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云记

第六章 归途

    蝉鸣虫叫声逐渐重起来,太阳已然跃过了天际的最高点,山腰处,杨宣三人在一处树荫下休息着。

    “真应该少吃一点,哎呦。”

    杨宣蜷身躺在草地上,小脸带着几分愁苦,心中暗暗后悔下午再走的决定。

    此前话上是让嵇永休息半日,实则是自己还惦记婆婆做出的午饭而已,当然,那午饭没有让自己失望。

    “好了,宣哥,你这样腹胀的话,可不能躺着。要直起身子才是,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贪吃了。”

    青萦过来把杨宣拉起来,坐在其身边,又理了理裙摆说道。

    “宣少爷,要不...让我来背你吧,回去之后我去厨房,讨碗酸梅汤想必也是好了。”

    嵇永眼见杨宣的模样,不禁轻笑,随即道。

    “不,我才不要人背呢!我...我歇一小会就好了,到时我们就一股气下山回去。”

    杨宣从地上扑腾起来叫道,而后猛的灌了一口水。

    带着些许怨气看着靠树而立的嵇永,心中浮现出自己被其背着回家的模样,不禁狠狠摇了摇头。

    树影随着日头的西移拉长了些许,三人的身影也是再度在山路石阶上出现。

    身着月白襕衫的杨宣一马当先,大有独自先行下山的模样,到了临近山脚处。

    迟迟不见身后有青萦两人的踪影,杨宣还是一旁寻个平坦处坐着等起来。

    “宣哥,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独自下去了呢!你刚才走得急,又没带水,喏,喝一些解解渴吧!”

    青萦笑意盈盈,走到杨宣身边取下竹筒说道。

    杨宣眼见青萦,那两个小酒窝的绚烂笑脸,有些心虚,却是微微低头没接过竹筒。

    眼见杨宣的异状,青萦揭下盖子,捧着水韵波荡的竹筒道:

    “是婆婆接的山上泉水,你喝过的,很甜的哦。”

    终究是没抵挡住生命之源的诱惑,杨宣接过喝了起来,下瞬一双眸子都是亮了起来:

    “真的很甜哎,比在婆婆那里喝的还要甜,萦儿妹妹,你是不是偷偷放糖了,来,你也喝一点。”

    眼见杨宣喝下,青萦笑着接过竹筒,微微仰头也是喝了一口,不过模样要比杨宣含蓄许多,咂咂嘴品味一番道:

    “没有加糖呢,或许...是在这竹筒里放的久了,变甜了吧。”

    “是这样吗......”

    平地的风景渐渐可见,山脚出口处,几名或坐在地上、或倚在树上的守卫,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宣少爷,青萦小姐。”

    守卫们眼见山上来人,如是说道,虽对青萦为什么在山上感到疑惑,却是没有人去多问。

    一名守卫问道:

    “不知可是族长大人让宣少爷下山的?”

    杨宣摸了摸鼻子,说道:

    “当然了,爷爷现在让我下山回家,派嵇永来接我的,只是昨夜雨大,就在祠堂住了一晚上。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信你们问嵇永。”

    几名守卫脸上流露出狐疑的神色,这让得杨宣极为不爽,又连忙指着嵇永道。

    一旁的嵇永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并没有要说话的意向。

    气氛凝滞少顷,嵇永隐隐觉察到杨宣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味,终于还是说道:

    “是这样的,是族长派我来的,宣少爷说的没错。”

    说完之际,嵇永像是使完了浑身的力气,一路劳顿的背愈加的驼了。

    少年心中的天平摇摆许久,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此事自己就算如杨宣所愿,族长抑或大爷知道也不会对自己太过惩罚。

    可是如若不然,怕是这几天睡觉都得在门口绑根带铃铛的线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一个守卫凑到自己伙计边上,低声问道:

    “真的是族长的意思吗。据我所知,昨夜族长可是赶去了胡格尔家族,现在都不知道回没回来。”

    被问的那人已然蹲坐在地上,悠哉道:

    “你管他呢,就算不是,罪过也是刚才那小子担着,至于宣少爷就更没必要替他担心了,咱们偌大个杨家,也就二小姐治得住他。咱们兄弟今年守这山门,虽说是清闲,但也是无聊的很,宣少爷时不时来一来还能热闹点呢。”

    “萦儿,我给你带的东西放哪里了,我们出去放纸鸢吧,嵇永你也不必回去了,随我们一起去。”

    此刻身处杨府,看着身边此刻更加避之不及的族叔们,杨宣无聊地瘪瘪嘴,想起了前日自己买的纸鸢和玩什,不禁说道。

    嵇永点头应是,他也不想这样早回去杂役府,要是管家知道宣少爷私自回来,还是自己带的。自己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干脆一条路走到黑了,这般想着,少年紧绷的神色也是稍稍放松。

    “我都放在我的房间里了。”

    青萦似是没想到杨宣如此问,愣了愣神才是说道。

    “那轩姨她知道吗?”杨宣小心地问道。

    “大概是不知道吧。”青萦犹豫道。

    “那就好,我们这就回去,偷偷带走纸鸢便去荒园那边放。”杨宣喜道。

    悬空而建的竹楼,杨府只有这一处,院子里尽是各式的药植灵药,一条蜿蜒的小石路从院门通到竹楼。

    “嵇永,你在这等着,我和青萦进去取纸鸢。”

    杨宣在院门外探头望着,一手拉着青萦说道。

    被拉着的青萦有些恍惚,这是回自己家偷东西,哦不,偷偷拿东西吗?还未及细想,便是被杨宣拉着一闪溜进了院子里。

    不多时,杨宣便是抱着一个包袱悠哉的一个闪身出了院门。

    靠在墙上的杨宣脸上喜悦不已,迫不及待的想拉开包袱,要看看自己的战利品。

    “你们看,这就是我从胡叔叔那里买来的纸鸢,我可是挑了两个最好的哦。”

    杨宣抚摸着纸鸢,笑着说道。

    其小脑袋上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双细长白净的手,颇有节奏的揉捏着杨宣的红发。

    “哈,是啊,宣儿,你的眼光很不错呢!真是两只设计考究,做工精细的好纸鸢。”

    随着一声轻笑,温润的女声渐入杨宣耳畔。

    杨宣似是明白了什么,小脸一苦,有些机械地微微转头,在看到那抹素裙之时,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这才抬头笑着道:

    “哈哈,轩姨,好早啊,嘿嘿!”

    “哼!这日头都快落下来,是蛮早的呢!跟我进楼吧,这回做的好事都向我老实交代。

    你爷爷昨夜去胡格尔家,可是耗费了不少真气为你小子擦屁股。现在元气都未恢复,待会跟我去见爷爷,还有你——青萦,在这期间老实在竹楼里呆着,哪也不能去。”

    身侧之人话锋一转,清雅的面容、随意挽起的发髻,正是当日青萦出走之时,倚窗看着的素衣女子。

    风和日丽之后是暴风骤雨,素衣女子领着杨宣、青萦二人进了院子,徒留嵇永在原地,在风中凌乱......

    “怪怪,下午的快乐就这样没有了,二小姐果然是非同凡响,宣少爷刚才的模样跟只猫一样,真是没想到。”

    嵇永喃喃道,转身之际,却是感到背脊一凉,连忙噤声小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