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色，显得格外苍茫、清冷又寂寞。

    湘琴躺在床上，尽管蒙得严严实实，仍觉被褥厚重，冷意入骨。

    她无心感受这冷冷的夜，正满脑子惦记着外出的人。

    一吃罢晚饭，卢余就跟着老爸，如约去了村支书家，说是去商讨野菜销路的事。

    这么晚了，人还没回来，难道是不顺利吗？

    本来，她并不打算这么早睡。

    她陪着奶奶老妈，围着火筒候着，闲聊到晚九点多。

    是奶奶发了话。

    她说：“天冷，明儿还得早期，就先睡吧。”

    去年，去年的去年，湘琴都是从奶奶家走的，正好也是年初五。

    奶奶自然记得清。

    离别的话早说了几箩筐，再说下去，怕是要伤心了。

    只得回房去睡。

    湘琴蒙着头，亮着手机屏，胡乱浏览着自己的菜园子，回了几个帖子。

    退出某书，又回了几个人的微信。

    先是然然。

    然然：[琴姐，我今天回校区，发现兰婷姐好厉害，几乎卖光了“初恋”。高兴的飞起]

    然然的好心情影响到湘琴，却仍不住再次叮嘱。

    香芹：[好，记得加订单，务必保证品质。]

    然然：[OK]

    聊完正事。然然又淘气起来，八卦本色暴露无疑。

    [琴姐，卢哥是不是跟你回家过年了？我看他发了朋友圈，那片小竹林，跟你前两天发的小竹林，几乎一模一样哦。鞭炮]

    还鞭炮！又不是结婚。

    夜静悄悄的，最能放大心底深藏的欲望。

    湘琴警觉地收了些放飞的心，终忍不住雀跃的心，一遍又一遍点着卢余的朋友圈。

    后来，竟咬着被角，偷笑了起来。

    退出卢余的朋友圈，继续回慧慧的微信。

    紫甘蓝：[琴啊，卢余去找你了？]

    都这么眼尖吗？不对，卢余什么时候连慧慧的微信都有了？

    故意装糊涂。香芹：[？]

    紫甘蓝：[爱的小竹林。偷笑]

    果然！湘琴不想瞒慧慧，深夜交流，仿佛能放大心底的旖旎情愫。

    香芹：[猜对了。]

    等待。

    紫甘蓝：[睡了没，跟卢余？]

    湘琴差点笑出声。

    这个慧慧，隔着屏幕，也这么直白。这样，好吗？呵呵。

    湘琴想起昨晚。瞬间，只觉得身子有些发烫，连冰冷的被窝都似乎被烘暖了不少。

    她心热地探出头，幽幽地望了一眼窗外。

    风声正萧萧，轻轻敲打着窗，却未有夜归人的足音。

    好冷。湘琴赶紧钻尽被窝，蒙了个严严实实。

    紫甘蓝：[到底睡没睡？还是正在睡？]

    湘琴臊得慌，不知怎么回她。这么私密的事，只适合自己回味。

    过了一会儿。

    紫甘蓝：[好了，不扰你了。夜深情浓，好好享受。]

    越说越不像话。

    香芹：[别胡说。我家规矩，不准一起睡。]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心底的遗憾。

    慧慧果然成功抓到重点。

    紫甘蓝：[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偷笑]

    湘琴芳心荡漾，仍口是心非。

    香芹：[滚]

    慧慧没再回。

    湘琴咀嚼着慧慧的话，想起昨夜，她跟卢余相依而眠，忍不住自嘲一番，胡思乱想一回。

    今夜，他怕是不会再来了。只是，那么冷的屋子，他会不会冻坏？

    夜深了。

    湘琴熬不过袭来的困意，看一眼手机的时间，竟早已过了夜十一点。

    乡村人睡得早。这么晚未归，也算意料之外。

    她又探出头来，望了一眼幽深的夜，脑袋迅速缩回被窝，迷迷糊糊，渐渐近入梦乡。

    做了半宿的幽幽迷梦，有些，还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湘琴羞笑醒，探头望窗外，仍是黑漆漆一片。

    早五点的闹铃响起。

    湘琴听见陆续有人起来，也就跟着起来了。趁家人晨忙没注意，偷偷溜进了卢余住的东稍间。

    室内空荡，冷风嗖嗖。

    卢余盖着暄软的新棉被，正蒙得严实，睡得规矩。昨晚，跟大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多。回来，不忍再去搅湘琴，只得耐着冷入睡。

    湘琴轻扯开被头一角，露出他的侧脸，心神微微摇动，凑过去偷吻他的薄唇。仅一贴，便迅速离开，含羞欲逃。

    手猛然被捉住，又被这么轻轻一拉，跌入到沉睡人的怀中。

    卢余喑哑的声音传来，“撩完就想跑？”

    湘琴头抵他的胸膛，轻哂：“你装睡。”

    卢余换上她，复盖好了被，补偿性地索起吻来。

    吻得缠绵。

    湘琴爸的叫起声，隔窗传来：“余啊，该起床了。小冉说话就到。”

    老爸脚步声远。

    卢余意犹未见，指腹摩挲着湘琴的唇瓣，喑哑着问：“要不要继续？”

    湘琴推开他，羞得仓皇而逃。

    小冉来了。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很快，就装进了行李箱。

    湘琴跟奶奶老妈，难免一番浓浓的离愁别绪。昨晚已说了许多告别的话，今晨仍是说不尽似的。

    伤离别，古今皆然。

    终到分别时，湘琴忍泪上车，故意不看院门口的送行人。

    湘琴爸照例跟着上了车，照例跟湘琴坐后排。卢余倒被撵去了副驾。

    年年往返，老爸年年送，或至镇上，或至驿城，渐渐成了习惯。

    老爸的说，女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

    其实，村镇民风淳朴，处处安全得很。哪怕是到驿城，也是一路大巴，没什么不妥的。

    湘琴既不反驳，也不去拆穿他。她知道，老爸只是想多送一程，多尽一份爱女的心意。

    可今年不同。天格外冷，老爸的身子，明显比往年更单薄。

    湘琴心里发酸，偷偷抹了泪花，强笑。

    “爸，有卢余在，还有小冉，你可以不用送我的。”

    湘琴爸哪管这些，仍是坚持送到镇上，陪他们吃早饭。早饭是水煎包，胡辣汤。

    卢余吃不惯胡辣汤，特意要了碗烩面，倒一个劲说好吃。

    临上车前，湘琴爸单独把卢余叫到边上，说了几句话，才转身步行回去。

    孤孤单单的背影，渐行渐远。

    湘琴隔车窗而望，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子，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卢余握紧她的手，默默地陪着。

    小冉车技很好，一个半小时就赶到了驿城。

    湘琴头枕着卢余的肩头，仿佛只打了个盹就到了。

    “这么快！”湘琴讶然。

    以前往返，她坐大巴，晃晃悠悠，绕路而行，得两三个小时车程。

    小冉兴奋地说：“这算啥！等四月份高速开通，半个小时就能到。等我跟小淑结了婚，她就能开着车回驿城了。”

    说到湘淑，小冉脸竟微红了。

    “小淑会开车？”湘琴倒没想到。

    “嗯，已学了车本。我也带她练过几回，再练几次，就能自己开了。小淑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小冉不吝赞美。

    情人眼里出西施。

    湘琴终于逮着机会问他：“你很喜欢小淑？”

    这时车子已驶入驿站同乐街，离他们预定的酒店也不远了。

    小冉听湘琴问，沉默了一会，笃定地说：“大姐，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小淑的。”

    湘琴笑着说：“那就好。”

    猛然一个急刹车。

    要不是有卢余护着，湘琴的脑袋非撞到不可。

    “小冉，怎么回事？”卢余问。

    小冉也是受到了惊吓，连说话都哆嗦起来。

    “有个人在穿马路，突然就倒在了路中央。就在车前头，要不是紧刹住，非把人撞飞不可。”

    救人要紧。三人摔门下车，想要一探究竟。