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铃声响起，讲台上的女老师合上面前的历史课本，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她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可以放学离开。

    ——不得不说，这是她教书以来最折磨难耐的体验：学生们不是趴桌上睡觉，就是拿出手机玩游戏，还以为自己发现不了……

    稍微好点的，则是坐着发呆，或者埋头动笔，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整节课里，自始至终都存在着几个空位。

    ——他们倒不一定是偷跑出去玩，在这班上，或者说学校里，今天还好端端的学生第二天不见踪影已是常态。

    还好不用上晚自习……女老师摇头叹气，不再多待。

    学生们如出笼的鸟儿，恢复以往的生动与活泼，他们三三两两，和自己的好友结伴而行。

    孔文麟落在最后几个。

    出了教学楼，人流便分成了两批——多的那群流向校门口，少数则是走向宿舍楼。

    略微犹豫片刻，孔文麟调转方向，汇入住校生的人群里。

    ——前情提要，因为奇怪的家人，孔文麟不能回家，可旧城区的夜晚同样不安全，他需要尽快找一个可供落脚的安全之处。

    至于旧城区外……人生地不熟，真遇上危险跑也没地儿跑。

    而且自己说到底是穿越到旧城区的，说不定这里同样藏着自己回去的方法。

    两相权衡下，孔文麟发现学校宿舍完美符合需求：不止晚上有安全保障，自己还熟悉周边环境。

    所以孔文麟现在的打算是趁机溜进宿舍楼里——这并不难办，五月的天很晚才暗下来，给他提供了很长的时间。

    至于宿舍楼——那里只有一个门卫，溜进去的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孔文麟的左前方是三个男生，那是他不认识的人。

    “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觉得精神疲惫。”

    一男生开口道，身材微胖，脸色晦暗，眉宇之间透着同龄人不该有的疲惫。

    “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就像是身体被掏空一样——”

    “叫你少奖励自己一点啦，都说了身体要紧，高考完再爽也不迟。”

    “……滚！都说了我没有，我连手机都没有。”

    “那我每次一大早看你都捂在被窝里，除了奖励还能在干嘛？”

    “打火影？”

    三人闪烁着高中生日常的光辉，令孔文麟羡慕。

    他紧紧跟着三人——自己能不能混进宿舍楼，就靠他们了。

    ……

    教学楼到宿舍楼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而这一路程中，孔文麟已经悄悄跟在了三人身后。

    为首者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大门，后两人则趁机向不远处，在乒乓球台上打球的老人做招呼。

    “嘿，张大爷！”

    孔文麟见状，也有样学样，挥手做起招呼，露出笑容，向老人颔首致意。

    接着很自然地跟着前面三人溜进了宿舍楼。

    ——轻而易举。

    “兄弟，你没带钥匙啊。”

    前面三人注意到了这个陌生人，不由得友善问道。

    ——宿舍楼的规矩其实很松，只要有大门钥匙就能进来，因此不少有走读生都被住校的朋友邀请进来。

    也有真住校的人忘了带钥匙，于是只能蹭同学的钥匙进到宿舍楼。

    像孔文麟这样子蹭陌生人钥匙进宿舍楼的……不是没有，只能说，他的朋友很少，找不到能蹭的同学。

    想到这儿，三个男生不免露出同情的眼神，其中一人还拍了拍孔文麟的肩膀，以示安慰。

    “……”

    孔文麟没有多谈，他很快注意到这紧邻大楼的房间便是门卫室，门没锁，木门上方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箓。

    为了探听情报，他只能没话找话道：“老人家都挺信这个的。”

    他指了指符箓，符箓上画着深奥晦涩的线条，不说有没有真东西，至少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刚刚拍孔文麟肩膀的男生停下脚步，随口说道：“不止，我看学校都挺信这个的。”

    “哦？能不能多说点？”

    男生对孔文麟本来没有解释的意思，但看见自己两个好友也好奇地看着自己……

    “那好吧。”他清了清嗓子，“听说以前，宿舍楼有学生出过事，学校就请来一个大师来办法事，那大师把宿舍楼的每个寝室都贴上这个，说是镇压怨鬼。”

    “怪不得。”另一人啧啧称奇，“当初去厕所的时候，看到这玩意儿没把我吓死。”

    “之前还有学生，就因为把这符箓撕下来，结果就学校开除了。”

    三人闲聊着走远，孔文麟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学校也没想象中的干净。

    紧接着，后面又来了一批人。

    等到这些人远去，孔文麟趁着下批学生没有开门的空暇，躲进了一旁的门卫室里。

    ——不是心血来潮，宿舍大门有大门的钥匙，每间寝室自然是有寝室的钥匙。

    刚刚那男生开门时，孔文麟就注意到对方拿出来的可不止一把钥匙。

    门卫室不大，东西也很简约。

    孔文麟没敢多动，怕被瞧出端倪，他从桌下抽屉里找到了一大把钥匙。

    他能肯定，这其中总有几个是无人居住的寝室——学校每年失踪了多少个学生，孔文麟只要找找考试排名表的最后一名就一清二楚。

    那么大的基数，不可能全都是走读生出事——而只要住校生有问题，于情于理，校方都不会让出过事的寝室继续让学生们待着。

    果不其然，孔文麟从几十把钥匙里，找到了好几把齿纹有点点锈迹的钥匙——门卫需要定期巡视到寝学生的数量，而齿纹有锈迹，至少说明它们不怎么被门卫使用。

    除此之外，孔文麟还有另一个证据——他在宿舍楼外时观察过阳台，有人居住和无人居住的一目了然。

    他随意取了两把还算崭新的钥匙塞进兜里——这是为了运气不佳猜错而特地多带一把。

    随着人群，孔文麟来到二楼——而且也不算高，真遇上危险还能跳窗逃生；同时离一楼门卫室也远，不容易被人察觉出异常。

    借着钥匙上标注的寝室号，孔文麟趁四下无人，来到二楼角落的寝室，缓缓打开并迅速闪身其中。

    寝室有八个床位，但上铺只余下木板，下铺还铺着凉席，凉席上覆盖有少许灰尘。

    可以预见，寝室学生走的时间不是很长，也就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情。

    寝室没水没电，孔文麟便肯定了这就是宿舍楼的无人寝室之一。

    他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把书包放在上面，自己则趁落日余晖的几抹橘黄，四处打量寝室。

    门背后贴着宿舍的管理规定，前面几项还算正常，无非是强调不要损坏公物、注意清洁卫生、按时熄灯就寝之类的。

    孔文麟觉得不寻常的是规定的最后几条。

    【夜晚，无论听到任何响动，请不要出门。】

    【保证符箓的完整性，如若发生破损，请立刻像老师报备并更换宿舍。】

    【睡觉前注意紧锁门窗。】

    他视线上移，熟悉的符箓贴在门的上方，只是这张符箓给孔文麟的感觉，和刚刚在门卫室所见的有些不一样。

    孔文麟观察片刻，确定符箓没有损坏后就移开目光，同时心中思索符箓究竟是何种功效。

    “按照刚刚那人的描述，以及这里的管理规定……可以肯定的是，宿舍楼确实发生过什么，可能就是学生变成了鬼，于是大师设法镇压，这些符箓就是镇鬼符……”

    “那我所见到的呢？父亲？母亲？姐姐？还有素未谋面的妹妹……它们也是鬼？还是说这世上除了鬼还有别的东西……”

    “这个大师不知道怎么样了，说不定他有办法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可看网上消息，有真本事的寺庙道观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坑蒙拐骗的……”

    孔文麟思索，整日的疲惫和饥饿令他很快靠在床杆边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