?”他本该接着说下去,他却没有。

    难道是该直接说出那种深远之感?或是她的异样?不,他没有说出来,他也无法将这主观上的感觉说出,他甚至不知疑问来源于何处。

    “为什么……?”清荇不解道。而后她在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迟疑,她接着说道。

    “是梦。”

    清楚轻声道出了这两个字,迟疑的目光忽化作了肯定。浅白身旁的笑声停止了。

    “梦……?什么叫是因为梦?——梦,你说不想梦到我,是什么意思?”浅白说道,向着清荇一步步迈去。

    他道出了他的疑问。

    “啊——什么意思……”她不禁又向后退了一步。

    而后她正视起浅白,说道。

    “因为在梦里……——有你。”

    “有我?呵呵,是说梦到我……?”

    “你不仅在一场梦,梦的现实里,你一直都在。”

    “我……?可我与你素不相识,是怎么……”

    “我不知道,那一直都是‘残影’,直到你的出现。”清荇说道,她的话语中夹杂着些失措。

    “这也是,你之前说那些话的原因吗……”

    “……有些是,也有些不是……”清荇缓缓说着,视线已悄然垂下。

    “……——啊,对不起。让你回答了些奇怪的问题呢。”浅白说道,他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其实,我是希望……”

    “嗯,希望什么……?”

    “了解,你……”她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残影’的想法!再见……!!”于是清荇落下了这句话,转身便跑了,留下不明所以的浅白,一人站着。

    “呃……——呵,呵哈,这什么事情……”浅白慨道。

    他想要几步追上去,可一步也迈不出,不仅是因为那两人还在后面。

    他还是不自主地走了几步,而又折返回去。他只觉身上生出一股热,被笼着发散不出,他知道这是焦躁的一部分。

    “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残影’……?不如说我才是做梦的那个吧!”

    浅白喃喃道,他此时已握紧了左拳,似想要砸向什么。但他没有,他也不会……

    直到,朝阳再次透出云层,映入浅白的眼帘。

    他松缓了双手,清风如流水般渗入他的衣领,在其中泛起阵阵清凉。

    蓦然之后,浅白淡淡一笑,再次伸出手。

    他凝视着被染成金色的手指,让光芒在指尖聚起一点晶莹。

    浅白放下了手。他从来幻想着一个未来,但他从未设想过这么的一个现在,未来是怎样的,他已不知该自何设想了。

    此处即是现实,梦境亦可为现实,更不必提这如梦般的此时了。

    “这不也挺有趣吗……”他慨叹过,向回走去,那两人其实早不在原处了。

    那两人走了另外一条路,浅白于是自小道走下。

    结果那两人在超市外慢慢悠悠地并排走着,不知在有说有笑着些什么。

    浅白没有停下等他们,前方自然不见谁的身影,倒是有一条条人流。

    他不知该继续想些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他便汇入那人流中。

    ……

    今天,是放周假的日子。

    这个假是要分人的,只有家住城里并且有假条的人才能回去,上午回,下午来。

    其余的人就只有在校内“自由”地度过半天了,就比如浅白这几人。

    早上是上了三节课的,放学是十点,收假是下午六点。

    于是要排公交车的人随施老师走出教室后,其余人也就纷纷离开了。

    每每这个时候,是浅白几人的闲聊时光。虽然浅白还是拿了几本读物,但主要活动是与另两人一起,把口水说干,所以不会怎么翻的。

    另外,在这之前,浅白的同桌叶苗显了些兴致。不过浅白也没留意她那大包小包的如何,他这一早上的思绪是乱的。

    他想到他这几天的思绪就没平复过,这大概是他自觉过得最漫长的一周吧,各种意义上的。

    于是他们几人走过熙熙攘攘的道路,回到寝室那两人就开始说起来。

    一通通的,具体上都是李连山在喋喋不休,于清弦不时插几句去,就聊得火热起来了。

    对此,浅白还时常有些不解,他自己一般是没有太多话题可讲的。

    经了三十分钟的无聊至极的演说之后(至少在浅白看来是如此),几人终于前往今日唯一开放的食堂(旁边其实还有一家面馆开着)。

    食堂里只有零散的几人,声声翻炒声中,堂内弥散起各种佐料的香气。

    几人便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漫谈着各类话题,等待开饭。

    其实有营养的话题早在平时就已被道尽了,就如浅白刚来时便说的“时别三月,竟无话可谈”一样,现在只是炒一些毫无新意的冷饭。浅白越听越无趣,那两人却仍是谈得津津有味,实在令他费解。

    ……也许只是因为浅白的心已经静不下来了。

    吃过一餐比起平时更新鲜丰盛的午饭后(星期日一般都会比平时多点些菜),几人又踱回了寝室。

    往于清弦的床上一坐,一张嘴就是几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笑得皮肉抽搐,无聊使得浅白要坐不住了。

    而且这寝室里还吵得要命,各种乱叫鬼叫、粗话、脏话揉在一起,总之就是毫无意义的交流。有时还得来个你争我斗。

    简直不堪入目,地上也是成堆的垃圾,箱包、鞋袜胡乱丢置,洗好的衣物随便挂在各处,风扇永远不停……简直糟透了,浅白庆幸这并非自己的寝室,他爬上跃下,清开一片足以穿鞋的地方,他看向那被人不断占用的破烂座机。

    ——那些人是在收听音乐,幸亏这间寝室的“破烂”只是个只有听简的“破烂”,不至于会发出闹心的低质噪音,但是还是有些颠狂的“二百五十”拨通“电话聊天室”并对其发泄无上限的污言秽语,且还是换着各种的花样来取乐。

    浅白又听见一声声嘶吼,根本不想在意,冷眼移向一边。

    直到终于有人叫乏了,才腾出了空挡,浅白便去拿向听筒。

    将其的线路、水晶头什么的好一番摆弄后,才显示起工作的红灯,他摇了摇快要散架的听筒,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

    “我是浅白。”

    “喂,喂,浅白吗?喂——听不到。”

    “喂,听不听得到?”

    “嘟……不到,嘟……换一个……嘟……”

    “什么垃圾玩意……”浅白挂断了这通无法顺畅的电话,将破烂放在一边,径直走出寝室,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刺鸣(来电)。

    有人跳去接通了电话,几秒钟后,却又传出一声声嘶吼。接着开始了骂骂咧咧的“礼尚往来”。

    浅白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有人似是刚刚给女朋友打过电话。

    他的寝室是安静多了,没有大声,满地垃圾什么的,不过污言秽语是不会少的了。

    浅白将他们那带着屏幕的电话机拿了起来,他在这一堆箱包围住的床铺上坐下,再次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浅白哟?”

    “喂,嗯呐,我是浅白。听不听得到?”

    “听到了,嗯呐,你在干哈子啊?”

    “耍呀,摆摆龙门阵咯。”

    “摆龙门阵喏,那,不困瞌睡吗?在通外可是最缺睡眠的了。”

    “我还想困呢,结果周围吵死了,囊揩(怎么)困吗。”

    “哦,嗯呐,你声音说大点儿欸。”

    “哦……现在听得到了嘛。”

    “对,这就听得清楚了。你今天中午吃的哈子啊?”

    “吃的什么?吃的滑肉和蕃茄,一荤一素九块。”

    “哦,那还可以哟……对了,浅白,给伊说欸,等会儿有日食,三点十五左右哦。”

    “啊,今天有日食……”

    ……

    浅白站在食堂与操场交界的台阶上,浅色的天空中散布着层层云翳,与日光掩映起朦胧的黄晕。

    “……这还能看到日食……?”

    浅白不禁喃喃道,他正自指缝里瞥着这闪得刺眼的天空。

    他在与老哥的通话中得知这一被天文台证实的消息,于是便下了楼来到此处。

    也唤过了于清弦两人的,不过他俩正在某一问题上聊得火热,便说要之后跟来。

    浅白实在忍受不了寝室的吵闹,就一人到了这里——操场的最边上。

    只是见这副白天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什么征兆。

    浅白不禁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迈出了一步。在跑道包围着的操场中,正不见几人。

    往操场的另一端走了几步,周围正没有几丝风吹过,阴翳显得有些灰暗,而光芒是刺眼的,空气里已有了闷热的迹象。

    ……几步走完,浅白也就折返了回去,沿着跑道的路上,他瞥见一个人影。

    浅白便移去视线,是在足球场的绿皮塑胶坪一角,那一根太阳能灯柱下。

    ……是月华霁,浅白心想的自然是添了个“又”字的。她就在离浅白不过五六步的地方。

    浅白本想走开,但却是迈向了与心背驰的方向。此时月华霁已经转过视线,注意到了他。

    “啊,月华霁同学,你是在这儿做什么呢。”浅白问候道。

    她今天是一身白色的,白衬衫与绣有花边的白长裙,一根白丝带束起了她的青丝。

    “嗯?浅白璱,同学……?”她微侧着头回道,目光微微闪烁着。

    “对,是浅白璱……璱是表玉的意思的,斜王旁,字典里(sè)发音的最后一个。”浅白笑道。

    “哦,是是,我正是在想这个字呢。”月华霁浅笑一声,便将视线移回天际。

    “这几天……见您见得很频繁呢,几乎每天都有……”浅白璱站在她的身旁,视线也移向那天际泛起的霞光。

    “啊,是呢……昨天也是,从早上到晚上。——呵……”月华霁略带着笑意的话语传来,浅白脑中便又有各种画面浮现。

    他将那些画面驱散,他听见月华霁接着笑道。

    “呵呵,嗯……对不起,我实在想笑……”

    “啊,对,的确也是挺好笑的……——让你见笑了的呢。”浅白笑侃着回道。他一手支在腰下,拇指搭在衣袋口,视线在身旁游离着。

    两人就这么笑了一会儿,月华霁才放下半掩着笑的手。又说道。

    “嗯……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您一个称谓?”

    “您是指……昵称?”浅白笑问道,几天前的情景依旧是历历在目。

    “呃……嗯,对,就是小名……”她话语声调愈小着,似在倾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哦,果然是吗……嗯——其实这多正常,我想基本上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常常不是,被人称以全名的吧。比如,我自己,可有一半的人都没叫全的,各种称呼多的很。不过,除了……”浅白忽停下了漫淡,他有几个字说不出了。

    “除了,‘浅白’……吗?”月华霁淡淡笑出了那几个字,浅白直觉一股热度在胸膛间涌动……

    “呃,对。因为,那是亲人之间才称呼的……所以,我明白的。”

    “嗯,听别人来说这个,确实会感到奇怪呢……”她悄然将视线移下,不知是在想什么。

    不过两人也应是差不多的。

    “所以……”浅白的视线游离向天际,而这明晃的白刺着他的眼,身旁的月霁没了什么声响,他便不住地向侧旁看去。

    ……

    ——缕缕青丝间,她如水波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聚焦在面前的此人上,微风自枝叶的那方吹拂而来,拂散着她本是束起的长发。

    自她的目光却是隐约浮生了丝莫名的感触,忽在心海间回荡。

    “月华霁,同学……?”风停了,她的长发正摇曳着落回,水波般的目光中,一点蓝影似自朦胧浮显。

    “啊?哦,所以——什么?”月华霁似才回过神来,有些慌忙地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看那根正被自己捏在手中的白发带。

    “哦……所以,您也是来看日食的吗?”浅白接着笑问道,眼前的月华霁正用那根白发带将长发束了起来。

    “对不起,我头发散了……”确认无误后,她的动作中似闪过一丝迟疑,她又接着说道。便望向了那黯淡的天空。

    “嗯……你觉得,之后真的会有日食吗?”

    浅白也再次瞥去,他说道。

    “上一次见到的是什么时候来着,反正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就是了,倒像秋日的黄昏。”

    浅白笑道,他再次转过被光芒刺得生疼的眼。

    ……

    “浅白……”一声携起深沉的轻唤传来,四周若应着此声又泛上了一分黯淡的影子。

    风再次吹来,却是自刚刚拂去的方向,叶片摇曳着,显露出背面的苍白。

    浅白望向那轮被遮掩的太阳,灰暗笼罩着他眼中的世界。

    “这其实,……——是‘黎明’。”

    ——戛然而止的话语。

    “什么……黎明——不,我在干什么……”

    浅白喃喃道,他此时,正站在台阶上。

    他的眼中是黑暗的世界。

    “日食……?”

    他却注意到那黑暗中的一束光。

    那是一束银光,自破裂般的天幕中刺来。

    ……

    一名少女,伫立在银光汇聚的一处,正仰望着天空。

    浅白向她走去,似如受了什么驱使,他只是向着那一方。

    微风拂来,她的发丝随其摇曳。

    无声无息,静止的时间里,银光汇聚为纯白的天幕。

    她向视见的那方纯白伸手,指尖触及——

    那一方天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