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阁！”

    杨家历代族长处理家族事务的楼阁，每月末时亦会召集一些家老研讨医道。

    清心阁二楼书房内，古铜香炉中，家族特质的熏香“七日不殆”烟气袅袅、长日不灭。

    乃是采自碧澜森林的二品灵药茈涓草所制，有极好的凝神修元之效。

    “七日不殆”此等熏香若是放在市面上售卖，必是能获利丰厚，使得杨家重新回到玉门城一流势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杨家祖训严令之下，杨家却是从未售卖过这特制的熏香。

    一来此物的主要原料茈涓草产量并不高，唯有碧澜森林的某处阴湿地界才有，也是先祖偶然发现的，给家族中人分配之下也是所剩无几；

    二来此熏香的效用已经超出了二品的范畴，售卖固然会有巨大的利益，可也是会招人眼红，没有相应的实力，怕是会是转化为极大的祸事。

    桌案前跪着的是耷拉着脑袋的杨宣，轩姨负手侧立在其边上。

    “咳咳！宣儿，起来吧，来爷爷这边。”

    书台旁，坐着的老者正是杨泰老爷子，只见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抚了抚胸口。

    又将眼前的宣纸捋平放在一边压好，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话间对着杨宣招了招手。

    杨宣一脸无辜地抬起了头，起身挪着步子往老爷子那边走去，老爷子的脸色较之平常，是苍白了几分。

    杨宣隐隐心头有些不安，在杨泰身边停下脚步，看着老爷子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宣儿，近来修行可还顺利。”

    老爷子轻笑一声，摸了摸杨宣的脑袋说道。

    “嗯...爷爷，我一直有努力修行的，昨天晚上我都没落下。”

    杨宣微微低头，眼珠转了转，信口说道。

    “那就好，哈哈，宣儿你在斗徒巅峰境界已经有段时日，是时候冲击斗者境界了。三日之后我会与几位家老一同为你护道，助你踏入斗者之境。之间这段时日，你要潜心修炼，巩固修为。”

    说完老爷子深吐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红润，眼神中绽放着平日少有的光芒。

    是啊！九岁的斗者，三日之后，此举若成，必将震动整个玉门城，不！是整个南域！

    杨宣侧头木然地看着老爷子的激动之色，小脸上却是无太多喜悦。

    自小他就是不喜修行的，家族中每日早晨的引气之炼去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奈何就算他躺着睡觉，修为也是在快速增长。

    杨宣也不知道九岁的斗者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似乎蛮厉害的，西街的许多大人气力都是不如自己。

    “宣儿，你回去吧，定轩，你留下来。”

    老爷子的神色收敛起来，说道。

    待到杨宣出了书房，轩姨（杨定轩）也是走到了书台对面，目光复杂地道：

    “父亲，你这次出诊已经耗费了不少的元气，还要为宣儿护道，区区三日的休养不够的。况且宣儿天赋过人，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老爷子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缕忧戚之色：

    “嗳！我那胡格尔家的少年虽是浑身是伤，不过宣儿的大多出手也是分寸的，只是让其疼痛。

    只是那胯下的伤......有些让人头疼，此等伤势，纵其我一生，也只此一例，如此之下续脉顺气废了些许真气，我还不要紧。

    宣儿在修炼之道上确实是天赋异禀，不过其性子也是乖张了些，这也不能怪他，婉君去的早，定霄也是颓废了多年。

    我想，助他早日突破斗者，让他出去学院也好，门派也罢，磨砺一下性子，也结交一些朋友，对他也好些。”

    轩姨点了点头，抿嘴抚着下巴低眉沉思。

    “定轩，你在帝都的日子久些，依你之见，哪里更适合宣儿？”

    杨泰老爷子问道。

    轩姨闻言眼神并未波动，仿佛早已料到父亲会这么问，沉默片刻便是说道：

    “帝都学院众多，最好的自然是慕天学院，不过这其中皇室的影子颇多，我并不想让宣儿在其中与皇室有牵扯。

    门派的话，自然是北域的问剑山最好，而且昭儿已然拜入其内，宣儿去也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些。”

    老爷子疑惑道：

    “问剑山确是我朝首屈一指的宗门，可是他们不是只收金属性斗气的弟子吗？昭儿也是因此得以获得拜剑贴，宣儿的斗气属性我探查过，大概是水或者木，断然不会是金属性斗气。”

    轩姨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爹，你糊涂啊。问剑山上弟子近万，金属性斗气可是稀有属性，整个问剑山怎么可能只有金属性的弟子。

    不过是我们这里乃是地处偏僻的小城，他们对这里能招收到天赋高的弟子没有抱多大希望。

    为了省事，所以条件苛责了些，以宣儿的天赋，问剑山断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原来如此，那便好。”

    ......

    天清月明，灯火幽幽，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杨泰一个人，夜深人静之时，老爷子的面容似也是苍老了几分：

    “咳咳！果然是老了，仅仅一次出手就让我真气大损。”

    “咚咚！老爷。”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进来吧！”

    只见一身子略显佝偻的老者进了书房，老者身着一身灰衣青帽，手上端着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出声道：

    “老爷，这是医堂那边为您熬制的药膳，您趁热喝吧！”

    伫立在窗边望着火红夕阳的杨泰身形一动，转过身来，看着灰衣老者道：

    “正先啊，我不是说过了，你以后晚上不必再操劳我的事。让下边的人代劳便是了，尽快去睡吧。”

    被称作正先的老者不以为然，站在书架一侧整理着案卷古籍：

    “正先这点辛劳算不得什么，倒是老爷你可要保重身体才是呀!”

    面对其的坚持，杨泰对这位伴了自己大半生的老者，也是无奈。

    迈步回到座椅上，取下砂锅的盖子，瞑目嗅着药膳的醇厚香气，心中闪过一种种药材的名字。

    杨泰老爷子自从接下杨家族长之位，除却处理日常的家族事务，余下时间多是醉心于医道研究。

    在知天命之际，老爷子迈入三品医师的门槛，如今古稀之年在此境界已然臻至小成，奈何年老、气血衰败，体内的真气不足全盛时的三成。

    老爷子吃下一口药膳，点了点头道：

    “正先，最下边那层架子上，那本医道述解我已经编纂好了，明日让人印刷百本送到早堂那里吧。”

    “是。”

    翌日，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一张小脸上，床上呼呼大睡的杨宣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却是没有起来的意思，而是翻了个身避开光芒。

    院外，

    “阿絮姐姐，宣哥还在睡吗？”

    “是，宣少爷还没醒，要我去喊他起来吗？”

    “不必了，阿絮姐姐你去忙就好了，我去叫宣哥。”

    “宣哥，宣哥。”

    两道轻声呼唤在杨宣耳边响起，杨宣这次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本欲发发脾气，眼见是青萦才是立身在床上坐起来。

    “萦儿妹妹，啊~~唷，这么早，有什么事啊，是不是要找我去放纸鸢啊！”

    杨宣提到纸鸢，眼神才是明亮了些。

    “哈哈，宣哥睡觉都想着纸鸢。不是的，今天早堂给我们发下了新的医道讲义，你没去，我帮你带回来了，喏，你看。”

    青萦说着把怀里的蓝皮书拿出一本，递给杨宣。

    “什么啊！医道述解？看起来没啥意思，肚子饿了，先去吃饭先，萦儿你吃过了吗。”

    杨宣接过书，随手一扔便是下了床，蹬上自己的小木鞋要出去干饭。

    “我吃过了，不过你吃就是，我在一边陪你喝点茶，看看讲义也好。”

    青萦将被杨宣扔下的书放正，才是抱着自己的那本书，跟着杨宣离开卧房。

    观青萦那清瘦奶气的背影，头上的发髻样式是和昨日一般无二。

    阿絮姑娘在院子里树下的石桌上留了饭，便是回西屋照顾二爷去了。

    杨宣与父亲杨定霄并不住一个屋子，其父自杨宣五岁之时便是不许有侍从贴身照顾杨宣了，也是没人敢来，。

    若不是杨父双腿已废，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招侍从服侍到。

    饶是如此，许多事这位二爷也是坚持自己做，有些人的性子生来如此，到死也不会变。

    杨宣取下盖着饭菜的竹笼盖，入眼之处是一大碗黄金炒饭、一碟小咸菜还有一碗白粥，虽是简单朴素，却是饭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厨房在老爹屋子前边，该是还有些油茶的，萦儿你去要一些便是，我也想喝些。若是还想吃点东西，就也盛些饭来，阿絮姐姐一般主食早午都是一起做的。”

    杨宣拿起木勺嚼着炒饭，还不忘说道。

    “原来宣哥不怎么去饭堂，是有阿絮姐姐做的佳肴享受啊！”

    青萦只是闻闻味道，便是觉得胃口大开，刚吃下饭的肚子似乎还能填一些。

    杨宣歪头看着青萦，舔了舔嘴唇笑笑没说话，埋头继续吃着。

    青萦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通体黢黑的铜壶，还有一小碗炒饭，终是也想尝尝这么香的炒饭是何种滋味。

    喝下一口油茶，杨宣的大碗已然见了底，随手折下头顶的一根细软树枝，拿在手里挥了挥，有些厌了又扔在一边。

    青萦将桌角的蓝皮书打开，轻推到两人中间说道：

    “宣哥，不如我们看看早堂的新书吧！”

    “哦，也好啊！”

    杨宣不知从哪掏出几块晶亮冰糖，分别扔进两个茶杯中。

    两个孩童坐在树荫下的石座上，石桌上的书籍不断翻动，日头也是渐升，两人为避着阳光，坐的位置换了又换。

    这本老爷子编纂的医道述解所讲，与别的医书所别之外，多了一些医道历史以及见解：

    医道，乃是用真气疗伤强体之道，在大陆之上其实分为两个分支，疗伤之道和丹药之道。前者称为医师，后者称为丹师，丹师初始之时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后来偏向辅助修炼突破之道，逐渐超脱了医道的范畴。

    我们杨家虽称医药世家，却是没有出过哪怕一个丹师，医师虽然可以制作一些药物，可跟丹师所炼制的丹药相比，不论是药效还是用途上简直是云泥之别。

    医师可运用自身的真气替修士疗伤，所凝练的真气就是由修炼出斗气转化而来。斗气乃是狂暴的能量。若是往他人身体强行灌注斗气，无异于杀人之举，自己一个不慎抽身不及也是要饮恨。

    而真气则是经过淬炼的斗气，是比较纯粹温和的能量，可以用来疗伤。成就医师并不是太过困难之事，需要足够的斗气去凝练真气，凝练足够的真气于脏腑之内，便可踏入医师之道。

    当然一些温和属性的斗气修行者更加利于成就医师，比如木和水属性斗气，这两系所淬炼出的真气比较温和些，不容易让伤者排斥。此外还有一些稀有的斗气属性，淬炼出的真气也是有着疗伤之功效。

    我们杨家身为传承数百年的医药家族，族人多为水属性，外族女子若想嫁入杨家，为水木属性斗气者最易被接纳。

    而像拥有金火这样偏狂暴属性斗气的外姓女子，若是无大的利益交换，我杨家是断然不会接纳的，如此无疑断送家族传承。

    据真气的精纯程度同斗气品阶一样，可分为道、天、地、灵、玄、黄六大品阶真气，医师的修为和斗气的修行息息相关，除此之外，一些异宝也可以帮助医师的修行。

    栈云大陆自太古之时武道起源，当时医道只是粗鄙的术法，包扎、识药、配药而已。到后来的斗气之道起源，真正的医道才衍生出来，生灵之间少不了争斗受伤，所以医道也是不断发展着。

    传闻中有大能医师可以一念之间为千万人疗伤，又有隐士高人行走于天地间，体悟众生疾苦，救济世人。

    实际大多数强者都凝练有真气，帮助己身疗伤回元，但他们不修炼医道，真气偏少偏弱，抑或者斗气属性不温和是无法为别人以真气疗伤的。

    若是强行而为，异种真气在伤者体内迸发混乱，怕是使得伤者伤上加伤，走火入魔。只有研修医道者，能为他人疗伤者才能称之为医师。

    而有一类修士亦能疗伤救人，甚至还有各种妙用，地位也比医师更加尊贵，这便是丹师了。

    而此等修士要求更加苛刻，若要成为丹师，必须要拥有火属性的斗气。单是火属性的斗气，最多能成就三品丹师，因为没有木属性斗气，无法蕴灵，是炼不成四品以上的丹药的。

    而大陆之上高品阶的药师多为火主木辅的斗气属性，这样的药师炼丹对火木属性的能量更加敏感，更容易炼成丹药。

    同时要求丹师的神魂力量也务必强大，这样才能在炼丹之时操纵的游刃有余，神魂力量不足者根本无法在繁重的炼丹步序上支撑下来。

    丹师所炼制的丹药不但可以疗伤筑基，更是有些奇丹妙药能帮助强者突破境界，所以丹师倍加受人尊敬。

    一位四品丹师，威望都要强于一些斗王强者，若是此人年纪不大，有晋升之望，就算是斗皇强者也要将其奉为座上宾，不会有丝毫怠慢。

    人生来就拥有神魂，神魂力量有强有弱，普通人的神魂力量很难变强，因为神魂的修炼之法还是能壮大神魂的灵药极其稀少，若是出现就是绝世珍宝，诸强争夺。

    我杨家近五百年基业，出过的丹师屈指可数，现如今整个玉门城丹师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且可能都是一品丹师，可他们不管去玉门城哪个家族，都是贵客，奉为上宾......

    “丹师...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杨宣本来兴趣缺缺，以为又是医书上常见的那番大道理，亦或是具体的医道术法，没想到却是一些新东西。

    “是啊，这是爷爷亲自为家族后辈子弟所编纂，看了之后端的是眼界大开，也不在我还有宣哥你能不能成为医师，抑或是那丹师也说不准。”

    青萦双手托腮，眼含笑意地憧憬说到。

    “哼！我杨宣必将成为那世人尊敬的大医师，还有那大丹师我也要做得。”

    杨宣心中也是泛起向往之情，大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家宣少爷以后是大医师，还会是大丹师。”

    低矮的院墙那边，还在浣衣的阿絮姑娘笑意盈盈道。

    “宣哥你真贪心，爷爷在书上都讲过了，医师要水抑或木属性斗气，而丹师则是必须有火属性斗气的。要是我的话，只要能做个不错的医师就好了，宣哥你就成为大丹师。”

    青萦噗呵一笑道。

    “我不管，我都要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