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星期五”

    天空终于是明亮着，透来那于澄澈的蔚蓝间，交织变换的晨光。

    炽红的旭日，将携上火热的光芒照来。照入这片蔚然的水色间，便散下，洒落去道道光弧。是描绘在眼帘中，与视线交汇的，闪耀着的轨迹。

    ……雨终于是停了。

    铁门外的一大洼积水也已不在，只剩那石地板上的一点水渍的踪影。清柔的微风拂走而去，便又捻去一叶花枝上的青绿，随而落下，掩在那一点上。

    四周很静，不再见那电光后的作响，春雷停歇了。

    于是应它而萌生的芽，已可让风或什么来摘得那如丝絮般的叶，只因在那叶间已是有绽放了的，与将绽放的花蕾。

    ……一声轻响，忽奏响在树梢的枝头上，是一只小雀跳跃穿梭着。——好似一曲的音符，跃动着，便是在琴弦上跳跃着奏响；随这一声起始而来的，是许多鸟儿的和奏，响彻在花色的各处。

    是清越着，断断续续的一曲自然。

    即使是在人来人往，匆忙不断的此处。

    ——于是浅白的眼前，是一树白樱花。

    他静静地等待着，正缓步走出铁门的两人。

    “哟，这还开樱花啦？”李连山说道。

    “是。不挺好吗。”浅白只是应过一句。

    而后三人去南门旁的食堂早饭。

    于清弦不知在和李连山说些什么，浅白似乎有些倦了。只因他俩说来说去就只是那一个“游戏”的话题，他有些不想搭话与陪笑的意思。

    也许只是他心中不知在想着其他什么吧，那些似乎是比闲聊更有几分意义的暇想……

    他突然想到自己饭卡中仅剩的那么几个个位开头的数字，便起身对两人道了一声，向提款机的方向去了。

    于是走过那张长椅（今天倒没人，不如说已经几天没见有了），过了超市外，走上这一条雨小湖上的小径，走入那座亭子，亭子外立着块及人高的大石，“淅雨湖”几个大字刻在上面，旁上还有“校长名字”与“题”的字样。

    在亭中走过了几人的身旁，耳中滤去的是他们的笑语与吐槽。身边是各个年级的学生或是各样的其他人。

    有小的，也有大的，高的、矮的。矮的像个小孩，可小孩里也有高的。

    男生不必提，浅白从小自觉是那种不高也不矮的。浅白璱近1米75的个子，与女生比起来，自然普遍是矮于他的。

    他快步走着，视线中略过一个个人，身边偶而也有些目光投来。

    他的视线是向着人眼的高度，便是先映入面庞的模样，而后再往下打量的。

    浅白便走下小亭，向教学楼中的豁口走去。那里有加减分与记事的黑板，以及一台工商银行的提款机。

    有许许多多的人正来往其中，浅白一眼瞧见那机器前没有几人排队，便三步作两步，走到那队伍之后去。

    人流穿行，横过在浅白眼中。而似乎是随一道清风的拂走，浅白的视线汇在忽而浮出的一处。伴着丝缕梨花似的气息，拂过他的面庞。

    于是他视去，那个身影正在身前。

    ——是个女孩子，穿着一套春秋装的校服。

    ……在这豁口间，风总是轻轻吹进。

    此时也正渐盛着，撩动起丝缕的什么，微微触在肌肤上。

    于是伴着触来的痒感，就像是有几条细细的小蛇，在蜿蜒着向上，上到他的鼻尖那，浅白便微微一颤，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

    鼻子痒痒的，他只得抬起手来碰碰，而视线也随着看去。

    ——她柔美的背影。乌黑的长发及在腰间，没有束着，带了丝丝清晨的水汽似的。浅白在心中联想到他妈妈的长发，也是这样的。自其间飘溢出的，正如梨花的香味。钻入他的鼻腔，却没有一点刺刺的感觉，而是柔和着，令人清爽的芬芳。

    “一个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可夸的，就只好夸她的头发……那怎么晓得，又还没看见呢。”浅白这样想道，便静静地站着。

    总之头发是挺好看的……他在心中浮想道，同时又一阵风吹入。

    身前的少女急而在飘摇的发丝间，转来那清澈水灵的目光。

    “……？——啊。”一声轻讶自她嘴中溢出。

    “……”

    “您好。”

    浅白这才想起，这位少女，是月华霁来着。

    “诶。……”于是浅白轻讶道。

    更之前的人正离去，她便也上前，只留给浅白一个背影。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只是站着，直到月华霁的操作结束。

    她转身要走了，视线并瞥向这边来，浅白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径直往台前走去。

    ——而他似乎，瞥见月华霁笑了笑，于是便将脸埋进挡板里。

    正思索着自己全身上下的哪里奇怪着，浅白自机器上反视的那一小块镜子里，看清自己短短寸头……

    这才在心中笑过，回身走去看时，她的身影早消失在坡上坡下的人流里，只见那坡上的一树树粉白相间的樱花了。

    于是浅白向回走去，准备去寻下李连山他们。

    那两人估计还闲扯吧，这都几点了……——她的头发原来是那么长的么。

    他如此想着，只是想着，于是在拐角的人流里，他忽就想不了了。

    只因他停下脚步的之前，是自人流中冒出的……月华霁。她适才正朝浅白这边走着。

    ——于是两人迎面而遇，差点儿撞上。

    “……(怎么又回来了……)”

    “啊……（还没走啊……）”

    两人各自一惊，但似乎互相都听见了各自的喃喃。

    于是过往的人流没有停息，却是在其中为两人留下了一小处空间。

    便是各自都有些无所适从的，互相看了一会儿，但听月霁先轻声笑道。

    “嗯……头发没有了呢。”

    “头发……？——哦，我头发很短了。……”浅白笑回道，想要抬手去摸摸，可还是止住了，转而搭在腰间的口袋上。

    “是班主任叫的吧，明明你之前头发还挺长的。”月霁道，眼里嘴里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啊，是啊。哈哈，和你的头发比起来，就真是更短了。”

    “我的吗？嗯……一直蓄下来的，没想过要剪呢。而且，今天早上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束起来的……——哦，对了，……你这样，还挺精神的。”

    她笑道，浅白见她敞开的外套下是一件米白色衬衫，贴合着勾勒出起伏的线条。浅白的视线便向那起伏间移了移……

    “哈哈……那，……你这样也，挺漂亮的呢。一开始我就这么觉得了……”

    哎呀，浅白似乎才发觉，什么说漏了嘴……

    “嗯？……——你，您在说什么……我——……”

    这话一出，月霁的脸上忽就似泛来一片霞彩。是樱花淡淡的粉色，飘浮在月色般皎洁的肌肤间；眼波荡漾着，不很清亮的，是羞赧的迷离。

    而浅白说这话时，不知怎的抬高了视线。他这才发觉月华雯高挑的身材，似乎是抵到他的眉毛，大概是因为离得比较近吧。

    于是乎，当他发觉月霁的赧颜时，心中不禁触电似的一惊。左右瞥去，大概是有许多视线在投来了。

    浅白便觉有股气血忽在翻涌似的，正渗上脖颈。在发觉之后的几瞬间，他的脑中便飞快组织些语言来补救了。

    而也顾不上选择，便脱口而出。

    “啊，嗯……——我是说这个意思啦，……哦，您，你想，让一个人客观地来评价的话，这种程度，一点也不过分吧，哈哈……”

    “客观评价——这，这样的话……”

    “这样就没办法了吧，不是吗？……”

    浅白这样说过，月霁脸上的那片霞彩便更浓了些。一双手都不知抓在哪儿好，手指便在领口与衣角边上一点点挪着。目光也根本见不清了，而浅白璱此时却有了焦灼在心间上涨，生怕有别的人再往这瞧。……眼前的她都已让浅白经不住了。

    如此，浅白也不得不撇下视线。

    那么之后，身边忽而是静静的几瞬，似乎只有清风在身边催促。

    直到湛蓝的颜色中，一道道光芒越过天空之下的阻隔，洒进这处喧闹着，却是忽而宁静的楼宇。

    ——光的金色，漫进他的眼眸，也染在她的发丝间。是此时浸透两人之间的颜色。

    “——抱歉，我好像，说了多余的话呢。……”浅白璱终于轻声说道。

    “啊……——我才是……”月华霁也正自羞赧之中渐渐回过神来，仍是不去直视着道。

    两人此时的视线都向了天空的一边，身形也各自为来往的人让开。

    “嗯……——月华霁，我……其实——诶？”

    浅白只是别过头去，却发现自己已是在跟空气说话……

    “什么……”他有些好笑，几个高二的男女学生自他身后走来，浅白便连忙让去。他的好笑是在心里的，望着月华霁刚刚消失的方向，他轻声笑道。

    “这不是走得比我还快吗，搞得我想说什么都忘了。呵……”

    浅白又瞥向这片光芒源自的天空，在心中浮现的，又不知是什么。

    此时——这眼中的世界，正是霁月光风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