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麟诧异：“旧城区的道路被封上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或许已经恢复了？谁知道呢。”老人耸了耸肩，“我被困在这里，所知道的不过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但这足够了，毕竟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造成他们死亡的真相是什么。”

    沉默。

    “你说你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孔文麟忽然道。

    “……或许你比我还要健忘。”老人无奈点头：“不过我在城里的各个地方都留下了线索……我大概是这里知道最多的人，人们需要我的情报。”

    他微微抬头，指了指四周：书柜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他过去搜集的资料——只是如今都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那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

    “……”

    孔文麟对馆长一股脑的这些话将信将疑，也不准备和老人深聊，或是探索一下这个房间，他后退着离开这里。

    “对了。”临走之际，孔文麟最后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把和自己生活好几天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以及一个看不见的妹妹告诉给了馆长。

    “我不知道。”老人摇头，“但吞食槐灵，他们可能是神龛信仰下的信徒。”

    孔文麟不再多待，告辞离去。

    “记得，三柱香火，点燃火把，方可杀死槐树。”在房门闭合的前一刻，老人不住地提醒道。

    ……

    孔文麟来到大街上，用自己这几天的见闻来核实老人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种至关重要的情报那么轻易的获得，总感觉不太真实……就像是三把神兵利器却是由同乡平平无奇的铁匠打造一般，颇具违和感。

    “十五年前，旧城区来了两个怪物，一个是槐树，另一个则是神龛……它们都来自龟寿山，怪谭市旁的一座有诸多恐怖传说的灵异圣地。”

    “根据张大爷所说，在十五年更早以前，旧城区还不叫旧城区的时候，诡异事件并没有发生那么多……而十五年前，怪异事件频出；根据新闻名字的变迁，也可以肯定，安谭更名为怪谭是在十五年前，旧城区在此时没落……”

    “时间对得上。”

    “槐树结槐果，以槐果吞食血肉并壮大；神龛可以将人变成怪物，怪物以槐果长成的槐灵为食……”

    “所以，家中才会放着木像，并且以小人为食……所以他们其实是因神龛影响而变成的怪物？”

    似乎也对得上。

    “但依然有问题残留，比如符箓。”

    “洛馆长所说的张天师应该指的就是做法事的大师……他为什么要到宿舍楼做法事？真的只是因为女生坠楼？

    不，不可能，既然大师也来自龟寿山，也正好发生在十五年前，他应该是为了槐树和神龛而来，听馆长意思，他最后死在了这里……”

    “那我在宿舍楼见到的是什么？”孔文麟回想起如野兽般的学生，在走廊徘徊的门卫，疑惑之心更甚。

    “还有，旧城区发生这般怪事……人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怪物肆虐而无动于衷？这显然违背常理。”

    “旧城区的人也很少，听馆长意思这里过去曾被封上……”

    “这里夜晚有什么？因何而危险？馆长并没有提及。”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孔文麟回想起图书馆管理员见到自己时的下意识反应——那句“馆长好”……可不像是馆长许久未曾露面的样子，反而像是频繁见面交流所养成的习惯。

    所以，要么老人撒谎了——他并非不能动弹，只是找个由头拜托自己；要么所言非虚……如此的话管理员经常见到的馆长又是谁？还是说，管理员其实也有问题？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自己见到的老人并不是真正的洛馆长。

    孔文麟一边思考，一边来到了公交站台。

    一辆公交刚好停下，车门打开。

    高中生看着司机平静的侧脸，踌躇片刻，没有上车。

    ——虽然不知道老人的目的为何……但肯定的是，那套说辞已经在自己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

    想到自己最近吃的食物都来自于学校食堂，又想到学校里，被老人特意提及的怪异的行道树就是槐树的分身……孔文麟摸了摸肚子，总感觉里面藏着个小人，在吞食自己的血肉，正把自己变成傀儡。

    哪怕老人说的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孔文麟也能切身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如今更是对自己的日渐虚弱有了合理的解释。

    孔文麟压下心中的焦虑，他找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用自己生涩无比的开锁技巧完成了借用。

    借着手机导航，他向某个方向驰行而去。

    ……

    无论是为了弄清楚这个世界，旧城区发生的事情，还是去寻找帮手，以他人之口得知另一个视角的真相……孔文麟都必须要去旧城区外的地方看一看。

    顺便看一看离开旧城区的道路有没有被封上，是如何被封上的，依旧被封锁该如何离开这里，向外界寻求帮助等等。

    不过这一路而来堪比人迹罕至的城市荒野，孔文麟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不过说起来人，老人既然说槐树大胜，那自己见到的人，会不会也都是被槐灵控制的傀儡呢？

    回想课间打闹的学生，热爱乒乓的门卫，尽职尽责的老师，摸鱼的图书管理员……

    孔文麟不觉得他们像是热衷于表演的傀儡，但他们对生命的漠视，对周围人失踪、死亡的冷淡反应确实能说明其古怪之处。

    但似乎也不绝对……管理员听说自己有个死去的朋友厚厚很快就答应帮忙，张大爷也是……不过他愿意说，似乎是因为死的女生和他本身有些关系……

    孔文麟整理思绪，平坦的街上只有他骑的自行车在工作，阴森的行道树在两侧出现，又迅速被甩在身后消失不见。

    ……

    “……”

    不对。

    在导航已经远离旧城区数十公里后，孔文麟把车停在了路边，神情凝重——这附近的楼房不见减少或增加，地形和布局反倒是越来越熟悉。

    他肯定自己一直在附近转悠，根本没有离开过旧城区。

    导航有问题？

    这次孔文麟选中一个方向，他放慢速度，谨慎地打量沿途的街景。

    这一次，他没再回到长安路附近。

    可这不算是好消息。

    眼前街道的尽头一侧的建筑，令孔文麟无比熟悉……那是柠溪高中的校门口。

    他起先就是从学校坐车来到的长安路，自然无比的清楚两者的位置和距离——而以自己的方向来看，除非长安路和柠溪高中所在的街道首尾相连，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沿这条路来到这里——

    孔文麟脑海在这一刻停止转动，他意识到老人口中的“旧城区被封上”到底是怎么封上了。

    ——既然旧城区有槐树和神龛作恶，无论是人们放弃抵抗，或者是抵抗失败，他们都会采取措施，也就是封住旧城区。

    顺着这样的脑回路继续深思，能困住怪物的方法……显然不可能是科学来解释的。

    所以自己遇到的这种像是鬼打墙的遭遇……毫无疑问就是将旧城区与外界分隔开的手段。

    现在，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旧城区。

    ……

    可要是如此，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又算是什么？这地方困得住城里东西，却困不住网络的传递？

    水和电又来自哪里？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幻觉？

    把神学与科学相联系无疑是愚蠢的做法，可此时孔文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两个相似而不同的世界进行了联系。

    ——这是他尚未崩塌的世界观和亟待建立的新世界观所发生的碰撞……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孔文麟喃喃自语，“搞不好这是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老爸老妈的离世而做的噩梦？”

    他想起过去看过的类似题材的影视制作，觉得并非不无可能……

    可要是这么想下去，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