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此方序

青空﹒羽-- 自觉羞耻的一天

    [4月16日星期六]

    浅白走在寝室楼外的过道上,几只小雀起舞在他脚边的积水上,掠过了身前。

    于清弦是日常起床困难,李连山今日也输给了床铺的魔力,浅白去见他时只能看到一团被盖。

    星期六的二楼食堂是不开的,于是没有油饼可吃,浅白便想去超市解决早饭。

    但他没走几步便就停下,他思索到了什么,转而仍向着食堂的方向。

    去超市?这意味着要经过湖边,去湖边的路上大概就会看到一个槐树下,坐在长椅上没事喝茶玩的人吧。

    那当然是清荇了,尽管浅白几天前才认得她,但对于她基本会在哪里逗留这一点,他已近乎是明了了。

    浅白且将那视作基本定律一样来规范自己的行动。

    他向着南门旁坡道上的食堂走去,在经过与超市方向的路口时,还往那边望瞥了一眼。

    她果真就在槐树下,不知在干什么,浅白便快步离去。

    ……这个食堂的饭菜与另一边的基本没太大区别,不过在味道和菜品细节上略有差别,这是只有在通外生活几年之后才会有的经验。

    明显浅白就正拥有经验,这食堂里的粥与另一边的不同,这是南瓜,另一则是绿豆,口感上这边稍好。关于包子的内部配置,这边的配菜要比肉多,另一则是肉比菜多,虽然他现在吃的是馒头。

    浅白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吃着早饭。

    他的视线如平常一样冷淡地扫过周围,扫过一次又一次,他忽然就扫不走了。

    视线里,清荇不知何时已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一角,且是面对着他的。

    所幸她还未抬起头来,浅白便三下五除二,收光了早饭,放了碗筷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忽停了下来,他顿时直感自己的可笑,他看向十来米远处的清荇。她此时只是一人,浅白也一样。他只得接受自己的可笑,继续向前走去。

    在走操场的一边,天际处正生着丝缕朝阳,透云而出。

    这天是清爽的,雨水积留在路面的各处,场上的塑料草坪间中浸满了露水,两只白鸟比翼飞舞向江水的那边,朝阳渐渐漫进了这座校园。

    他瞥向空荡的球场中央,清风吹散了他的思绪,清越的雀声自头顶掠过。

    他便接着走下去,风微微扬起衣角,他牵拉着,整理衣襟。

    小道中湿漉漉的,脚踩上去不算稳荡,鼻中又感受到了医务室窗口溢出的药味儿。

    浅白顺应着这湿滑的坡道,想到了滑倒的可能。

    他的脑中便模拟出滑倒的情景,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

    他便愉快地畅想了起来:若在最陡的坡段滑上一脚,就应跃起,接着顺手抛起水杯,回转翻身,脚踏弓步。以格斗式般的技巧稳住身形,此时水杯已在空中转了几周,手腕一翻便去握住刀枪一般的架势,锋芒必露,成败仅在水杯翻飞之间。嗯,如此便是完美……

    他如此想着,在那最陡的坡段便滑一脚,鞋跟都要滑离坡面。

    他脑中的预警便引导身体动了来,正如他心中所描绘的一般,轻跃而起,水杯翻转抛出,身形回转,脚踏弓步,用格斗一般的技式稳住下盘。右手一挥便似擒住刀枪的架势,锋芒直指于前,就差破空的凌厉之音了。

    “喝……嗯,感觉不错的样子。呵呵……”

    他向坡下瞟了一眼,那里正没有人经过……

    他转过身,迈上一步。——以格斗的技式瞬时回转身形,脚踏弓步,水杯翻飞而出。正如他心中所描绘的一般,右手似擒起枪刺。锋芒直破侧旁之空,身势凌厉若迅雷。

    “哈……!嗯,完美。”当然是想得很完美了……

    “呵呵……哇哦,哇哦,纳爱斯(Nice)!”他又往下走了几步,……杯子一抛,身形一转,脚踏弓步。不知他心中描绘着什么,手一挥,抓起翻落的杯子便不知为何地指在身侧,——那小坡向上朝着天空的豁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喝……呃,呵……哎呦,不是哦!……”

    “啊?”一声轻讶自坡顶传下。

    与此同时,浅白不由得将讶异化作方言流露而出,那身影他似乎认得,是如梨花一般的少女……

    ——竟是不知打哪儿来的月华霁!浅白此时正用黑色的水杯对准了她的鼻尖。

    浅白赶忙把手一抖,将杯子收回身旁,差点抓滑。

    “哎哟,不是哦,不是哦不是哦不是哦不是哦……”浅白慌忙地别过身去,嘴里不住地念叨,以致于舌头打结。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哇哟,我的天哪……不是哦,It'snotpossible……!”

    浅白想走,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心中不断涌上的慌乱将脑海搅得一踏糊涂,身躯上下无处自如,只有口中不停的讶异。

    “啊,呃……嗯,那什么,格斗术……?”月华霁的声音接着携起淡淡的笑意传来,浅白很清楚地听见了。

    “哦,哦,嗯呐呐,那个,哈子哈子,格斗……哦,对,格斗技巧,是为了防止下盘不稳,才,才——(才怪呀!)”

    浅白似抓向稻草一般,抓了也落了,最后那三个字是留给自己的,他如是回道。

    “呃,哦……那,您好?”月华霁的声音再次传入浅白的脑海,可惜他的脑海是乱的,混乱得理不清听见了些什么,虽然那话里也没什么内容。

    “啊?!哦哦,那个那个,我我……我这样是为了防止那个,滑倒,嗯呐,滑倒,所以才,才恁揩的……”他的嘴唇不受控制,肢体上下也是一样。

    “嗯?——哦,这里的确很滑呢,是该,注意点……”她笑了,微微地笑着,笑意借由话语传浅白的耳膜里。

    “呃?嗯……”浅白努力地在整理着思维,通过呼吸来调整心率,好让身体活动少点混乱。

    他没去看月华霁的神色,况且也抬不起视线,短暂恢复后,他才能应声看去。

    而就见月华霁忍俊不禁的神色,他此时没有了太多慌乱,新生的是自脖颈上涌的热度。他正紧紧握住手上将要滑落的水杯,真想直接破开身边窗户的栏杆而入,或是借壁上凸出的台子攀墙而走。

    反正他现在是不想呆在这了,心里重铸的想法满是如何把几分钟前的自己给灭掉一类的。

    “……”

    “……嗯……你是,浅白璱同学,对吗?”月华霁的声音传了过来,浅白听得很清楚。

    他的视线里,月华霁身着那与他一样的校服,不过没有敞着,外套下是是一件白衬衣。

    她用白丝带束起的青丝在清风中摇曳着,一双眸子饶有灵动,向着浅白这一边。

    “啊,嗯,是……”浅白逐渐平静下来,他仍站在这一两米宽的坡道上,身后的出口不断有人走过。

    他心中的波澜没有言于色了,他便接着说道。

    “你好,月华霁同学,抱歉,我失态了。”

    他的话语愈加平静,直至如水一般,没有太多语气上的起伏的。

    “啊,嗯,……没什么的,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点,这样的……”她自话语中携来的笑意,

    浅白听得更清切了。

    一时气血上涌,牵动着面部的肌肉,浅白不得不抬手掩面,侧过身笑着此情此景。

    浅白也是在自嘲,笑自己狼狈的可笑。

    他别过视线。余光里月华霁也正用手微掩着笑颜,他继而说道。

    “我,我,哈哈……抱歉耽误你时间了,再见。”浅白掩着笑道,向出口迈步走去。

    “呵呵……没什么,我也得小心下,地滑了呢。”

    身后传来月华霁淡淡的笑声,他在小道中迈着沉步,小心离去。

    面容上的笑意是如何掩不住了,他快步走着,不禁留下低语。

    “我这是,都遇到些什么事啊……简直是羞耻得要命,呵呵……”

    天空中散下的光芒,在他眼眸中闪烁着,变得有些闪了或是脸上又不住了,他低下了视线。

    ……于是他这一天都脱不开这羞耻了。

    上早自习的时候,他仍止不住笑意,稍有思索就会浮现画面,使他只得靠大声朗读来抑制肌肉的抽动。

    上课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片刻松缓,脑中又是那画面。于他便思索着另一个当时应该怎样做,一遍又一遍,脑中的模拟已经变得十足详尽且逻辑鲜明合理。可惜现实不会因此就改变,他也只能独自感慨、自嘲。

    下课的时候,他就坐在位子上,双目无焦。余光里的叶苗在干什么,他也提不起兴致了,只是坐着,抒发思绪。

    他就这么有些浑浑不知所以地度过了一早上。

    ……这星期六的课程,其实是算作补课的,虽然说这一周都在“补课”。

    这一天有个不同,中午会提前十分钟,十二点放学。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午饭就会方便些了,相反,只会挤得要破出天际……

    浅白快步走到聚了十来人的打饭窗口前,前脚刚迈入了队伍,后脚就被不知何人的鞋尖给硌到了。他的身后忽就有了百来人的长龙,食堂里顿时水泄不通。

    而且时不时就会人插到前面认识的人中去,于是场面就更加混乱,令人心烦意乱。

    浅白打了饭,回头望去,前方已横生数道人墙。

    只得步步艰辛着,穿行,绕过道道障碍,才终于寻找到一处空位。

    他便在一处位子上坐了,身边是来往的人流,不过也好在没有长龙排到这里来。

    他摸出一张纸巾,开始用餐。李连山是不用想了,多半打不到饭的,于清弦也别去看了,早消失在人海里了。

    浅白就一个人坐,身边的人来往着,他的对面也悄然坐下了一人。

    浅白专心吃着,他注意到对面是个女生,他只是在低头用餐。

    ……——嘴唇边沾上了点油,用纸擦拭去,他抬起了头。

    手里的动作忽停下来了,浅白正视向前方。

    明明是身处嘈杂之中,他却觉得周围忽然安静了,不,是他忽静下来的。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声。面前的人,青丝束成了马尾辫,在随着动作轻轻摇曳着,身上的校服链子稍稍下拉的。她动着筷子,她是月华霁。

    “……”

    “……嗯……?”

    月华霁缓缓抬起头来,她眼前是以白纸掩唇的浅白,浅白没作声,她停下了筷子。

    浅白璱注视着月华霁如水般微微泛起涟漪的目光,没有作声,悄悄然将视线移向侧旁。

    侧旁没有坐人,桌面上却是有一片狼籍,他这一角倒是最干净,另一侧也坐了人的。

    他只得继续坐在原处,对面的月华霁没有什么动作,浅白没敢去看她。

    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浮现起早上的那些画面,他便再微微伏下身去,咬着嘴唇内的肉,不使脸上显出多余的颜色。

    无限的感慨涌在他的心头,且正认识到那引起感慨的对象就在眼前,浅白不由得让自己全身的动作都拘谨起来。

    于是浅白就拘谨地用着餐。

    他的动作,不禁让他自己都直感拘谨得不能有更甚者了。

    一片菜一粒米,用筷子一个个的夹来,嘴绝不碰碗,筷子绝不入口。身不前倾辅食,手不碰多余处,肘不向他方,腿危坐而正。无一声一响,且面不露颜色。

    他只是在拘谨地吃着……他的拘谨是自小就有的。

    然而月华霁大致也是一样的,他只是没有去看罢了。

    ……浅白拘谨用餐的速度也是足够快,他要起身离去。

    浅白走了几步,又转回了那处,他的杯子忘在了那里。

    月华霁注意到他的身影,没多做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浅白取了杯子,走时却没压住心中的抽动,露出了淡淡且又克制着的笑意。

    见此,她回应着笑了一下,而后望向浅白离远的身影,没再做什么。

    至于浅白,他又得开始与脑海中乱浮动的画面及感触作斗争了。

    ……

    浅白走进了行政楼下的洗手间,对着里间就直用外语叹道。

    “Damnit……”他而后走到了洗手台,似在洗刷罪恶一般,用簌籁的流水冲洗着双手。他似给自己负上了羞耻的罪恶,他又顺便整了下发型。

    ……

    在镜面里,他看到有一个稍不寻常的身影,不寻常是对于他自己而言罢了。

    浅白走出洗手间,视线里,有一人正在蕉树旁,抬头凝视着什么。

    那是一个稍稍显小的身影……

    那是清荇,她的一头及肩短发对于浅白来言很好分辨。只因她的发丝一看上去就很有特色,飘逸柔直,浅白一时描绘不出更多了。

    浅白自然是相当自然地从她身边直接走过,他并没有与她对话之类的打算。

    ——“……白鸟,为何要散下,自天空的羽毛呢……”

    身后传来清荇的喃喃,就像飞鸟的低鸣,清切地传入了他的耳内。

    他便停了下来,只因清荇的话语。

    浅白走近清荇的身旁,望向她所视向的方向——是天空,透出一片蔚蓝的天空。

    “天空落来的羽毛么……因为它不得不散下吧……”浅白缓缓应道。

    “嗯……——啊,你……”清荇闻声转过头来,身后当然是浅白。

    “哟,你是在这抒发些什么呢。”浅白道。

    “我……没什么,只是在闲逛而已……”清荇淡淡地回道。

    “哦,但……也是,毕竟在通外也只有这些个地方能看了。”浅白应道。

    浅白心里倒还对她的自知之明感到一丝意外,不过他也理解似地回道。

    “……我又不是特意来这里的。……”她淡淡应道。

    “那是为什么?我看你好像经常在超市外的树下坐着啊,也许是因为离得近?不过这么说不通吧。……”浅白好似自问自答地说着,视线只是向着以天空为背景的青绿,见其缓缓随风摇曳着。

    “对都说了,只是在闲逛……别人说的话能再认真听一点吗……”清荇此时侧过了身,轻声不满道。

    “认真听……哦,其实我也听得很清楚了。再认真一点的话……那可就太多了。”

    “你在说什么……明明就是在叫你别多管闲事……”清荇的视线又往侧边移了些,嘴上仍是满不在乎地说着。

    “哦,那就对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浅白于是转身便迈步离去,身后的清荇又做了什么,他没有回头看。

    短暂的交谈的内容在他脑中反复浮现着,在感到不明所以的同时,他瞥向天空一角,默默慨道。

    “真是奇特的很。”

    他所视见的天空一角,正泛上缕缕阳光,透出蔚蓝之下的白云。

    “……为什么是白鸟。”浅白喃喃道,向着天际那方走去。

    ……

    回到教室,应是由于食堂拥挤的缘故,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

    他坐在了位子上,望向指向在数字“六”的分针,顿时身体各处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脑中渐渐被胡乱浮现的画面充斥,直到分针转到了数字“七”。

    浅白用手指撑着额头,长长舒了口气,摇摇头后又正坐起来,一手砸向桌面。

    他面色宁静,心里不知有着何样的起伏,他其实是在自嘲。

    浅白将视线移向了门外,天际处,蔚蓝间的白云正闪耀着。

    默叹一声后,他的眼睛闭上了一刻,转回看向桌面。

    再睁开眼,已经是午睡时了。

    教室内的温度渐渐攀升,风扇一刻不停地运作着。

    浅白适才从睡梦的纠缠中醒来,幻想的画面逐渐淡出脑海,于是他停止了暇想。

    去想就会止不住的,不如就暂时忘却不论,也许只是想得太多,以致于有些累了罢。

    浅白等着铃声,闭眼伏在桌上,他要来度过这一新的下午。

    ……第一节竟就是杨某人的课,十六班的众人还未醒过神来,那名小的课代表应着审判的铃声走来了。

    她高声说道:“你们快把字典拿出来复习,他等会要‘听写’假期的单词!”

    此声一出,众人便起了片哗然,只因他们听清了一词——“听写”。

    “听写”,就是听声而写。这声便是听写的内容,且是命令,杨某人的命令。

    “听写”,是一场判决的过程。若是怠慢了“听写”,就是违抗杨某人的命令。杨某人是这场判决的执行判栽者,是刽子手,一众科代表只是传令人。

    每人都躲不过他的威慑,众人在下写着,他就在众人中搜猎着。若是走近令他稍感兴趣者,便就会停下一会儿,停下就多半代表他在磨着屠刀,那个被在意的人将要完了。

    虽然不会真的有一把刀落在脖颈上,不过杨某人的拳头或那手中的字典是会的。

    但对于众人来说,最为煎熬的要数杨某人那死灰一般的沉默,因为众人不知道他下一秒还会做出此什么来。而“听写”就是一场绝佳的判决,是众人命运的,杨某人做出些什么来都是可能的,

    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众人不期待契机,一点也不想。但是没办法,他是判裁者,众人的命运被他握在手心。

    杨某人的手段,奇异且“凶残”,是这一众学生的承受不起的。

    至于浅白,他此时什么也没想,只是静坐着,众人静坐着。

    无需回想,杨某人的手段便在浅白脑中浮现。

    课文、讲义之类的抄个百十遍,手板挨个十来个,这些普遍的处罚虽然简单,但其残忍性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至极。他还有所谓的“天人三项”(铁人三项),即是把人给拉到足球场上做“灭绝人性”的体训之类的。

    上述只是冰山一角,浅白此时只在脑中理出了这些印象,其他的他实在不愿去回忆,大部分都是威吓。只因他的运气实在够好,至今未曾落入杨某人的深渊中。

    而他也不敢对这份运气多作庆幸,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众人静坐着,杨某人依旧未来。

    众人问便有了一阵谈论,又在谈论杨某人抛弃他们的事,商量到如何要去挽救(庆祝)了。

    过了几分钟,众人开始唤起科代表来,要去给杨老师赔罪。可几人去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影,

    众人中便又起了一片哗然。

    “糟了糟了,杨老师是不是再也不得来上课了。浅白左侧的有人说道。

    “太好了,十六班终于要没得姓杨的那。”

    “不过他不得来了的话,是不足就要换个新老师了?”

    浅白身后一侧有人议道。

    “哈哈,杨某人走了,这节英语课不用上了。”浅白身前有人笑道。

    “我们果然最差的实验班吗?杨某人一天都在说班要遭拆散了。”

    “啥子嘛,我们本来就不是实验班,是实验励志班哒。”

    “对对,明明就是励志实验班。”

    “……”

    浅白身旁一堆人如此论道,他的感想,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

    反正有六个理科实验班,似乎落个“F班”的名号也没错。

    ……然而在望风人的呼喊中,杨某人还是自走廊里过来了。

    他很平常地走进门口,将书本放在讲台上,摆弄着自己的扩音器。在扩音器的尖锐声中,众人都看着他,他一脸微微惊讶的笑着说。

    “怎么了,我还不能去上个厕所了?”

    此言一出,先是没动静的,后有几人笑出了声,然后众人皆笑,杨老师也笑了。

    之后他让十六班的众人翻开教材,上起了课文,这一节课没有听写。

    杨老师终于拖完了堂离去时,众人皆舒下了一口气。

    ……

    这天下午有一节生物课,是班主任施耀老师的。

    用一句话去形容的话,便是听一节施老师的生物课,好似把人类这一种生物的教育的几门高中学科全讲了个遍。

    之后又有一节英语课,这节也没有听写,浅白直觉是那份运气又使他免受了一次杨老师的手段。

    ……

    浅白几人又坐在了食堂的一处,他们吃着,且一边谈着。

    “你们班入学考试成绩出来没有,说说看掉了多少?”李连山道。

    “这……我都掉到六七百多名了。”于清弦顿了一下,接着笑道。

    “正常正常,我整个人直接裂开了,九百多甩都甩不掉。”李连山笑回道。

    “小浅多少?应该是比我们高不少吧。”于清弦道。

    “多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而且我也不想看,没什么好看的。”浅白淡淡回道。

    “我记得小浅是三四百来着,哪能跟我们比嘛。”于清弦回道。

    “怎么会,上次不就没高到哪去……”浅白说道,他们三人在谈论这次考试的名次。

    “啊,真叫人‘有丝分裂’啊,下次再考成这样我妈怕不是要把手机都给我收了……”

    李连山半哭丧似的说道。

    “你下次努力一点不就行了。再说了,手机没了有电脑嘛。”浅白说道,将残余的饭菜扫光。

    “我没有啊。而且,我妈就期待我进前五百,怎么努力?我还是做条咸鱼吧。”李连山丧气道。

    “那还是得靠你自己了,这个,咸鱼也总有翻身的一天的。”浅白道。

    “咸鱼不是都死了吗。”于清弦于一旁附道。

    “嗯……嗯……”李连山沉默着,埋头吃起了饭菜,那里面只有豆腐,没有鱼。

    ……

    “嗯?你今天怎么吃得如此之快,你要做什么吗?”浅白看着几口吞下晚饭的李连山,笑道。

    “嗯……老兄,这,那个,唔……”

    “你还是先把饭吞完再说吧。”浅白道。

    两人放了碗筷,李连山清了清口,拉着浅白到一边说道。

    “老兄啊……”

    “有什么事就快说。”

    “听我给你讲嘛。”李连山将手搭上浅白的左肩头,浅白把那手撤了下来。他接着道。

    “不是之前给你说过你一件事的吗,关于清弦的。”

    “哦,关于他的什么?”

    “我不是说要给你讲清弦的小故事吗?现在我直接带你去故事发生的地方。”李连山笑道。

    “哦?!那感情好!现在就去,等等,不带上清弦吗?”浅白瞬时就起了兴致,他笑道。

    “怎么会,叫他去难道不会在半路就把我干掉吗。”李连山苦笑道。

    “也是,但还是掩饰不住你的欠,不过我喜欢,走吧!”

    “欸?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你们的友谊罢了。”

    “嗯——算了,直接走吧,这边。”

    李连山于是兴致勃勃地领着浅白,浅白也抱着满是好奇的心,随他来到了超市旁的坡道。

    “诶,老兄,你卡里还有钱吗?”

    “哦,有啊,要买东西吗?”

    “谢谢老兄,走吧,我今天想买点小零食呢。”

    “你还吃小零食啊,你不吃饭都只吃白菜、豆腐的吗?”

    “哎呀,今天恰好有兴致啦,走,哥带你去找好恰的!”

    “你用我的钱还好意思——算了,我也想吃点零食了,不知道瓜子饼今天有卖吗……”

    ……于是两人各买了包辣条在超市一旁的休息区吃着。

    吃完了,两人便向教学楼走去。

    “哎,不对啊,我不是来听清弦的小故事的吗。”浅白忽然大悟道。

    “对呀,是吧,话说什么小故事啊,清弦要开始发牢骚了?”李连山回道。

    “喂喂,你还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啊,你自己叫我来听的。”浅白吐槽道。

    “有吗?我不就是带你来……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口误加频道没对上。见谅,见谅。”李连山思索几秒,才似从思维缓冲而来。

    “呃,都不想吐槽你这个被动了。”浅白无语了。

    “嗯,嗯嗯。我们,回归正题?”

    “请问正题内容是什么。”

    “噢——是清弦同学从路口里出来的时候,刚好被我给撞见了。当时,清弦同学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啊,而且脸颊也泛起了娇羞似的红晕。老兄,你猜怎么着,我靠近一听,就听见了这么几个字眼。”

    “李连山今晚必死……”这当然不是李连山自己说的。

    “欸?……”李连山仍与浅白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

    “嗯……”清弦刚刚是不是从你身后飘过去了……——死亡宣告?”浅白问道。

    “我知道啊老兄,他现在不会还在你我后面吧。”李连山细声发出了平静的声响。

    ——“李连山……必死。”

    “啊,不是啊,老兄我不是故意的,快跑路啊!”

    李连山忽而自浅白身旁跑出,浅白默默看了一眼在那几步之后的于清弦,他似乎是对李连山流露出了咒怨般的视线。

    “清弦同学,真是可怕……”浅白没再多看,快步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于清弦身旁离开。

    当然没有这么夸张,浅白敏锐的视线捕捉到了于清弦皮下颤动而出的笑意。

    “脸都青了可还行,呵呵……”浅白追上了迅速逃离的李连山。

    “啊,还好还好,于清弦还没追过来。”李连山舒了一口气说道。

    “呵呵,我说你啊,还够久的。把清弦给惹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浅白笑道。

    “哎呀,老兄,是个人都总会有几个不高兴别人知道的痛处嘛,正常,正常……”

    “哇噻。伊讷(这)已经是欠出天际的存在了啊……我简直是佩服你脸皮的耐久度。”浅白惊得用方言慨道。

    “什,什么哟,我有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吗,哈哈……”

    “我没说你一无是处,你不还有脸皮吗……”浅白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哎,好了,今日不能在这里久留,清弦要来杀我呢。”李连山自说自话道。

    “好,那祝你好运。”浅白抛下一句根本不像祝福的祝福,转身走回教室。

    李连山也笑了笑,一步步走上台阶,离去。

    “这个人……没救了吧……”浅白无奈叹道,视线转向泛起余晖的蓝天,又自语道。

    “这不还是不知道故事的内容吗,简直是……”

    浅白走进了教室。

    ……

    这已经是放学的路上了。

    清弦同学没有直接走掉,反而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等着李连山。

    浅白站在他身旁,看着这常态一般的于清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于清弦此时的神情,借着月色可以略微见得,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可能是太暗了,见不出多少血色。

    不过清弦的脸一般也就是泛上些青色的了,至于他此时在想什么,浅白没法清楚。

    “……老兄,走着呗。”终于从人流里挤出的李连山用着轻挑的语气说道。

    “哦……”

    浅白随两人走着,李连山有些兴奋,而一旁的于清弦就如平常一般清闲。

    接着没人说些什么,李连山便开口了。

    “请问你们谁有现金没有,我卡里没钱了。”

    “没有。”于清弦淡淡回道。

    “没有,自己去取。再说你这个时候还能充到卡?”浅白应道。

    “欸,这不是嫌麻烦吗。”李连山很自然地说道。

    “你不早晚都要取的嘛。”于清弦自然地回道。

    “早麻烦过就没有晚麻烦了,现在就去取,再说你怎么不说活着也麻烦。”

    “活着……难道不麻烦吗,麻烦是避不了的呀。”李连山长叹道。

    “我看你才是个麻烦吧,自己嫌自己是个麻烦可还行。”浅白叹道,稍微拉远了与李连山的距离。

    “我是麻烦……?当然,这我早就知道了。看来我这个人的麻烦,老兄,你是能理解的呀……”李连山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边说着边靠向浅白这一边。

    “耶,你是服用了什么神经药物……我,起开!”浅白用手挡着李连山凑来的双手及头,顺势拉开几步距离。

    “我也知道我变得语无伦次了,所以……请用——”

    “请用伊个头哇!”浅白借着李连山扑来的势头,身形回转,用水杯带钢片的一头抵着他的脸。让李连山直调了个向,脱手后便倒向于清弦那一边。

    然而于清弦根本没看他,擦身而过,李连山差点撞上于清弦身旁的几人。

    “哎。我说,我开玩笑的啊……!”李连山重新站稳了身形,便不住地笑道。

    “……喂,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浅白冷眼看向正走来的李连山,冷冷地道。

    “哎呀,别生气嘛。老兄,走,我们去取钱。”李连山再次将手搭来,浅白自然是一把拦下。“那你最好……滚快点。”浅白早就不想再说些什么,落下这句话便向前大步走去。

    今夜的月色正浓,光辉散在天空中如薄纱的云层间,透在眼帘上,留下纯净的光晕。

    而这般景色都被身旁的麻烦精给搅了,于清弦正是在走着,不知显露出什么神情,浅白二人其实是在附着他的步伐。

    于清弦在想什么,浅白也不想去想了,他现在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了。

    浅白几人来到了提款机前,还是一如既往地视见了一队人排着队。

    “所以说我为什么非要跟过来。”浅白无奈道。

    “哦,又是什么。——月华霁小同学吗?”于清弦终于带了些笑意说道。

    “嗯?怎么了,又触发剧情啦?”李连山笑道。

    “呃?……”

    浅白的眼前,有一名少女。白丝带束起的青丝,披着一件蓝黑相间的校服,背对着站在队列的前面。她是月华霁。

    “喂,月华霁小同学到底是哪个啊,你看到她了吗?”李连山一旁的于清弦道。

    ——浅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视线别向队列中的李连山这边,低声叹道。

    “这就是所谓的,事物发展的必然结果吗……”

    “不晓得,可能是最前面那个吧。”于清弦回道。

    浅白听到李连山准备干嘛后,心里便浮现这么一种可能,然后事实就是这种可能的体现。

    他的思绪停滞了几秒,他便静静思索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狼狈举动的可笑。

    浅白于是转回视线,那少女正迈向无人的机器。

    浅白舒了一口气,排散开脑海中浮动的画面,精神聚焦在眼前的现实中。

    现实中的一处,李连山身前的几人不知为何一哄而散,大概是瞧见前方机器中又没了取款那一栏,李连山与月华霁之间便要无他人存在。

    于是浅白注视着,脑中闪出一个未来的可能。

    心中大呼不妙,身体已迅速逼向李连山。李连山正向少女那边靠近,且在离少女几步远前停住了脚步,口中要颤动出什么话来。

    “嘿,幺妹——”

    “妹伊个毛线啊……!”浅白一个箭步,才横挡在李连山身前,一手捂起他的脸就往一旁拽去。

    浅白是预见了这麻烦精的幺蛾子,所以赶来制止,但李连山不清的音调已经传了出去。

    本不该听见的人还是听清响动,应声转过了视线。

    像这样的一种可能,浅白也已预见。但在感叹必然结果的同时,只得把李连山拽得更紧了。

    “嗯……?啊,李连山——在干嘛?”

    月华霁不禁笑出了声,这到是浅白所没预见的。

    “蛤?”

    “唔?”

    浅白甚是惊讶,不由得松缓了手腕,接着把将倒下去的李连山一把提起。

    “嗯……叫你呢。”浅白推了一下李连山的肩头,顺势往后退了几步。

    “啊?什么什么,叫我?”李连山一脸疑惑,似乎一切都还与他无关。

    “嗯……您难道不叫李连山吗,同学?”月华霁略带疑问着笑道,面前的李连山还未站稳身形,正转头望向浅于两人。

    浅白自然不想回应,视线转在身旁的于清弦,他的脸上应是显了些兴趣。

    “喂,别人叫你呢。”于清弦于是对李连山说道。

    “啊,我吗,是吗?”李连山这才转过头来,月华霁只是略带笑意与疑惑着看向他。

    这一刻,浅白又明了了一个可能。

    “李连山……不是吗。哦,是李连山的双胞胎兄弟吗……对不起,那打扰你了。”

    月华霁似乎做了简短的自我解释,致歉后就要转身离开。

    “哎,不不不,我就是李连山。”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叫住月华霁,他仍是一脸疑惑。

    “啊,原来你是吗。不过……”月华霁微微笑道,好似他俩是熟人一般。

    “嗯,那个……对不起,我忘了……”李连山只得如此尴尬地回道,脸上的兴奋劲顿时烟消云散。

    “嗯……?哦,那,我是月华霁,您不会是……忘了我们是一个班的,吧。”

    月华霁柔和且带着丝丝笑意的话语清切地传入了浅白耳里,李连山就听得更是清晰了。

    在他这个位置上甚至能听清月华霁话语中与笑意夹杂的颤音。

    一股热度涌上了李连山的脸颊,他是不知所措的,他得站直身子,像应答审讯一般回道。

    “是,是……啊,不是!我,我……我们是一个班的吧。”

    李连山一时组织不出什么语言,浅白看着这双目游离不定,眼镜镜片上的光点一样不定的他,心中萌生了些奇怪的感觉,一时也说不清楚。

    “我们的确是一个班的。不过教室就那么大,是怎么……”

    月华霁说着,视线悄然转在李连山身后的浅白上。

    浅白心中微微一惊,默默向于清弦那方移下视线,并向那左边挪了一步。

    月华霁于是便是不知道理解到了什么般,接着自语似的笑道。

    “哦,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因为人太多了,所以记不清了吧。嗯,毕竟是过了这么久,稍微淡忘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她如此为李连山解释着,直到止不住笑意,只得抬手掩着些。

    李连山是听得清切极了,终于理清也认识到事态与自己的荒唐。

    虽是鉴于李连山贫弱的交际能力,弄不清个别人的姓名也是常有的事,但像这样连整个人都分不清楚的,确实也是一奇闻。更何况对象只是在一百方米的空间里,朝夕相处的……

    “呃,啊?是,是,吧。是吗……”李连山支吾道。

    “呃,哦,那还真是……”月华霁只是笑着,就站在机器几步远处,浅白与她之间不断有人流淌过。

    但浅白还是将两人的举动见得一清而楚。他终于忍受不下李连山令人捉急的表现,决定前去解他这个他其实不大想掺合的围,只因李连山的神情实在是不堪入目。

    “……嗯……”

    “嗯……?”

    “请不要在意,李连山只是频道没切过来而已,这是他的特性。”浅白走到月华霁身前想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这句话来。

    “特性……?嗯,哦,是特性么?我理解了……”

    月华霁半笑着道来,浅白也及力止住笑意,咬起了下唇。

    两人似就要这么笑一会儿,浅白悄然将视线移向月华霁这一边,他是不由自主的。

    浅白看清了月霁淡雅灿烂的笑颜,她灵动的目光也回应着投来。

    于是在这一短短的瞬间,浅白终于明白,那股奇怪的感觉许是什么了。

    似是以万兆计的天文图像一般,命运的两分钟再次冲破他心中的万丈封锁。扩展在他无边的心海上,将他的意识扯下一段来,陷入那反复循环中。

    脑中的画面细致入微,须臾不差。奇特的是,眼中的现实也变得愈加清晰,致使他的意识似在两者中重叠。接着各种思绪、感触、情态流过,互相交织着却又是逻辑鲜明,这些想法阻滞了脑中行动指令的发生。

    他便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在极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可他的视线正向着月华霁,她的眼眸也聚焦着他。

    再过一瞬,浅白也不知自己的目光将怎样变化,他便向身侧的于清弦那方视去。

    他视线的过处中,李连山一脸狼狈。

    而于清弦的青脸自然地侧向了另一边,并又向一旁挪了几步,脸上不知有什么表情。

    暗自在心中吐槽了一声。浅白发觉自己竟还能细数这其中的可笑来,可他已是无余裕来笑,他要想着如何脱离这个局面。尽管心陷一团乱麻,却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片空白,如同在白纸上书写。

    浅白在心中列出了来——

    *……[空白]……

    *……[空白][空白]……

    *[不行]……[想出什么来……不能是空白!]……

    他列不出什么,这只有挣扎的心声。

    周围一点也不静,没有一丝风吹进这个豁口来,热度翻涌在脑中,时间就这么过了几秒。

    *……您,月华霁同学,今天……似乎是与你偶遇了许多次呢。

    这又是一种奇特的感触,在极度混乱之中、绞尽脑汁之后,这句话是毫无预兆的且又是自然而然的浮现上的。

    对于浅白这无异于雪中送火,他不禁赞扬于自己这绝妙的灵感,虽然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内容。

    “……您,不,月华霁同学,今天——遇你遇得很巧呢,而且,也有许多次了呢。”

    浅白竭力舒缓着,统一语调,好让说出的话里没有太多颤抖。

    “嗯?对呢,今天……遇得很巧呢,很多次呢……”

    这几瞬里,月华霁的笑颜依然未散,似愈渐灿烂着,她微笑着回道。

    浅白止不住的笑意也侧漏而出,不过为了不让自己脸上显得更加难看,他用手掩了掩,嘴皮子咬着的。可这还没有多大用处。

    思绪是发作了一团,他侧转过身,向着同样失措的李连山一步跨去。

    “喂喂,看看你……这下该咋办,我都不知道该谈些什么了……”

    浅白贴近了李连山,俯身对他低语道。

    李连山也马上支吾着回道,似失了神般有气无力。

    “我,我也不知道啊……伊晓得,我这个人是最容易忘事的了,对吧……?”

    李连山失了一贯高扬的语调,后半句是用低沉的方言凑成的,听的浅白都有些不自在。

    而他顾不得那些,抑制着情绪,他接着低语道。

    “你也晓得哟……快,快点去说些啥子,不然我们两个,两个都只有在勒嘿(这里)尬起。”

    ——“说些啥子(什么)……我怎么知道?”李连山的后半句又回转了普通话,声调又高了些。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说好了……”一番商量无果,浅白只得再次回身。

    他其实知道和这种状态下的李连山说些什么是没用的,他只是想找个发泄紧张的通口。

    他们的对话实则只持续了十几秒,浅白璱悄然深吸了一口气,将脑里充入一片空白。

    他又说道:“——其实,我们……不,我对李连山的行为感到深切遗憾。”

    “嗯……?哦,呵,是么?”

    “——我实在是苦了您作为他的同学了,我对表示深有体会,嗯。”

    “嗯?嗯,嗯——?”声音来自于浅白身侧的一人。

    “那……李连山同学他……”月华霁显然对于浅白的一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事实上这几人的一番对话一开始就是不着什么边的。

    月华霁再次向着李连山那边瞥去。浅白见她的视线应是在李连山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又移开了,她似乎是在看有谁经过。

    月华霁又应是没看到谁,于是再次回转视线,想了一会儿。她说道。

    “李连山他,有些……有些奇怪呢。”她笑着说道。

    “啊……?”

    “喂,别人说你奇怪呢。”浅白对李连山道。

    “啊?!哦,对对对,奇怪奇怪……”李连山稍稍回了些神道。

    “哦,那好……——对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寝室了……?”月华霁仍微笑道,算是浅白及李连山最想听到的一句。

    “啊,对对,告辞,告辞……”浅白如获重释,终于可将步子迈开,可身旁少女的一句呼唤又叫停了他,他只得再次停下。

    “浅白璱……同学?”

    “唔,什么……?”

    “前两天,真是谢谢了。”

    ——月霁的这句话正落入浅白耳中,她的身影却已在前方的人流中,渐渐摇曳着消隐。

    “啊,哦,不用谢……”

    浅白只是站在原地,附出了一声回应。

    他此时终于回想起,那股奇异感觉的真身,——是横生的“羞耻感”。

    ……

    “走吧……没什么好看了,人家走远了。”于清弦自然地走过他的身旁,轻声笑道。

    “嗯……也是,走吧。”浅白的脑海此时便已开始平息。这奇异的感觉,或许与释怀感有些类似。

    “呃,等等……”浅白忽回转过身,顺手拽了个人来,是失神着的李连山。

    “喂喂,你,倒是……给我清醒点啊。”浅白轻拍了两下李连山的脸颊,正起他的眼镜,好让他有点回过神的样子来。

    “我……真的只是没记住啊……”李连山忽喃喃道。

    浅白又舒了一口气,他推了李连山一把,说着并向前走去。

    “再真也是这样了……走吧。”

    李连山又微微应了一声,便随两人走去。

    ……

    浅白正一边舒着气,一边在湖旁超市外的人流间穿梭着。

    周围满是嘈杂,超市的入口处都是拥挤不堪,他却听到一声轻呼。

    “呃,呀……?!”声音的传出者离他很近,仅是咫尺之遥。浅白便看清那个自人墙中脱出的身影,正好停在身前。

    “嗯?嗯……”

    “啊,呃……”

    浅白的眼前,有着一个并不熟悉却是印象深刻的身影。

    “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遇见你……清荇小姐?”浅白说道,他的脚步早在那身影落地前停下,那是清荇。

    “什么,我,我还想问你呢……”清荇小姐此时正站在一片狭小的空地上,正直面浅白,周围是人流。

    “那什么……你是来买茶水的吗……?”浅白说道,他见清荇的手上正有一瓶茶,且应着他的话往后掩去。

    “我,那……是又怎么样?要说我很闲么……?”她低声说着,视线向着那棵槐树的一侧偏去。

    “那……”浅白又想起清荇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心中奇怪着,却并没有流露出来。

    “我也没有功夫与您闲扯了,就先告辞了,祝今晚好梦。”

    浅白落下这句话便迈步离去,未至一步,他又听到一声喃喃。

    “但愿梦里不会有你……”清荇喃喃过,也离去,消隐在人流之中。

    浅白的脚步又慢了几拍,心中不禁浮想到。

    “梦里怎么会有我?”他也是低语着道出了,恢复了快步,向寝室走去。

    ……

    寝室里此时正值拥挤,浅白挤了来,并又挤了去洗漱了一道。他便坐在了转动的风扇下,铺得整洁的床铺上。

    此时脑中仍有些在意的事,不是那两人的琐事,而是……

    也许是与月华霁的相遇;也许是清荇小姐的只言片语;也许,是其他的什么……

    ……不过他今日倒是领悟并总结了一个要点,那就是自己面对异性的能力之缺乏。

    但在面对清荇时他倒是格外冷静——不,不是冷静,也许是一种,在意……

    “——我还能,在这里遇到那样的事吗……呵呵,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